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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那也好,只要你满意,我们也放心了,”觉新放弃了希望似地低声叹道。

“也说不上满意,这不过是听天安命罢了,”梅少爷摇摇头小声答道。这并不是谦虚的口气,他的脸上也没有笑容。他对这门亲事的确没有表示过满意。不过他还信任他的父亲。他平日偷看的闲书又给他唤起了一个神秘的渴望,这个强烈的渴望不断地引诱他。

觉新看见梅少爷的表情,他觉得他有点不了解他的这个表弟,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观念和感情支配着这个年轻人。但是看见一个年轻人孤零零地走着他过去走的那条路,似乎没有料想到将来会有比他有的更悲惨的结局,这唤起了他的同情(或者更可以说是怜悯),他鼓起勇气也最后一次努力劝阻梅少爷道:

“但是你太年轻,你不应该。。。。。。”

然而他的话被打断了,又是淑华在大声说:

“大哥,你们有多少话说不完?你不唱个歌?梅表弟,你也唱一个好不好?”

“我不会,三表姐,我真不会,”梅少爷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答道。他向着她走过去。

觉新断念似地嘘了一口气。他惆怅地仰起头望天。天是那么高,那么高。他呆了一下,忽然听见觉民在他的耳边温和地唤他:“大哥。”觉民低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有,我没有想,”他摇摇头,掩饰地说。

“刚才我在下面想。现在你在这儿想。我们想的不知道是不是同样的事情。不过这样想下去是没有用的。现在既然是到花园里来耍,大家就应该高兴。你看她们不是都高兴吗?”觉民不相信觉新的话,他只顾自己说下去,他的声音低,除了觉新外别人都听不清楚,他的脸上现出关心的表情,这使觉新十分感动。

“但是梅表弟……”觉新痛苦地说,他的意思是:梅表弟并不高兴。

“你们一直在谈那些事情,他自然不会高兴。你等一会儿再看罢。其实他这个人有点特别,高兴不高兴都是一样,他在这儿我们就不觉得有他存在一样。譬如他的亲事,我们倒替他干着急,他自己却好象无所谓,”觉民说道。

觉新无话可说了,他皱了皱眉头,说:“我的心空虚得很。”

觉民诧异地望着他的哥哥,好象在研究觉新似的,他还未答话,淑华却过来挽住他的手含笑说:“二哥,她们喊你踢毽子去。”

“踢毽子?我不来。我口渴,我要下去吃茶,”觉民推辞道。

“又不是在这儿踢!我们也要下去,”淑华答道。她又对觉新说:“大哥,你也下去踢毽子。”

“我没有工夫踢毽子。今天请佃客,三爸、四爸两个人忙不过来,我也要出去陪一下。你们好好地陪梅表弟耍。晚上妈请消夜我一定来吃酒,”觉新匆忙地说,就先走下去了。

“二表哥,快来,”琴靠在栏杆上,左手捏住自己的辫子,扬着头微笑地在唤觉民,右手向他招着。她又侧过头去跟芸和梅讲话。

“好,我也去,”觉民对淑华说。

觉民走到琴的面前。琴正在讲话,便停止了,对他说:“二表哥,我们刚刚讲好:凡是两个人单独谈话,不管是谁,都不可以。”

天空中响起嘹亮的哨子声,几只鸽子飞过他们的头上。树叶遮住了他们的视线。但是淑华还把头抬起去望天空,她自语似地说:“飞,飞,……”这是无意间说出来的,她瞥见了鸽子的白翅膀。

“飞,三妹,你想飞到天空去吗?”觉民故意地问道。

“岂止天空,如果我有翅膀,我连天边也要飞去,”淑华冲口答道。

傍晚,众人聚在听雨轩里,安排饭桌和座位。周氏和觉新都还没有来,翠环划了船出去接周氏。

白日的光线刚刚淡尽,月亮已经升起。开井里还是相当亮。游郎上朱红漆的字栏杆前站着淑华和觉民,他们谈了一些闲话,又走进长方形的厅子里面去了。厅子里正中悬垂的煤油大挂灯燃了起来,灯光透过玻璃门往外四射。在屋角长条桌上还燃着两盏明角灯。

