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地里混战的双方士兵听到神秘的召唤后弃战跪拜。散发光芒的图腾犹如敏锐的眼睛,窥视他们的灵魂深处,看穿他们内心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而那里则是人之所以需要信仰的理由。
每个人的经历都不一样,即使最痛恨神灵的人,总会有祈求得到神灵帮助的时候。弥漫在天地间,又似轻哼在耳畔的呢喃宛若妈妈的呼吸,让他们迫切得到关怀和庇护,就像无助的迷途孩子想牵上大人的手。
班索以神使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
三百多双眼睛紧盯着这位身披黑袍的男子,看着他从一个个人的身边走过。等他走到自己身边时,顺从地匍匐爬到他脚边,亲吻他脚前的泥土,倾听他在抚摸自己的头后说的那句古老的祷言:“凡人终被命运抛弃,信奉我神者与神共生。”
灵魂找到归宿,温暖的力量溢满肢体。感应到神迹的士兵们拜入了巴巴利安神教,追随了神使。
在神使的感召下,未出战的士兵也纷纷归顺了真神巴巴利安。
梅捷斯克将军,一位声望极高教团将领,接受了班索的血的“洗礼”,成为真正能感应神灵存在的祭祀。可惜巴巴利安尚未复生,祭礼不能拥有神赐力量。
在形势危急的情况下,班索拿出巴巴利安的真实神名去传教,以期望尽快得到更多信仰之力。虽然用帮助巴巴利安复生的方式来换取力量是一种加速自我毁灭的行为,但是在仇恨面前,生命也不那么重要了。
四天后,拿地奇王国东北边境的多兰埃领主城举行了盛大的凯旋仪式。
领主亲自迎接胜利归来的一个军团,想借此鼓舞己方战意。
这个军团是驻城的四个主力之一,是领主组建的图底冈教团部队。在东大陆四国爆发了图底冈教团复兴运动后,多兰埃领也浮现出大批原先被打压的“异教徒”。领主担心外部的敌人还没攻破主城,内部的“异教徒”先摧毁了他对领地的统治,于是大胆地废除王室颁布的邪恶教团剿除令,通过许诺他们在领地里传教的方式将其编入军团。
这个由图底冈教团信徒组成的六百人军团作战英勇,在上个季月攻陷牙本古达他王国的边境城,大大小小的战斗打了几十场,才打退了讨伐的敌军,守住了征服的土地,亲手从敌国抢得一块教团驻地。
收到军团打算押送俘虏回城的消息后,领主激动得睡不着觉,写了一封长长的信让信使鸦送去王室,想让那些不重视他的哥哥们见识他的英明。
班索身穿铠甲跟在军团长后面,随凯旋士兵入城。民众准备了火季的野花花瓣,站在街道旁朝威武的军团抛洒。又拾了石子朝被押进城的敌国俘虏扔去。
礼乐声响起,高墙内的领主城洋溢着节日的欢乐气氛。
经过广场时,班索注意到原先排列的吊刑架被撤走了,架上的人骨不见踪影,心里着急,叫停了军团长。军团长一停,全军止步。民众眼刷刷地盯着军团长,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梅捷斯克将军,”领主感觉奇怪,“有什么需要吗?”
