第37章
黎昊川见她这反应，瞳孔即刻剧缩一圈。走近她的跟前，却不敢动她的轮廓，顾虑到她因此而更加地恐惧。
“不要怕我。”
他今日卸下了一身的总裁气场，即使还是傲然风度，眼神里却多了一丝柔和。看到她在家的那一刻，心居然安了下来。早上凌御凡拥抱她的画面也渐渐淡化了……
凌以霜别过头，但双肩明显地在颤抖。小芸和其他下人在一旁战战兢兢地看着，谁都不知道俩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少夫人居然如此抵触少爷，前几天，俩人还甜蜜地公睡一房的！
“以霜……今天早上……”
“我……”没等黎昊川说完，她淡漠地打岔道：“累了，小芸……带我回房。”
小芸像小鸡啄米一样地连连点头，扶上她的手臂，再板正她的拐杖。俩人就这样往电梯走去。凌以霜因为双腿不方便，入住黎园以来从来都使用电梯。黎昊川双眸如炬如火地看紧她的背影，心里堵得难受。
他让她害怕了吗？
没关系，只要她回来就好，她回来就好！
A城的露天餐厅里。
阳光明媚，夏意浓浓。在某个角落，那只白皙的小手顺时针地搅着卡布奇诺，脸上微露恬静的笑意。身上清凉的半肩红色衬衫让她在这个夏日里更显火辣。
凌以霜看紧餐厅不远处的高尔夫球场，轻笑道：“好久没打高尔夫球了。”
“是吗？你想打？”对面的男人脸上稍露雀跃之情。
“准要腿没事儿才行啊。”她懊恼地看了看自己的双腿，颇带些撒娇的意味。
“那你腿没事儿了，我再和你来这儿。”万凯峰兴致勃勃地朝前再向她靠近一些。每次在看见她那双剪水秋瞳时，就不由自主地想靠近，想保护，想把她镶入怀里。要不是当年她出国了，他多想把她紧紧拴在身边！
“嗯……”她甜甜一笑，再吮了一口咖啡。
“对了，任震那一案怎么样了？”她若无其事地问。
万凯峰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对上她无辜的表情，问：“你好像对这案子很有兴趣？”
凌以霜咽下咖啡，几乎呛到了喉咙，却依然无害地笑道：“也不是。只是大学毕业没多久，对这样的大案子自然抱着一点期待。其实，也是抱着小小的私心……”
“哦？”万凯峰终于抬眉，对她这番说辞十分地好奇。
“我自然知道自己资历不高，不能要求什么。但是……其实对于任震这个官司我倒是有些小小的见解。况且……秦大律师是我父亲的挚友，对于这案子，他其实也给了不少的评价。”
这话一落，果然引起了万凯峰的注意。他放下手中的咖啡，心里仍然衡量着她的那句话。秦辉游走法律界多年，是国内一度最为翻云覆雨的法律界人士。但他隐退江湖后，一直拒绝再出面，再高的薪水都诱惑不了他。
“你父亲真的认识秦辉？”他想再确认。
“当然。如果你爸爸想见他的话，我随时可以安排。”她轻笑，心里却怦怦直跳，几乎跳出了胸口！
万凯峰离去后，她怔怔地坐在原位好久。远方那刺目的阳光榨干了她的心中所想，脑袋一片空白。明知道黎昊川的承诺已是一场骗局，可还是在努力地套万凯峰的话做什么。她是出自本能在帮他吗？
凌以霜，你没救了！
双脚踏出餐厅外，凌以霜就四处张望着，在见到转角处那车头时，心顿时沉了下来。她拿起手机，淡漠地道：
“我看到你了。”
那头的人一听，慌得出了一身汗。匿藏在不远处的车子即刻缓缓行驶而来，车里的人一脸抱歉地走了下来。在对上她眼里那碎碎清冷的幽光时，心猛地颤了一下。难怪少爷遇到她后会如此反常，原来她自身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你跟踪我？”凌以霜看紧安森，不可思议地问。
“是他让你跟踪我？？”对她做了这般禽兽的事情，还派人二十四小时跟踪着。他当她是什么？傀儡吗！
想到这，她的心就瘫软，心坎那一处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她失望地看了安森一眼，决然地转身，拉开脚步就要离去。
“少夫人。”安森意外地拉住她的手，在她转过身来时，从车里递出一份文件，诚恳道：“或许少夫人应该看看这个。”
“叫他省省吧。关于他的解释，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在黎园的这段日子以来，她才知道他的温柔，他的甜言蜜语随时都会把人推入万丈深渊。不可否认，黎昊川的魅力足以倾倒众生，似乎比外界给他的完美形象更甚，更让人无法抵抗。就连一向意志坚定的她，也开始有些动摇了。
她不想再陷下去了，瞧她满身的烂泥，到时谁来拯救她？
