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省城原安市华灯初上，城市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开始闪烁，在夜色中发出五颜六色的光。以城市的灯饰群为中心，干道和桥梁的华灯为纽带，城市万家居民的灯火为背景，层见叠出，构成一片高低井然、错落有致、远近互衬的灯的海洋。南街高楼、灯影、霓虹以及川流不息的车流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斑斓的夜色中显得热闹非凡。城市的夜景总是充满别样的魅力，与白天相比，更多了一份五彩缤纷的梦境之路，使人流连忘返。
此时的六子并没有心思欣赏省城美丽的夜景，他把魏院长送到南街的家里后，开车出了南门，向南郊的部队驶去。只见他忽然把车停靠在了路边，一个人坐在车里发呆。过了好一阵，但见他下了车，来到了公用电话亭。
春节返回部队后他和惠兰只通过一次电话，他每天谨小慎微地伺候着领导，鞍前马后，也没多少自己的时间。惠兰说她哥在县城帮她找了份营生在做，两人并没有多说几句话，似乎都很心平气和，不像过去每次打电话都开开心心的，情意绵绵。两人的分手似乎只是时间或方式的问题，已是心照不宣，只是都说不出那句伤人的话。
只见六子愣了半天，最终还是拨通了蕙兰家的电话。
“喂……”是蕙兰的声音，今天周末，她从县城回到了家里。“喂，是谁啊，能听见吗？”
六子尽管下了很大的决心，然而拨通电话的这一刻，一听到蕙兰的声音，他还是说不出话来，觉得自己充满了负罪感，对不起蕙兰，但他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声：“蕙兰，是我……”
电话的这头，蕙兰一听是六子，顿时愣住了。
电话两头没了任何声响，死亡一般的沉默，死亡一般的寂静。
“蕙兰，我们……”六子终于是打破沉默声音有些嘶哑地说道。
“你别说了，六子，我什么都知道了！好了，不说了，我挂了，我祝你幸福六子……你别担心我，我会好好的……我会好好的……”蕙兰忍不住就要哭出声来，两行热泪长流。
“蕙兰，惠兰！”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就这样飞快地结束了。再也不用痛苦地审视自己的选择了，再也不用痛苦地矛盾纠葛了。内心重情重义的一个六子最终还是败给了内心另外一个世俗的六子，让他成为了现代社会的陈世美！分手是痛苦的，分手却又是简单的，简单得似乎一点都不真实！他本来是不抽烟的，刚上车的时候在商店破天荒地买了包烟，使劲撕开烟盒，抽出一根点燃了，猛吸了几口，呛得直咳嗽，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谁能告诉我是对还是错，问询南来北往的客……”他选择了一条痛苦的但却自认为是对的路，对两人都好的路，从此彼此没有了爱，也没有了痛和恨！
六子和蕙兰和平分手了，八年的爱恋就这样散了，没有战争，没有硝烟。六子败给了自己，蕙兰败给了生活，或者都谈不上失败，一起并肩走了八年的路，终因人生的岔路口太多，各自选择了自己未来的路。
却说蕙兰挂断了电话，头脑感觉忽然被掏空了一样，她挂了电话却又守在电话旁多么希望六子能够再次打过来，告诉她说他改变了主意，说他要和她好好的，永远不离不弃，生死相守，远远不会分开！可理性又告诉她：“这再也不可能了，你们已经分手了，你们已经是陌生人了！”再也不会相见了，是的，已经分手了！