“走。”班索突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便小声说。
听到神使的指示,梅捷斯克不吭声地继续走。
凯旋仪式进行了一个白天,坚定了城民参战的决心。要不是领主在冰季修筑了坚固的城墙,还在火季紧急组建起四个军团,恐怕城民还没等敌人攻打到城外,就全跑光了。
现在的多兰埃领主城被修建成一个要塞,集中了领地内各小镇的流民。他们寻求领主的庇护,代价仅仅是贡献一些粮食等物资。
距上次进城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多兰埃领主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原先冷清的街道如今挤满了人,各个边境乡村、小镇的陆续迁入城中。不少商会进驻了多兰埃领,想赚一笔战争的财富。
班索对多兰埃城很满意。
将军带亲信进入领主城堡,一座两层高的古朴建筑。进城的军团士兵被领到军营,一百多位俘虏则被集中关押在地牢里。
领主早在城堡内准备了一个的宴会,收到邀请的名流聚集在宴厅。仆人们从厨房端出一盘盘重新加热的食物,客人们忙着互相攀谈,结交关系。
梅捷斯克将军一进门就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客人们热情地向领主和将军行礼问候,一一上前自我介绍。
班索环顾宴厅,目光落在长宴桌上的上百盘色泽诱人的兽肉、新鲜的蔬菜和芬芳的果实,以及墙角摆放的一桶桶酒,冷哼一声。
领主发表一番庆功的致辞,客人齐声祝贺,之后宴会在乐声中举行。
贵族客人没有动叉子,只顾和多兰埃领图底冈教团的实权者攀谈。
班索坐在角落,静静地品尝着名贵的酸麦酒。酸甜淡涩微呛的酒水让他回想起丰饶大陆的酸麦林。
有眼尖的人发现了班索,记得他是教团将军的贴身随从,于是便上前结识。
“图底冈不朽!”贵族客人应付地说了一句祷愿,转入正题,“我是主城商会的……很荣幸能……”又是虚伪的辞令。
班索别过脸,望窗外熙攘的人潮,半晌,转头微笑道:“想知道我是谁吗?可惜你们下辈子又会忘掉。”
什么意思?搭讪者错愕地看着这位气度不凡的年轻战士。
突然,窗外的大街乱成一团,民众尖叫哭嚎,兵器的敲击声和士兵的喊杀声连成一片。
立在班索面前的贵族愣愣地望着窗外的混战,惊得嘴唇哆嗦:“外面……”
“俘虏暴动了!挡住他们——”守卫城堡的领主亲卫兵替他把话说完了。
听到守卫的警报,大厅霎时静了下来。
厮杀声不断逼近城堡,下一刻庄园城堡的大门被一个士兵的身体撞开。那位士兵的尸体滚入人群中,摔得肢体都变形了。
破开的门口处站着一个比在场人都高大一倍的兽形怪物,它的手中抓着另一个士兵,后面的阶梯上卧着其他守卫的尸体。一阵狂野的长嗥把宴厅里的贵族们都吼趴了。
领主从一群蜷伏在地上的人堆里朝将军和他的随从大喊:“快保护我!快点!”
怪物踱步入门,教团将军的人把门掩上,并堵住所有通道。
班索从墙边的椅子上站起,拨开怕死的客人们,走到领主跟前,蹲下问:“你是多兰埃领的领主?”
“是!我就是领主!我命令你们把那个混血杂种杀了!啊,它过来了!”
班索一把按住领主的肩膀,不让他钻桌子。“我问你,边境山村的异教徒是你派人去杀的吗?”
“哪个山村?”领主显然不明白这个士兵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问这样的问题。
班索挽手衣袖,露出左臂上的图阵花纹。
见到熟悉的花纹,领主盯着班索的脸,顿时想到了什么,连忙说:“不,他们不是我杀的,是王室要绞杀他们!”他知道班索是图底冈教团的士兵,以为他有熟悉的人曾经被当成邪恶教团的异教徒绞杀了,连忙否认。
“可是你执行了王令!把他们吊在城堡外面!”
班索掐住领主的脖子,把他提起。领主掰不动脖子上的手指,蹬了几下脚,脖骨就被肥胖的身躯拉断了。
这是复仇的第一个目标。
领主被绞杀的下一刻,宴厅内的客人们也发出了惨叫。兽形怪物展开了单方面的屠杀,教团士兵则冷漠地看着城里的贵族一个个地倒在血泊中。
有人冲到门口,哭求把守的士兵放他出去,可是很快他就被怪物拖了回去,甩到墙上,当场丧命。
清除了所有贵族客人后,怪物跪在班索面前,嗡声道:“可以送我去祖神的怀里了,神使。”
“伟大的巴巴利安与你共生。”班索按着它硕大的脑袋,祈愿道。
于是将军在后面割下兽首,开门示众。
街道上的暴动已经平息。民众见到城堡阶梯大门上提着怪物头颅的教团将军,高声欢呼起来。
班索站在将军身旁,目光掠过人群,凝望着城门外连绵起伏的山。
他身后的大门里面,几位虔诚的巴巴利安信徒已经自尽,和别的尸体混在一块,伪造了一个激战后的现场。
鲜血伴着酒食流出大门,从石阶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