“不是。是我从办公室里偷出来的文件。您……看看吧。”
凌以霜心里一粟，自然知道黎昊川是个不可惹的角色。安森这样坚持冒险，是为了什么。她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犯贱，还是内心深处就是矛盾不堪。但她终究还是打开了文件……
又是璀璨之夜。那浓浓的绝望复又爬满眼眶，只是她好像看到了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璀璨之夜不是非华盛的那块地不可吗？什么时候换了？
“少夫人。黎总从来没有想过一并吞噬华盛，现在的华盛也是照着以前您父亲的营业方针去做。没有遣散任何员工，更没有终止任何建筑工程。其实在与夫人您结婚的第一天，黎总早竞标了另一块土地进行璀璨之夜，为此还惹怒不少重量级的董事。”
“你说……璀璨之夜不是在华盛那一带？？”
凌以霜眨眼，几乎有点不敢相信。他真的没有欺骗她吗？
“不是。黎总向来是个一诺千金的人，在生意上也从来都讲究等价交换。夫人，或许……您试着去了解，就会知道黎总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再努力地翻阅文件，不知为什么整颗心突然轻了许多。他没有骗她，他真的没有！凌以霜怔怔地站着好一会儿，居然忘了要怎么反应。或许心底是雀跃的吧。毕竟……这几天来，她好绝望，好难受！
“夫人……后天是少爷的生日……”安森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留下一句话，车子就已化为缕缕青烟。
那大马路上，喧嚣与繁华都已遁入空门。滚滚黑云都抛诸脑后，甚至他与姐姐接吻的画面愈来愈淡，化成了不起眼的青烟……此时此刻，那苍白的俏脸清美异常，就像春日枝头的梨花，满是希翼……
自从那天见识她的冷淡后，黎昊川没有再见到她。好几次，他停在了二楼的小房间前，却迟迟不敲门。只是深深地看了房门一眼，再决然地离去。凌以霜抵触的样子仍然徘徊在脑子里，她是真的害怕他了……
然而这份认知，让他十分的不快！
“少夫人，您不用上班吗？”
林管家站着看她悠哉闲哉地吃着早餐，问。凌以霜只是面露微笑，吮了一口鲜奶，乐呵呵道：“我请假了。”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她今天这般开朗的小模样儿，想着前两天还和总裁生疏得很的，这下心情又好的不得了！莫非两个人又和好了？
凌以霜刻意忽视下人们探究的目光，撑着好饱的肚子满足地站了起来，往客厅走去。
“呀！少夫人，您不用拐杖了？！”小芸第一个跳了起来，丹凤眼闪着说不出的惊喜。林管家也匆匆地随后而至，惊讶更不在话下。
她猛地一转头，突然嗔怒地看着所有人一眼，道：“你们不许告诉少爷！”
小芸与其他下人直接面面相觑，心底倒是暗暗叫喜。看着凌以霜那般小女人的模样，心里倒也有几分猜想。大家都点点头，心里着实是向着黎园这个少奶奶的。
“我出去了，林管家！”她说完，就蹦蹦跳跳地往屋外走去。心里已有一大堆的计划，想做些什么，买些什么。毕竟……明天是大日子！
林管家只是微微颔首，不作多说。即使黎园的规矩大家都清楚得很，但以少夫人如今受宠的程度看来，那套老规矩不该套在她身上了。
丢了一个月的行动自由，凌以霜终于感受到双腿行走那深刻的感觉。曾经悬挂在枝头的欢声笑语，曾经荡漾在心头的青春潇洒，好像终于回来了。她傻傻地一笑，好久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安妮皱了皱眉，捅了她一下，嘴里碎碎念道：“切。真是喜怒无常。前几天怎么叫你都不肯出来。现在心情好了，就把我当毛毛狗叫出来了？”
凌以霜好笑地看紧她，无视她的不满再挑着手中的东西。
“我说，你挑气球作甚？又不是小孩子了，搞什么啊！”
她一听，终于有些反应地别过头来，问：“气球会不会太幼稚了？？男人一般上都不喜欢孩子气的东西。”
“哟，我当某些人是腿好了，心情亮了呢。原来是甜蜜复合了啊。”安妮直接冷哼地绕过她的身边，严重地鄙视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呀。说什么呢。”她凌以霜羞地低下头来，坚决不理她。没有开始过，哪来的复合啊。可是听她这番说辞，心里倒是甜滋滋的。
