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是他最近才发现的错误,不可以再继续的错误。
“什么才叫错误?”一滴泪珠滑落,她却勇敢地看紧他,为什么他的眼神那么深沉,那么复杂?黎昊川却一扯嘴角,抬眉微笑道:
“意思是,我不想再和你走下去。凌以霜,我们到此为止。”
“你撒谎!”她一哭,双脚无意识地连连后退。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飘过,赵昕柔她好像是大着肚子的。即使刚刚情绪有多激动,但还是明确地看到她的腹部处有这么一个隆起的部分。
凌以霜一正眼神,泪眼里多了一份专注,恍然大悟道:“是……姐姐怀孕了,所以,所以你才说分手。姐姐她有了你的孩子?”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说着,就频频地退后,甚至一转身,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去。黎昊川没有叫着她,那鹰隼的眉宇间逸着丝丝凄凉。从来都是睿智精锐的眸子,此刻不再犀利,不再严谨,那种说不出的情感蒙着视线。
什么都看不到了……
霜儿,不要回头……
凌以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皇廷大厦,只知道天边已不再晴朗。零星细碎的雨点斜斜而落,打在她乌黑的发丝上。心也冻成了一片……那计程车还在,她苦笑地接过自己的LV旅行袋,用好轻好轻的声音道:
“谢谢……”说完,脑袋就一片黑暗,身子飘飘然地倒了下去。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几把声音在交叠地叫着:“小姐,小姐!”
“少夫人?”“夫人!”
再醒来时,眼神接触到的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四面的纯白没有预想中的圣洁,反而起了一身的疙瘩。她无力地眨了眨眼眸,似断了翼的天使,脸庞依旧柔美,只是那股灵气早消失得无影无踪。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她好艰难地撑起身子,带着极浅的希翼,可视线接触之处仍然让自己失望了。
“是你?”
安森自然也听得出她语气里的茫然无措,还有那浓浓的绝望。他垂眸,无奈地掩饰自己的同情,有些感叹道:“是啊,少夫人,医生说您情绪波动过大,当好好休息。”
在巴黎的那些日子里,她早被不安和彷徨折磨得憔悴不堪。凌以霜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好久才平复情绪道:
“你回去吧,我没事了。”
“不行。总裁吩咐过要看着你好好出院才可以。”安森一步上前,他向来都是尽忠职守,黎昊川说的就是他要做的,从来都不存在半点的违抗。
“他,这么说?”或许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她微弱的眸光里折射出一点柔情,挑眉问。
安森对他们的事儿也多多少少有些掌握,只是他的性格向来不喜说太多的话。于是拉开一张椅子,安静地坐了下来。双眼专注地凝视着她很久,也半点不觉得尴尬。
“少夫人,您有什么问题就问吧。若我能解答的,一定答。”
凌以霜轻睨着他的脸,知道这个人并不是铁石心肠。只是眉宇间总是有意无意地浮起一点冷然,似乎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促成的。她想起黎昊川说的那两个字:分手,心猛地颤了一下。
“我想知道原因。我需要一个理由!”她看得出黎昊川的眸中不是对她的愤怒和绝望,只是难以言喻的情绪。她想知道,那天后来在巴黎机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什么,他明明这样地宠着自己,转身后就绝情地说出分手两个字?
安森微露笑意,却没有对这个问题作任何的解答。
“夫人,您只需要知道少爷做任何事都是为了您好。如果您曾经对他失望过,那请再想想吧。或许有些事情不一定是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对的。”
凌以霜彷徨地摇摇头,“你说清楚一点,我不明白。”
“您真的认为黎总有心要试探您?‘璀璨之夜’是他接任皇廷总裁以来最为重视的一个项目。他睿智英明,若真的对您心存怀疑,会把心血都赌在感情上?”
“不是!”安森话音未落,她眼眸一亮,握拳不相信道:“他那天不是这样说的……”她记得,他那时候的表情极其地愤怒,怒火熊熊,几乎要把她吞噬了一般……
“那一天,如果您真的不来,‘璀璨之夜’就完了,彻彻底底地完了。那份文件,没有备份。”他拿起柜子上装满开水的玻璃杯,轻吮了一口。仿佛对这件事没有过多的惊奇。
凌以霜看紧窗外的一片天,黛眉下的双眸迷茫了,找不到焦距,也找不回自己。
“他为什么这样愤怒,是因为他对您完全没有戒备。在他的世界里,从来都有四面防火墙,那是他的世界。可您不一样……男人的心理和女人不一样,越在乎的东西就越不经意地伤害。说那些试探您之类的话,或许是一时自尊心作祟所致。或许当时黎总觉得,您的眼中,根本没有他……”
所以,他对她的感情从来都没有一点利用的成分,从来也都是纯粹的。她想起那一晚冷冷地看着他的心口道:‘我要的,是一颗心,一颗干净的心。’当时他没有反抗,什么都没说……他向来不屑解释,做了就是做了。
他如此地愤怒,如此地随口说,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自尊在沸腾翻滚而已!