琴和芸在安放象牙筷和银制的酒杯碟子,绮霞和梅在搬椅凳,觉民连忙过去给他们帮忙。

“芸表姐,你也动手?”淑华进屋来诧异地说。她走过去抢芸手里的怀筷。

“你自己跑出去耍去了,芸表姐才动手的。我从没有见过主人袖手旁观反而让客人动手的道理!我们都是客人,”琴一面做事,一面含笑抱怨淑华道。

“二哥喊我出去的,我们就没有耍过,”淑华理直气壮地说。“况且琴姐你不算是客人,你是我们一家的。”她自己忍不住噗嗤笑了。

“呸,”琴啐了淑华一口,她又吩咐淑贞说:“四表妹,你看她总是欺负我,你还不来帮我敲她一顿。”

淑贞正帮忙琴把瓜子、杏仁放在两格的银碟子里,听见这句话便抬起头亲密地笑答道:“琴姐,让她说去,你不要理她。”

琴故意称赞淑贞道:“究竟还是四表妹乖,四表妹懂道理。三表妹,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真滑稽,难道我这么大还要人说我乖?”淑华笑道。她说得众人都笑了。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琴故意赌气说。她们已经把杯筷摆好了,她便离开桌子,向淑华走去。

淑华看见琴走过来连忙跑开。她刚刚跑过觉民身边,觉民轻轻地捏住了她的辫子,他对琴说:“琴妹,我给你捉住了。”

“二哥,你帮琴姐,我不答应,”淑华也不挣开,却带笑对觉民抗议道。

“二表哥,你放开她罢。哪个要捉她?我不过吓吓她罢了,”琴笑道。

“三妹,这几天我太‘惯使’你,你也学会斗嘴了。你看四弟嘴那样滑有什么好处?你不是也讨厌他吗?”觉民放下淑华的辫子,拉着她的一只手,半劝告、半开玩笑地说。

“啊哟,刚刚对人家好一点,就说起什么‘惯使’来了。这样爱讨便宜,真不害羞!当着这许多人给琴姐帮忙,脸皮真厚!”淑华知道她的哥哥现在喜欢她,便放纵地说,而且伸起手指在他的脸颊上划了两下。

觉民把嘴放在她的耳边,说了两三句话,淑华点了点头。

女佣黄妈走进屋里来,问觉民道:“二少爷,现在端菜出来吗?”

“你先把冷盆端上来。菜等一阵下锅,太太、大少爷都还没有来,”觉民吩咐道。

黄妈答应一声“是”,正要走出,觉民又说一句:“黄妈,酒烫好了,也先拿出来。”黄妈又答应一声,便走出去了。

淑华走到琴的身边,琴正在跟芸讲话,淑贞在旁边听着。琴讲完一段话,看见淑华便笑问道:“怎么你又回来了?你不是怕我敲你吗?”

“二哥已经替你陪了罪,我现在饶你了,”淑华正经地说。

琴伸起手在淑华的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又气又笑地说:“这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还有嘞,我替你说出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淑华调皮地笑道。

“三表妹,你倒有自知之明,”琴也忍不住笑了。

“琴姐,你要明白,我刚才是在让你,是看了二哥的情面。你再说,我就不让了,”淑华继续向琴进攻,她对争辩的事情感到大的兴趣。

“好妹妹,不要再说了。就算我说不过你,好不好?”琴亲热地拉起淑华的手说。

“琴姐,你还跟我客气?现在大家在一起,正该说说笑笑,”淑华亲密地望着琴答道。“现在不说笑,将来不晓得哪天大家分散了,要说笑也没有人来听你。”淑华的声音里并没有一点感伤的调子。

