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日头挂的好高,晴空万里,一朵云彩都没有,我掰了掰指头,算来现在也已经午时三刻了。
午时三刻,这都什么时候了,清儿居然还不来叫我起床,真真是懈怠了,不觉有些懊恼。
我轻轻推开帘幕,将盖在身上的衾被放到一边。我望着店内的红绸喜缎,不觉摇了摇头,今日我便要离开这里了,想想还真是有些依依不舍呢。
但是,脑袋突然像被蚊子叮了一下,想到了一件事,我曾在书中看过。“婚者,谓黄昏时行礼,故曰婚。”意思就是说在黄昏时昼夜交替,阴阳相合之刻,是结婚的最佳时间。也就是说我还是可以在这里多留一会儿的,不觉悲伤之余又有了一些安慰。
印象中好像记得,礼仪姑姑也曾是这样对我说的。只是我忘性太大,所以,记得也就不是很多。
仔仔细细洗漱之后,我坐在熟悉的梳妆台前,依旧是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也照旧坐在椅子上让人替我梳洗打扮,妆容与以前的一般无二,只是为我梳妆的那个人,却已经不在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怕说的就是我此番的情景吧。
清儿,我的好姐妹,甘愿陪我一起去和亲,陪我一起在边疆度过余生,她把我当做姐妹,所以,才愿意为我做这些。可我自然是于心不忍,之前的妥协,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昨夜,凌风走后,我和她开怀畅饮,我说就要离开这里了,我们怕是再也回不来了,满饮此杯,来纪念姐妹之情。
她很果断地就喝了下去,眼神亦是十分的坚定。
可是,她殊不知,酒杯里我早已放入了迷药,亦不知,我早已为她做好了以后的安排。
她断断是不能陪我一起去和亲的,不仅仅是我不愿,更是不允许的。
鲜艳如血的喜袍披在身上,仿佛是千斤巨石一般,压抑在心头,重的我有些缓不过气。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我脸上的胭脂,我曾流下过的泪,我曾期许过的人生,和我对命运不公的恨,都如滔滔奔逝的江水,再也回不去了,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六月初六的石榴花,娇艳胜火。四周热闹非常,人声鼎沸,我一身鸾凤婚袍加身,手中拿着一幅他送的画,安静地坐在鸾凤和鸣轿輦中,一步一步朝着天子门驶去。
天子正于天子门等我,现在的他想必应该是龙袍在身,万千芳华璀璨夺目,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不怒自威。
我与他,终是不可能了。
转眼间,通往天子门的长巷,变得很短,我远远地便看到他站在巷口,果然,和我想象中的分毫不差,一件双龙戏珠赤金袍穿在身上,威风凛凛,引人注目。
他的身后,便是天子门,而天子门的前面就是文武百官和迎亲队伍,阵势浩大。
我独自从轿輦上走下来,又缓缓地向他走去。
每一步,都是万分艰难,像是脚底有千万根钢针一般。
不知为何,巷子里没有一朵石榴花,此时,却出奇地芳香扑鼻。就像一些人本来就不在身边,却好像近地就在眼前一样。
眼前的你可是你?
我慢慢走到他的面前,他依旧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依旧是那样的美好。
他的身后是一个内侍,垂着头,默不作语,手中还端着一壶酒和两个酒杯。那个内侍虽然垂着头,但我还是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眼熟,可一时间却也想不起来。
酒壶和酒杯都是赤金做的,镶嵌着蓝玉宝石,十分好看。
我勉强地对面前的这个人,笑着说道。
“王兄对卿瑶的婚礼,可真是不用心,您看这大喜的日子,为何要用着镶嵌着蓝宝石的酒杯,而不用和此时气氛相得益彰的红宝石酒杯?是为何?”
他的面孔仍是威严,我也变便不再多说,毕竟,只是玩笑罢了。可就在不经意间,像是听到了一句什么话,或隐或现,或真或假。
“本来……这……不是……你……?”
这是什么意思,又是什么话啊,是他说的么?还是我幻听了。
不纠结这些莫须有的事了,现在更重要的却是眼前的事。
“你就要离开这里了,或许,此生都不会再相见了,作为王兄,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所以,千言万语都融进这杯酒里了,希望你安康顺遂,笑颜永驻。满饮此杯。”
说着,面前的男子,便将那个内侍盘子中的酒杯一把夺过,他拿了一杯,又递给我一杯,而他的眼中好像一直在盯着我手中的那幅画,眨也不眨。
他为了我,喝了这杯酒,我为了他,亦要喝了这杯酒,我将那幅画,握于左手,接着便将右手拿着的那杯酒,送入了口中。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我有些不能自己,脱口说出这样一句,可能也是千言万语涌上心头,现下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有无尽的相思随酒一样,入愁肠,化作泪。
突然,不知怎么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眼前天昏地转的,模模糊糊。而模糊中却又像是听见有人在说话。
“你这般大义,我铭记于心,万分感谢……”
一个男子这样说到。
紧接着,又是一个女子回答到。
“这是奴婢的本分,是奴婢心之所向……”
接着,好像什么都没有了,又好像有过什么。
如果没有,为何我会有些印象,可如果有的话,那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