安森看着凌以霜愈发安静的小脸,终于还是站了起来。
“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些而已。这个,”他把文件放入凌以霜的臂弯,再专注地看紧她道:“您好好看看吧,仔细地看……”
病房再一次陷入死寂。凌以霜动了动手指,将文件抽出来,好仔细地看着,一遍又一遍地看。直到目光停留在第八项上:皇廷把华盛无条件地转到凌以霜名下,自此华盛的一切公司事务,凡包括但不限于员工处理、外交任务及股权分配不再需经由皇廷同意,华盛因此有绝对独立的执行权。
“无条件”三个字在眼眶中放大,随而催化那泪泉,一滴泪随之掉落。凌以霜握着那张纸,紧紧地握着,木然地握着……他说的那句话至今还历历在目:‘想拿回华盛?那份股权让渡书你是没看清楚?没有我插手华盛的业务,华盛永远都还是皇廷的。由始至终,你什么都没拿到!’
甚至发生那件事后,她还在他面前摔东西,闹脾气,没有给过好脸色……现在想起来,竟觉得可笑!真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双黑瞳思绪虚空地看紧眼前紧闭的门,心那里好酸好酸,好像什么东西碎了……
夜很深,很深。
凌厉的冷风冷飕飕地吹着,刮起一阵寒流,滚滚黑云席卷而来。这一夜,也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黎园外头,布加迪威龙缓缓地驶入通往黎园的小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黎园的司机都变得无所事事。黎园的主人似乎养成了自己开车的习惯,那辆加长的黑色车子也几乎蒙上一层灰。
雨,如牛毛花针密密地斜织着。挡风镜上一片模糊,视线里隐约地看到黎园敞开的大门,可旁边……似乎还有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那握着驾驶盘的手猛然收紧,车子无意识地放慢了些许。可在下一秒,却无情地加快速度直接驶入黎园。那大门随之紧闭,就这样把那淋着雨的身影挡在门外。凌以霜原本因车子的出现而闪亮的晶眸倏地黯淡下来,任由那点寒冷再压缩自己的心口……
十指也倏地变成骇人的浅紫色……
“少爷。”
豪宅内,下人们皆俯首称呼。他一脸森然,把公事包扔到方管家手里。那颀长的身影不作任何停留,直接进入电梯,亲自按了五楼。
凌以霜心里咯噔地站在雨中,不想离去,也不会离去。脚下像灌了铅,即使理智在一遍一遍地催着自己,可潜意识却不想,在极力地抗争着。她抬眉,迎着顺势落下的雨水看着五楼的那扇窗。那里亮着灯,他在房里吗?
看得到她吗?
五楼。那倨傲的身子倚窗而立,琥铂色的瞳孔犀利地看紧楼下那抬着头的女子。她的五官这样地清丽脱俗,剪水秋瞳即使在雨中也褶褶生辉。那娇弱的身子明明很小,却很倔强很倔强。她决定的事,从来都不会改变。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没有变过。
凌以霜眨着眼,迎着雨,脸上早已辨不清是雨还是泪。那眼珠子没有闭过,好努力地在雨中睁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肢体已经疲乏得麻木,心一处也似乎在渐渐地轰然坍塌。她抱紧双肩,蹲在雨中,任由雨冲洗身上的悲戚,还有那见不着底的泪。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叫着那个名字,那个曾经对她百般呵护的男人……
似乎是过了一世纪那般久,身上一处的疼痛仿佛不再剧烈。打在身上的雨点也一点一点地在缓和。凌以霜有些木然地转头,怔怔地看着那倨傲的身影此时就在自己的身侧。撑着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琥铂色的瞳孔在雨中愈发地凛冽,如同一泓深湖,要将她的灵魂都卷入漩涡里!