琴微微皱一下眉头,她惆怅地说:“你为什么说这种话?现在大家都在一起高高兴兴的。”

淑贞坐在紫檀木圆桌旁边一把椅子上,插嘴道:“二姐在上海不晓得现在在做什么事情……”

“坐电车,看房子走路,”淑华冲口答道。

“这倒有趣味,二表姐的信写得真有意思,”芸称赞道,她的圆圆的粉脸上现出了两个酒窝。她想起了淑英从上海寄给她的信。

“他们现在会不会想到我们在这儿吃酒?”淑贞怀念地说。

“他们怎么会想得到?路隔了这么远?”淑华顺口答道,她的话残酷地打破了淑贞的梦景。

黄妈用一个篮子把四样冷盆提了进来:是凉拌蜇皮,椒麻鸡,火腿,皮蛋。淑华和觉民把它们摆到桌上去。

“二姐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淑贞的寂寞的心被怀念折磨着,她痛苦地低声说,她仿佛怀着一个难解的问题,希望别人给她一个答案。

众人不作声,这句软弱无力的话象一阵风吹散了他们脸上的微笑。连心直口快的淑华也被这平日之寡言的女孩问呆了。琴关切地注视着淑贞的瘦脸,她安慰似地低声说:“她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她心里知道她说的不是真话。

淑华不知道琴的心思,她以为只有她才明白这件事情,她开口了:“回来?二姐决不会回来!三爸肯让她回来?不打死她,也要赶她出去。”

“三伯伯就这样狠心?”淑贞恐惧地说,她差不多要哭了。

“你不信,你看罢,”淑华生气地说,她没有注意淑贞的声音和表情。

“三表妹,你不要吓她,你看也要哭出来了,”琴怜惜地庇护着淑贞。

“不会这样!不会这样!淑贞摇着头赌气似地说。

“做父亲不狠心的你见过几个?你想二姐为什么要走?你想蕙表姐是怎样死的?”淑华争吵似地大声说,她仿佛要把一肚皮的闷气全吐出来。

琴瞅了淑华一眼。梅少爷埋下了头。芸也红了脸。觉民走到淑华身边,把手搭在她的肩头,温和地说:

“三妹,你不要专说这种话。将来的事情哪个晓得?二姐可以回来,三哥也可以回来。社会天天在进步。三爸”他刚说到这两个字,忽然机警地说:“妈来了,不要再讲这种事情。”他看见翠环提着一盏风雨灯,从山石和芭蕉后面转了出来。

众人的视线全往门外看去。周氏摇晃着她那个相当胖的身体有点吃力地向石阶起来,在她后面紧紧跟着瘦长身材的张氏,张氏的脚是放过的,比周氏的脚大一点,走起路来容易些。

“三婶也来了,”淑华诧异地说。

周氏和张氏进了屋里,觉新也来了。周氏含笑地说:“我把三婶给你们请来了。”

“好得很,三舅母很少跟我们在一起耍过。不过我们不大懂规矩,三舅母不要见怪才好,”琴接口欢迎地说。

“琴姑娘,你怎么这样客气?我只怕我们长一辈的人搅在你们中间会打断你们姊妹的兴致,”张氏谦虚地笑道。

“明明是三舅母客气,三舅母反倒说我客气!三舅母肯来,我们是求之不得的,大舅母,三舅母,你们请坐罢,”琴陪笑道。

“三婶,今天是妈请客,你要多吃酒,”淑华插嘴说。

觉新吩咐绮霞道:“绮霞,你去喊黄妈把酒烫好拿来。”绮霞答应一声连忙走出去了。

“三弟妹,不要客气了,请坐下罢。芸姑娘,琴姑娘,你们也都请坐,”周氏让道。众人还谦让一番,后来才坐定了。

周氏嗑着瓜子跟张氏讲了两句话,她看见众人都现出拘束的样子,便鼓舞地说:“今天我们只算是‘扮姑姑筵,大家不要顾什么长辈幼辈,要随便一点才好。太拘束了,反而没有意思。”