“这你就不懂了。男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小孩，就等着生命里那个命定的女人来唤醒他的童真。不过我看你老公这样地高不可攀，他心里的小孩儿我倒觉得你请不出来！”
凌以霜一听，不知为何就有些不是滋味。安妮说的是命定的女人……然而在他眼中，那个位置好像永远都不会是她的吧。
“你又知道了！”心里的自尊在狠狠地作祟！嫁给了他，可是顶着少奶奶的头衔，过着不切实际的婚姻生活。扪心自问，她了解他多少，一点皮毛都不到。
“瞧你这小样儿！你不是不在乎他吗？你这……红灯出现了哦我告诉你。从实招来，是不是动心？我就说嘛！他是黎昊川，黎昊川啊！你不动心才怪！”
凌以霜手上的动作一顿，怔了怔……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这婚姻抱着期望了？
“废话多吔你！”她白了安妮一眼，直接拿起手中那五颜六色的小东西到柜台付钱去……
柜台小姐礼貌地一笑，点头道：“黎夫人。您是皇廷的贵宾，不必付钱的。祝您有个美好的一天！”
俩个女孩儿一怔，眼珠子瞪得圆滚滚的。百货市场里的人都闻声把视线偷投过来，他们隐约间似乎听到“黎夫人”这三个字了。
凌以霜发窘地低下了头，但安妮还是眼尖地捕捉到她面颊上乍然出的绯红。一眨眼，凌以霜已扣着她的手腕，急急地退出那商场。然而后头的八卦声仍然响着，好多人都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你发了，凌以霜你发了！”
安妮仍然在乱嚷着，凌以霜早将她推到走廊的尾端，匆匆逃亡着。她心里一惊，没有想过自己是少夫人的事实会引来此般大的骚动。毕竟嫁给他这么久，她几乎都是足不出户，甚少这样张扬地走在路上的。
“砰——”本还急急地向前冲，居然就冲进了一道肉墙。
“哎呀！”凌以霜发疼地捂着脑袋，然而刚抬头却意外地见到熟悉的面孔。
“怎么了？怎么跑得这么慌？”凌御凡抓稳她的香肩，为她的莽撞有些不悦。清秀的眉宇皱了起来，夹杂着一点责备。
“哥你怎么来了？”现在是上班时间，他理应是在万腾的……
“我来给万律师买咖啡。”他的确是朝着星巴克那方向走去的，凌以霜心里一疼。他以前在华盛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法律顾问，什么都得经过他最终的签字点头。如今竟为了讨好那俩父子，成了这样无所事事的跑腿。
凌以霜不提还好，一提他就想起什么，半责怪地看了安妮一眼。“我还没问你。今天怎么没来上班？还以为你生病了，你倒有闲情逸致来逛街了？”
“不是……我……”她还喃喃地想说些什么，凌御凡双眼一亮，惊喜掠过他的眼帘。
“以霜，你可以走路了！”
“嗯！”她甜甜一笑，安妮已经识趣地离开。她知道这俩人定又有天南地北说不完的话题。
“来，小心点。真的没事儿了吗？”
凌御凡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关心的话语总是这样自然地脱口而出。凌以霜温柔地朝他一笑，坐在餐厅那靠窗的位置，有些嗔怒道：
“哥，你总是这样过分担心。医生说我没事了，就自然没事了。”
看她撅起小嘴那小模样儿，凌御凡整颗心都放了下来。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时光，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她在他身后“哥哥，哥哥”地叫着。这样的一个小日子的感觉，顷刻填满了整颗心。一个人往往在几乎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
“你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我当然担心！”凌御凡失笑地躺在了椅背上，眨也不眨眼地看着她。
“呵呵……”对面的女人干笑着，如同一朵妖娆的紫玉兰盛开着。
餐厅不远处那辆深黑色的车子里，一双幽深的瞳孔紧锁着俩个相视而笑的人。双拳握紧，青筋爆出！那琥铂色的瞳孔折射出森冷与冰寒，甚至无法言喻的愤怒——
豹眸盯紧那双行动自如的双脚，和无害的笑容，这样地纯澈与无辜。身旁没有轮椅、没有拐杖，她根本是蹦蹦跳跳的！
“女人，你敢骗我！”
那赤红的眸子渲染着愤怒，在车厢内氤氲着太多的情绪，直到爆发为止！
黎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