身子微弱地站了起来。那把黑伞成全了他们的二人世界,将世俗的繁华声隔在了千里之外。
与他在同一个伞下,都能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微吐在自己脸上,魔幻暧昧地挑逗着浑身的细胞。她浑身一颤,双眼泪盈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到底在做什么?”琥铂色的眸子间透着碎碎清冷的幽光,薄唇轻吐的话语绝情、森冷。
“凌以霜,你到底还想要什么!”他愈发地接近她的小脸,那里已经湿透脸上挂着的却不知是泪珠还是雨珠。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她抬首凝着那双眼,双唇微张,轻轻的话语如春风轻掠耳边。
黎昊川却已经转过身去,背着她的脸,背着她深情的眸光。那是何其致命的诱惑!
“你在巴黎说的那三个字,是真的吗?”
他刚想抬脚离去,她细颤的嗓音如蚕吐丝幽幽地问……
那倨傲的背影猛地顿了顿,在雨中愈发地无奈和孤独。她怔怔地看着那背影,心里哭着也笑着:只要你说不,我马上走,马上就走!
那把黑伞倏地落了下来,溅起了一地的雨水,如纷飞的兰花瓣舞尽了一身的年华。黎昊川猛地一转身,凝着那双带泪的剪水秋瞳,不假思索就捧起那小脸。双唇不偏不倚地印上她的,霎那间电光火石,暧昧交汇!
凌以霜被他突如其来的袭击倒退好几步,可那带电的大手一捞,即将她的柳腰贴紧自己滚热的胸膛。冰与火,此时在雨中迸发成爱火、激情与欲。望!
他修长的舌头可怕地卷着她的,在温热潮湿的口齿间来回游移,反复挑逗。双泪顿时交汇,原以为浸着一脸的雨水,可在晶莹落下之时,才惊觉那温度滚烫得吓人。是谁的泪,早已分不清……
那是天地间的离别之吻。他在天涯,她在海角;只能默默等待,等待轮回里红尘中再结一段情缘。可终究是一世等待,一场空白!
凌以霜承受着他的热情、速度与霸道,双手柔软无意识地攀上他肩头。两具躯体狼狈地在雨中交叠着,从前的每一个片段现今忆起,都是让人柔肠百转的甜蜜。尤其想起他总是一遍一遍地在她耳边咛喃着:霜儿,霜儿……只有他叫得如此动听,如此震撼。
她笑了,在那吻中哭着也笑着。勾着他脖子的双手无力地滑下,黎昊川也适时地将她推到一步之拒,从此不再靠近,从此不再交集……
那昂藏的背影猛地转身,决然地离她而去。这次,是真的坚定地离开。命运不给予他们回头的机会;凌以霜步离黎园,他步进大宅。两道身影分道扬镳,心也随之破碎!
“再见……”
那幽幽的嗓音穿入俩人耳里。是谁,在呼唤谁的名字?是谁,被泪雨迷蒙了双眼?又是谁,心碎了一地??
秋天,景物萧索,思绪飘茫。
第一天回去上班,凌以霜却大半时间都在发呆。“叩叩叩”敲门声响起,很有规律,也带有一点挑逗的意味。她知道是谁,微笑地转头,一缕青丝不经意地由额间滑落。那双眼带着一点沧桑的美,柔弱却倔强……
“学长。”她微笑。
“你恢复得很好,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万凯峰倚在门边,神情却略显疲惫。凌以霜心里一粟,把环在胸间的双手放下,遂一扯嘴角友好道:
“什么时候都可以啊。今天晚上吧。”她说完,就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那眉宇间并不比万凯峰的来得精神。可她自然知道他在为着什么而伤神。
“你精神不太好,还在烦着任震的案件?”
万凯峰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好像在自己的家里那样交叠双手在办公桌上,语气里随意又平淡。
“爸爸向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可是这一次很意外地会成为他的第一次。”他幽幽地说,再随意拿起凌以霜桌上的文件看着。她也在律师团队里,所以桌上的文件免不了都是对于走私军火的案例与资料。
“小时候,看着他总觉得他是这样遥不可及。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烦心,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有时候,爸爸真的不是我想象中的坚强。你说,原本接下任震这案件,是有五十五十的胜算。我爸爸近乎看好这个案子,现在全城都闹得沸沸扬扬的,他的诚信也大大不如前了……”
凌以霜没有答话,安静地看着他,头脑里纷乱地蹦出那些话:‘我要你加入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