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潭两望,三载期言,盼轻舟绝骑,再话儿时梦。
容覆收到信,便乘舟顺着罗西长河一路南下,早早抵达了湄潭的十里亭。
宇文周亦是迫切,却又碍于前些日子到苍州追踪“北斗七星珠”所受的内伤颇重,便只好骑着黑曜匆匆赶去赴约。
容覆方到不久,正倚在亭柱上稍作休息。没多久,便闻得一股熟悉的马蹄声。
她微睁双眸,绕着柱子半转了个身,只见不远处遥遥地颠来一道黑色的影子,仔细瞧了去,是熟悉的一人一骑,轮廓依旧,却更加的凌厉与高大。
周玄,她心中暗道。
她略有些手忙脚乱地站起身,走到亭子外面,迎着微暖的阳光与轻柔的湖风负手而立。
宇文周望见远处那个比三年前长大不少却依旧娇小的身影,心底澎湃滔天,唇角轻扬,速度也愈发地快了起来,恨不能一闪而至。
黑曜与他越来越近,她看似站定不动,心头却跳跃得快要燃烧起来。
只见他的身影不断放大,他的脸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她的面前,又擦过她的耳侧,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上。
她被这一蹭拨动得心底狂跳,一双手僵在了半空。
他身前衣襟本该被秋风吹得冰凉,却又很快被体温暖热,在二人之间隐隐燃烧起来。
“三年来,你怎么还是这么瘦小?”他轻笑道。
“我……”她多年不曾与人有过这般接触,突然被人抱在怀中便觉得不大适应,试图挣开怎奈又被他牢牢锁住,“明明是你更高了,我也是有长很多的。”她怨道。
“别乱动。”他在她耳旁轻声道,“性子没变,怎么与我反倒生疏了?”
“没有,我只是感觉……怪怪的。”她解释道。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是好兄弟,抱一下有何不可?”他揉揉她的脑后。
倒也不无道理。她微微提气,将双手揽在他腰后,道:“如此你可满意?”
她这一揽,他倒也莫名有些奇怪的感觉,便起了身拉她上马。
他这一牵扯到了她的伤,便闻她“嘶”得一声倒提了口冷气。他忙关切道:“你受伤了?”
她白他一眼,“比武哪有不受伤的?”
他不语,将她抱上马,“先找个地方疗伤。”
“不必了!”她急忙道,“我……已经上过药了。”伤处又不比往日在手臂上,他又怎能给她上药?
“那好吧。”他撇了撒嘴,“我这赶了许久的路着实辛苦,先找个地方饱餐一顿!”
她点头道:“也好,我正巧有些事情要同你商量。”
“我倒忘了问,你此番麟麟大会结果如何?”他问道。
“我呢……得了个第五的名次。”她挑眉笑道。
“不错嘛,听闻扶风教人才辈出,与千华门和南沽城并称秦州三大门派。没想到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黄毛小子,短短三载便成了扶风教的高手了!”
“我哪有手无缚鸡之力了!”她不满道。
“我难道有讲错吗?”他的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弧。
确也差不离,她不理他所言,转言道:“我如今可是扶风教教主的内门弟子了,你可再不能瞧不起我了!”
他沉默,她终究是与他渐行渐远了。
她转头看向他,“怎么了,你不为我高兴么?”
他勉强挤出点笑容,“高兴,当然高兴了!我们小阿覆长大了,自己也可以保护自己了!”也就不再需要他了。
她微微一笑,“我想要快一点长大,快一点变强,那样就能早日查明真相、为慕容府上下报仇。”她顿了顿,“也能……与你并肩。”
并肩?扶风教与南沽城势不两立,不为敌已是最好,又如何能并肩?
他却安慰她道:“一定会的。”
……
天色渐暗,两人一骑也到了湄潭以南二百里的一个小城——渝城。
渝城位于七杀郡境内西南一隅,虽然地处偏僻,但物产丰富、繁荣安宁,百姓不知饥馑、家家夜不闭户,也算是一处宝地。
二人在渝城觅了一家不错的酒楼,点了一桌上好的酒菜,一边吃一边聊着。
“你有何事要同我商量?”
“我们教中有一规矩,反是拜为内门弟子者,须得外出寻一件灵器,身份才能真正被众人认可。”容覆看向他道:“我听闻苍州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教中亦有不少人去了哪里。”
“那你还来赴约,不怕教别人抢了先?”宇文周挑眉道。
“去得早了不一定会好。我武功一般又负了伤,所以……”
“所以你是算定了我会同你一起去。”他看向她一笑,“不愧是我的兄弟!成,我便陪你去!”
她看着他坦荡的模样微微发怔,“你……你的身体可恢复了?”
“无碍。今夜我们在市集上采买些装备,明日便启程吧!”他冲她一笑。
……
永安市集。
街道两旁除了客涌不断的店铺,还有琳琅满目的小摊。稚童在其间嬉戏,侣人在其间穿梭,好不热闹。
“糖葫芦!新鲜又美味的糖葫芦喽喂!”一阵叫卖声将她的思绪拉回了七年前的鸣沙市集。
她回头呆呆地望着对面卖糖葫芦的铺子,看着幼童手握一串糖葫芦,高高兴兴地随爹娘逛市集。
正怔神,宇文周却忽然蒙住了她的双眼,“你站在此处别动,我去去就来。”
容覆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站在原地。她怕她一动他便寻不到她,更怕她再也找不到他。
心惊胆颤地过了一阵,她便感到他拉起她的手,架着她飞上了屋脊坐下。
他的手因为长期习武有些粗糙,却又纤长骨感,还怀着几分温热。
她知道是他,心中松了一口气,问道:“怎么突然要到屋顶?”
宇文周单手挑开遮在她眼上的黑布条,一串红彤彤的大糖葫芦便出现在她眼前。
它被月光映出了微光,却比阳光更为耀眼。
“这是……”虽然知道它的名字,可她心中依旧觉得如幻似梦。
“糖葫芦。”他一笑,“我瞧你放才那馋样便知了,你果然还是同幼时一样喜爱甜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