是的，分了好，分了好，早都应该分了，多少年了没个结果，六子一直犹豫不决，自己一直都是在强留！就像哥哥讲的一样，自己跟六子根本不合适，迟早要散的，强扭的瓜不甜；是的，分了好，分了好，再也不用自己一个人孤独寂寞地等待了，守候了，再也用不着煎熬了，急躁了。八年了，也该有个了断了；是的，分了好，分了好，自己得感谢六子，他始终没有把那两个字说出口。各自选择了未来的路，真心地祝福对方吧，不要有忧愁，不要有怨恨；是的，分了好，分了好，爸妈和哥哥从此再也不用为自己的个人问题担忧了，自己和六子已经彻底断绝了关系，再也不会有任何的往来，家里人再也不用替自己操心了……
“不求天长地久，但愿曾经拥有”，这句话说得真好，这些年自己无数次地思考过这句话的含义，这句话仿佛就是说给自己的，此刻自己的心里也只剩下这句安慰的话语了！说起来简单，然而当真正面对这句话的时候，才知道这简单的两句话有多么地伤人，多么地让人难以接受，多么地让人感到撕心裂肺绝望的痛！
可怜的蕙兰想了很多，终憋不住趴在沙发上嚎啕大哭起来，恓惶得跟个泪人似的。
这边父母见女儿打电话半天不过这边窑里来，突然听见她在旁边的窑里哭了起来，老两口赶紧跑了过来。这突然是怎么了，女儿刚回家不久，今天她正好发了工资，一进门开心激动得跟个小孩子似的，还给她们老两口买了好多吃的、喝的，面包、牛奶、水果、早餐饼等等一大堆。接了个电话，怎么突然一下就成这个样子了！把老母亲吓得边一个劲地询问女儿究竟是咋了，边自己哭了起来。女儿就是不言传，就是个哭，急得两个老人站在脚地上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
看把父母急成这样，蕙兰赶紧又忍住自己的痛苦，擦了一把眼泪宽解父母道：“爸爸妈妈，我没事，我很好，我哭出来心里舒服点，你们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我了，我和六子分开了！”说完又哭了起来。
“妈的傻闺女啊……”母女俩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分了好，分了好！”老父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点燃一支纸烟吸了一口说道，顺手抹去了眼角的一颗泪珠。
“爸，你给我哥说，我答应和李军的婚事，婚礼越快办越好！”
老父亲顿时一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是咋回事。“哎，娃娃就跟自己的仇人似的，看把人急躁死吧！”老人不禁叹气道。
远处的河湾里，青蛙“呱、呱”价就跟小孩哭泣似的铆命地叫唤，仿佛有什么天大的悲情似的。
词《长相思》有云：
爱悠悠，恨悠悠，日日夜夜人倚楼，明月西山头。
聚也罢，散也罢，罢了罢了莫再愁，人间红花瘦。
却说蕙兰即将出嫁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艾河村，话传到远山耳朵里的时候他是怎么也不相信。正月里尽管六子和蕙兰没订成婚，但两人看上去不还好好的嘛，怎么突然就成这个样子了呢！六子常也不给他家里打电话，他也不知道六子的联系方式，但他猜想大哥远川肯定知道倒究是怎么一回事，只见他气呼呼地直奔前村的大哥家而去。到了大哥家，大哥只简单一句话，六子跟蕙兰分手了，已经有个把月时间了！他生气这个事情大哥怎么不给他说一声，他要知道了他找蕙兰去说说也许事情还可以挽回，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可让人如何是好呢！只见他跟大哥吵了几句自己气冲冲走了。他真想去李家圪塔找蕙兰去，劝她和六子不要分开，但现在人家蕙兰都要出嫁了，他这个时候还能怎么办呢！他在公路上低头走着，气得他直跺脚，不禁自言自语道：“哎呀，完了，一切都完了，看来事情已经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他转又咒骂不懂事的弟弟六子道：“六子啊六子，你昧了良心啊你，你怎么能辜负了人家蕙兰呢，今后有你小子后悔的时候！哎，你太年轻不懂事了啊你……”