“是啊,我也觉得要随便一点才好,”张氏附和地说。她又对淑华说道:“三姑娘,你平日兴致最好,爱说爱笑,今天不要因为我同你妈在这儿就显得拘束了。其实我们也喜欢热闹的。”

“我们吃菜罢,”周氏拿起筷子向众人让道。

“大家看,还是大舅母客气,”琴抿嘴笑道。

“大哥,我还怕你不来了,你吃过饭吗?”淑华带笑问道。

“饭吃完了,我才走的。我还跟那个姓李的佃客吃了两杯酒。他们还没有散。三爸还在跟他们讲今年收租的事情。我打起妈的招牌,又说要陪梅表弟,才走出来了,”觉新红着脸兴奋地说;他回过头向门外叫了一声:“酒!”

绮霞和黄妈两人拿了酒壶进来。黄妈对翠环说:“翠大姐,你们两个斟酒。我去端菜。”翠环答应一声从黄妈的手里接过了酒壶,拿着它和绮霞一同到席前去。

周氏看见酒来,便带笑对琴说:“琴姑娘,你说得有理。现在就先罚我吃杯酒。过后我还要跟你猜拳。”她把面前的酒杯端起来喝了一大口酒。众人都跟着她把酒杯放到唇边。

黄妈端了第一道菜来,就留在这里。第二道菜是张嫂端进来的。她把菜碗交给黄妈,便又出去,碗由黄妈端上桌子。翠环、绮霞两人拿着酒壶到各人面前去斟酒。

吃了两道菜,周氏便对琴说:“琴姑娘,现在猜拳好不好?三拳两胜,三次一杯酒。”

“我不敢跟大舅母猜,”琴笑着推辞道,“我猜得不好。”

“我不见得就比你好,我也难得猜拳,”周氏说。

“琴姑娘,你不要客气了。猜拳不过助兴。今天大家高高兴兴的,你也不推辞了,”张氏在旁劝道。

“琴姐,做事要痛快,你怕吃酒,我替你吃好不好?”淑华激励道。

“好,我陪大舅母猜。不过我实在不会吃酒,每次吃半杯罢,大舅母觉得怎样?”琴望着周氏说。

“也好,就依你,”周氏满意地答道。她一面又吩咐绮霞和翠环快把酒斟好。她看见两人面前的酒杯都斟满了,便望着琴做了手势。然后把手放出去,一面叫道:

“五经魁首。”

琴也含笑地放出手去,她叫了一个“四喜”。众人感到兴趣地旁观着。

她们两人都猜得不大好,不过琴更差些,她的声音也不响亮。猜了三下,琴便输了一拳;接着再猜四下她又输一拳,便望着酒杯说:“我原说不会猜,现在果然输了。”

“琴姐,不要多说,快吃酒,”淑华催促道。

“第一次不算什么,我也猜得不好。”周氏高兴地说。

第二次开始,周氏又胜了一拳。

“琴姐,小心点,”淑华提醒道。

“琴妹,我替你猜好不好?”觉新忽然自告奋勇地说。

“不要紧,还是我自己猜,”琴带笑说。她又把手放出去,猜了七八下她居然胜了一拳,接着她又胜一拳。她快乐地说:“大舅母输了。”

“妈吃酒,妈输了,妈可以多吃一点,”淑华得意地说。“绮霞,给太太斟酒。”