李家圪塔村和艾河村的人们也在谈论着蕙兰的婚事，在人们眼里，蕙兰和六子才是一对，怎么突然间蕙兰要嫁给别人了呢？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呢？真是让人想不通。一时间两个村子的人们议论纷纷，猜想不断，说什么的都有。
整个艾河村，除了远山，大概属秀琴为此感到难过了，尽管她和六子和蕙兰其实都不沾亲不带故的，然而说不出究竟是为什么，她感到莫名地悲哀，忧伤极了！这个社会人真的是变了，人的思想也变了，变得不可揣摩，变得无法预测，变得不可理喻，变得分不清好歹！她听说远山想极力挽回六子和蕙兰的这段感情，然而却是无济于事，他也无能无力啊！这件事远山的老母亲好像还不知道，然而即使是老人知道了，一位老人又能怎样呢？哎，人们这都是怎么了，怎么就不能好好的呢！
却说蕙兰坦然接受了自己命运的不幸，也许这便是老天爷最好的安排。李军家住县城，父亲是个小包工头，他跟着父亲在做生意，家境比较殷实，惠明通过李军跟他们单位的业务往来结识了他。惠明觉得李军真是个挺不错的小伙子，年轻有为，家里是做生意的，家庭条件也好些，因此上就极力撮合他和妹妹蕙兰。他在县城百货大楼给蕙兰找了份营生做，他找机会硬安排蕙兰和李军见过一次面。当时蕙兰事先并不知情，事后对哥哥充满了怨气，不理睬那个叫李军的后生，只因为她的心里就装着个六子。那次见面之后，李军是一眼瞧上了蕙兰，蕙兰温柔的性格和出众的容貌正是他理想当中女孩的样子。自那以后，李军便经常跑到百货大楼去找蕙兰，无事献殷勤，然而蕙兰却从不搭理他。蕙兰的感情遭遇了重大的变故，李军则是幸福从天而降。
对于妹妹态度的突然转变，惠明显然知道她是因为和六子分手了，有些意气用事，正当妹妹答应和李军在一起的时候，他又感到了一丝犹豫和担心，莫名地忧伤起来。他问妹妹想清楚了么，妹妹的回答是非常肯定的，这让他不再犹豫。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当哥哥的会把自己的亲妹妹往火坑里推。他知道妹妹有些意气用事，但他确实觉得李军挺适合妹妹的，妹妹跟了李军比跟那个六子要强得多，实在得多，他这是为妹妹未来长远的幸福着想！于是，他便兴奋地为妹妹的婚事忙活起来。
尽管蕙兰要求婚礼一切从简，然而少不了应有的纷乱。前一天下午，亲戚朋友们都赶来帮忙了，家里两孔窑洞的脚地上挤得水泄不通。
尽管过事情实在是忙乱，事情实在是多，然而惠明都给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他不想让妹妹寒酸地出嫁，要尽一切努力把妹妹的婚礼办得风风光光的。看到妹妹脸上很少有笑容，有时只是为了应付亲朋好友而笑一笑，他的心里感到真不是滋味，泪汪汪价，但他相信妹妹的未来会幸福的！
过事情就是个红火热闹，最开心的仿佛就属村里和来行门户的碎脑娃娃们了，孩子们就喜欢看新娘子美丽的容颜，然而却看不见新娘子内心的忧伤。
引人的队伍一大早就来了，送人的所有事项也已准备就绪。吹鼓手们在门外鼓乐齐鸣，院子里的鞭炮声响成一片，即将跨出家里的门槛，就要跟别人走了，可怜的惠兰抱着母亲哭成一片，看得她姨姨也哭的。
哎，可怜的人，她心里不畅快！她多么希望来迎娶自己的是六子，她曾无数次地幻想过六子迎娶她的情景，她曾经无数次做过这样甜蜜的梦，然而现实却是残酷的，冰冷的！
唢呐、锣鼓、鞭炮声震天价响，连艾河村的人们都能清晰地听到。十里八乡的人们在为蕙兰送上祝福的同时，也为她和六子的姻缘感到遗憾。远山和于棼正在艾河畔的玉米地里锄地，听到鼓乐声气得远山扔下锄头，坐在土圪塄畔望着艾河死恨得抽起了烟，不禁又自言自语道：“六子啊六子，你狗儿失去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你再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女孩啊，我就不信城里的女孩就能有多好？不都是人嘛！”于棼感觉自己本来也是一个农村妇女，没见过什么世面，但对于现在的世事她也真是看不懂了。
蕙兰跟着李军走了，走得泪流满面，走得伤心欲绝。这是她的婚礼，更是她青春的葬礼……
迎亲的队伍路过县城的时候，和六子从小一起长大的族里人小五看见有支迎亲的队伍堵在了路口，他也跟着众人凑上去看热闹，看新娘子漂不漂亮。这新娘子倒是看到了，还挺漂亮，然而这新娘子不是六子的女朋友惠兰吗？新郎显然不是六子，六子要结婚那他能不知道么！迎亲的队伍很快又向前驶去，小五满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并没有多想，赶紧去菜市场买菜去了。他在县城开了个小饭馆，卖一些地方的特色面食，且不多言。
蕙兰出嫁的这天傍晚，六子刚好有点事给大哥远川打来电话。远川本来不打算把蕙兰结婚的事情告诉六子，但他又寻思告诉六子也好，让他彻底对惠兰死了心，断了念想，好好在部队干，奔个好前程，因此上就实话实说了。
听到蕙兰结婚的消息，六子感觉整个脑袋都蒙了，他没想到蕙兰会这么快就结婚！是的，他打心底里祝福惠兰，蕙兰苦等了他那么多年，而他却最终没能够给蕙兰幸福，辜负了蕙兰，这是他一辈子欠蕙兰的！
这真是一个伤心的日子，老天似乎也要悲伤地落泪了，骤起的乌云从南山南慢慢铺了过来，艾河上空墨汁般的乌云渐渐布满了整个天空，一声声闷雷从南山里传来。很快，豆大的雨滴便席卷了整个艾河村的上下川道。傍晚时分正在地里干活的庄稼人们被雨滴催促着可劲儿地往家里跑。在唐子沟拦牛的孩子们也匆忙地赶着牛群跑出沟口，趟过艾河，铆命地往家飞奔着。山川田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静静地听着雨声。雨滴落到艾河水面上，溅起无数的涟漪。
每次周五放学回到家的这个时候，总是灵芝和华业、春来最开心的时候。华业和春来正在灵芝家里做作业，被这突降的大雨困在了灵芝家里。
当听说了春节那会还是六爹女朋友的蕙兰阿姨结婚的消息时，几个孩子都惊呆了，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六爹和蕙兰阿姨的感情一直都让大家非常羡慕，谁都没想到两人的感情竟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太出乎意料了。灵芝不禁想起了小说《人生》中的巧珍，她觉得蕙兰阿姨和巧珍的命运简直是太像了，小说情节竟会和现实生活如此地贴近！华业和春来也是，惊讶极了。
雨滴敲打着窗户，把糊窗纸都浸湿了。淅沥沥的雨水从屋檐上落下来，顺着院子的低洼处流到坡坬下面去了。这会儿天本应该还亮着，然而窑洞里面的光线已变得十分暗淡，灵芝都不得不把窑里的灯打开了。
雨小了一些的时候，早已收拾好书本的华业和春来不听灵芝的劝阻，一头扎进雨水中往家跑去，再不走晚上路更难走了！两人刚出门没两步，就被另一孔窑里的秀琴老师一嗓子给喊叫了回来。灵芝的话他们敢不听，可秀琴老师的话他们几乎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不敢违抗。两人赶紧转身又跑了回来，因为地滑，华业差点还摔了一跤，看得站在门口的灵芝“咯咯”地笑着。秀琴老师给两人每人拿了一把雨伞后才放两人走了。华业撑起雨伞准备走的时候，偷偷向一旁“看笑话”的灵芝做了个鬼脸并小声说道：“我都差点摔倒你还笑呢！”望着出了院子消失在坡坬下的华业和春来，灵芝站在家门口，看着眼前的雨帘，耳畔还在回响着华业刚才的那就悄悄话，心里升起一股甜蜜的温情来。门口站了一会，她又一个人回到了窑里，在母亲的书架上找到那本《人生》翻开来，“巧珍骑在马上，尽量使自己很虚弱的身体不要倒下来；她红丝绸下面的一张脸，痛苦地抽搐着……她也看见了河对面一棵杜梨树——就在那树下，在那一片绿色的谷林里，他们曾躺在一起，抱过，亲过……别了，过去的一切！她放下红丝绸，重新蒙住了脸，泪水再一次从她干枯的眼睛里涌了出来……”看着看着，灵芝的眼睛不由得雾蒙蒙的……
且说暴雨下了一晚上，夜里，远山躺在炕上都能够清楚地听见艾河里低沉而又清晰的洪水声。他还在想，艾河两岸地势低洼的村民的一些田地这下肯定遭了……
第二天早起雨一直还在下着，直到下午时分雨小了很多，然而天空还雨雾蒙蒙的。这时，村里的很多人们不在家待着却直往艾河跑，旁人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然而艾河沿岸的人们自是清楚，这会儿正是捞河财的大好时机。
因为持续下暴雨，艾河上游的很多地方暴发洪水，一些煤矿的煤堆、水塘、木柴厂的木柴等被洪水冲走，之后随着山洪并入艾河随艾河巨大的洪水向东漂去。艾河河道及支流水量的迅速增加使得艾河水位急剧上升，艾河村艾河两岸的一些田地全部被洪水吞没了。艾河的水位涨了足有三米多高，河道由以前的十来米宽变成现在的好几十米宽。往日温柔的艾河水此时正变得怒不可遏，汹涌澎湃的洪水拍打着河湾的崖壁激起无数高高的浑浊的浪花，浪花忽又散落到浑浊的水面，跟随犹如一头咆哮着的洪水猛兽向东狂奔而去。
下午时分洪水水位下降了很多，艾河的情绪也缓和了许多。被淹没的一些田地重又显现在人们的视野当中，但农人的一些蔬菜瓜果和庄稼早已被洪水卷走，只剩了一些作物的茎秆，有些甚至连茎秆都被连根卷走了。这时尽管农人的作物遭到了洪水的侵害，但地里却多了很多小煤块、木柴等河财，有时还会有一些鱼儿在一汪浑水里游动，引来人们争相捡拾。
这时的艾河北岸真是热闹，村里的人们几乎全跑到河边捡河财来了。一些村民大中午的冒着大雨穿着雨衣早早就来了，有的村民收获颇丰，捡了好几堆柴禾和煤炭。你看这慢牛，连个雨衣都不穿，就穿个半腿裤，光着膀子，被雨淋得跟个落汤鸡似的，但整个人群中属他捡得河财多了。别看慢牛平日里干活特别慢，每年捡河财属他最欢实了！我们的小庄稼汉华文也捡了不少河财，还抓了两条小鱼，把他给激动得四处向人们炫耀自己的成果。雨几乎停了，这时华业和春来也来到了河岸边，他俩跟其他很多孩子一样，主要是来观看艾河发洪水的景象的。
当河畔的河财捡完了的时候，人们又把目标转向了洪水中。宽宽的河面洪水依然波涛汹涌着，看了直让人头晕目眩的，然而可有一些胆大的村民，站在河畔上，拿着带有铁钩的长长的木棍可劲在洪水中打捞着宝物，都不怕掉到洪水里！
洪水中除了漂浮着一些木柴外，偶尔还会发现早已淹死的肥猪在洪水中翻滚着，有时还会发现破旧的小轿车外壳在洪水中上下翻腾着奔向远方，河岸的人群中不时发出阵阵尖叫声。
有时洪水中会突然飘来成片的西瓜，一个个漂浮在污浊的水面上，看得于棼直心疼，不禁感叹道：“呀，谁家的西瓜地给水淹了，好不容易务劳下这么大的西瓜这下全叫洪水给冲走了，呀，太可惜了！”“就是，你说能把主家给心疼死了，务劳几亩西瓜可不容易了，咱都知道嘛！”改兰也在旁边惊叹道。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很多村民挑着捡来的河财准备回家了。这时，个别贪心的村民还不肯离去，还守在河岸边捞河财。道是看到前面飘来一根长长的圆圆的木头，说时迟那时快，慢牛赶紧跑到岸边去，伸着胳膊准备拿铁钩钩。见够不着，竟大胆地往洪水里伸了一步，小腿都被洪水吞没了，吓得旁边的人直叫唤。这家伙，捞河财真是不要命了！
这时，由于艾河上游不知哪里肯定又下了大暴雨，突然一股洪水头从后河湾快速地袭来。后河湾的远山看到了洪水头赶紧向前河湾的人们喊叫着：
“洪水头来了，洪水头来了，快往上站，离河岸远点！”
这时在前河湾的慢牛已经钩住了那根木头，正铆命价往岸上捞，他背对着洪水头，根本没听清人们的吼叫声。洪水头迅猛而来，岸上的人们吓得目瞪口呆，只听慢牛“哎呀”叫换了一声，瞬间就被洪水给卷走了。岸上的人们吓得直叫唤，有孩子吓得哭了起来。听到前河湾人们的哭喊声远山死劲往前跑，不慎跌了一跤，爬起来不顾一切地继续往前跑，跑前来发现慢牛叫洪水给冲走了！他拎起木棍沿着河岸继续往前跑着在洪水中寻找慢牛，边跑边冲着前面河湾的村民们吼叫着：“快救人，快救人，慢牛让洪水给冲走了！”人们四处找寻着慢牛，然而根本不见慢牛的身影！
从后面闻声赶来的国富和满囤、志高也傻了眼，只看见慢牛的婆姨瘫坐在河岸上一哇声哭喊着：“哎呀，妈妈呀，救命啊，救命啊……”
黑夜降临了，人们还没找到慢牛，估计已是凶多吉少。于棼跟几个妇女把慢牛的婆姨搀扶回了家，可怜的妇女是哭得死去活来，一堆人照看着她，生怕她再有个三长两短。
慢牛被洪水冲走的消息震动了整个村子。远山发动所有的村干部们号召全体村民出动继续寻找慢牛。闻讯赶来的村民们拿着手电筒、披着雨衣聚集在远山家的院畔下，远山把大家分成好几组，让村干部们分头领着大家到艾河下游的各个村庄赶紧再去找——说不准还有一线生机，也许慢牛给洪水冲到哪个河边了呢！二爹被洪水冲走了，春来急得团团转，华业边安慰他边拉着他一起跟着大人们又去找了。
一直折腾到半夜三四点钟，天都快亮了，人们已经是累得筋疲力尽了，然而慢牛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谁知道让洪水给冲到哪里去了呢！哎，洪水要一个人的命那真是太容易了，人的生命在大自然面前显得是多么的渺小啊！
远山回到家又和志高、满囤、万民在国富的窑里待了会，一个个弄得疲惫不开，看来慢牛已是毫无生还的希望了！当下各自无语，且都回家去了。远山回到家只躺了不到一个来小时天就蒙蒙亮了，他其实根本就没睡着，索性就起来了。
下了院畔，他准备到国富家去，和国富商量看怎么帮忙料理慢牛后事的事情。没想到他一下院畔，看到一个人光着膀子赤脚板慢悠悠地低着头走着，这人多么像慢牛啊，把他还吓了一跳，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累了，竟出现了幻觉！他狠狠揉了一把眼睛，这人正好走近了，还冲着他傻笑呢，他一看这人可不就是慢牛么，他竟然还活着，还没死！
原来慢牛掉进洪水里本能地一把抱住了那根救命的木头，然后随着木头一直飘到了艾河下游很远的一个村庄的一个小河湾里抓着岸边的青草上了岸。他吐了几口肚里的浑水，然后沿着公路一直走了回来。
真是奇迹，这家伙的命可真是够大的！
却说远山发现慢牛还活着，立马跑进国富的院子大声喊叫国富赶紧起来看，他弟弟还活着！
慢牛奇迹般生还的消息很快又传遍了整个村子。有村民大笑着和别的村民开玩笑道：“这家伙，命可真大！都准备参加他的葬礼吃‘八碗’了，这下可凉了！”又有人坏笑道：“咱去问问慢牛，以后还去捞河财不了？”“我估计那家伙还去，这把捞河财更有经验了！”“哈哈哈……”拉话的几个村民笑成了一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