“三女,你应该帮我才是,你怎么倒帮起你琴表姐来了?”周氏喝了半杯酒,带笑地埋怨淑华道。

“大嫂,你不晓得年轻人总是帮年轻人,”张氏带也一点感慨地说,她勉强地笑了笑。众人听见这句话,都想起远在上海的淑英来了,连淑华也呆了一下。

“琴姑娘,边一次你赢不了!”周氏连忙用这句话来搅动刚刚静下去的空气,她又把手放出去。琴先赢了一拳。周氏也赢一拳。但是最后还是琴得胜了。

“这是大舅母让我的,”琴笑道,她看见周氏又喝了半杯酒。

“琴姑娘的拳很不错。芸姑娘,你跟她猜猜看,”周氏鼓动芸道。

芸正有这个意思,经周氏一说,便对着坐在她旁边的琴说:“琴姐,我们照样猜三次。”

琴踌躇一下,然后笑答道:“好,不过我以后再不猜了。”

“还有我呢,”觉新在一边静静地说。

“还有我,”觉民也说,他的脸上浮出得意的微笑。

琴诧异地看觉民一眼。他微微地点一下头。

“你也来?”淑华惊奇地说。

“我为什么不来?难道我就不能猜拳?”觉民含笑地反问道。

“那么还有我,我也要跟琴姐猜拳,”淑华正经地说道。

“你也要猜?你几时学会的?”琴奇怪地问淑华。

“我跟你猜鸡公拳,”淑华极力忍住笑答道。

“三表妹,亏你说得出。又不是三岁小孩,还猜鸡公拳?”琴噗嗤地笑起来,众人都笑了。

芸揩了揩嘴,便催促琴道:“琴姐,我在等你。”

“我倒忘记了,”琴侧过头答道。

“我猜不好,你不要见笑,”芸谦虚地说。

这一回她们也是猜三次。第一次芸赢了。周氏马上说:“现在芸姑娘要替我报仇了。”

以后两人各胜一次,算来还是芸得到胜利。

“现在该我来了,”觉新看见琴喝了酒,便从容地说。

“不行,我不来,”琴有点着争地说。“我不是赢家,大表哥,你不要向我挑战。你跟芸妹猜罢,她的拳比我猜得好。”

“大表哥,你不要相信她的话,”芸连忙分辨道,“琴姐比我猜得好,她刚才是让我的。”

“拳是芸姑娘猜得好一点.,琴姑娘也不错,”张氏插嘴说。

觉新望着芸道:“芸表妹,那么我就跟你猜,我多半会输给你。

“这才不错,大表哥真是个明白人,”琴故意称赞道。

“不行,我不会吃酒,”芸替自己辩护道。

“芸表姐,你还说不会吃酒?你脸上有一对酒窝。哪个说有酒窝的人不会吃酒,我不信!”淑华起劲地说。

“芸姑娘,等一下猜罢。先吃点菜,免得菜冷了,”周氏拿起筷子劝菜道。

“好,芸表妹,先吃点菜罢,等酒烫来了,我们再来猜,”觉新附和着周氏的话。

他们吃了两道菜,酒烫来了。觉新吩咐翠环、绮霞换上热酒,他便开始跟芸猜拳。

觉新的声音很响亮,他把脸都挣红了。芸始终带着微笑温和地吐出她的数目。她接连赢了两次,第三次才该她喝酒。

觉新不服输,起劲地说:“这回不算,芸表妹,我们重新来过。”

“你跟琴姐猜罢,我猜得不好,”芸推辞道。

“你是赢家,大表哥要报仇,当然找你猜。况且你酒吃得很少,输给他也不要紧,”琴在旁边怂恿道。

“大姑妈,你看他们都欺负我。你不给我帮忙?”芸撒娇地对周氏说。两个酒窝明显地在她的脸上露出出来。

“芸姑娘,你说得怪可怜的。你不要害怕。你只管多猜,你吃不了酒时我代你吃,”周氏笑道。

“好,三表妹,四表妹,听见没有?我们吃不了酒时,大舅母都会替我们吃,”琴立刻对淑华姊妹说。

“啊哟,哪个说的?”周氏笑起来说。“琴姑娘,你当面扯谎。我说的是三女她们吃不了酒时请琴表姐代吃。”

“这样说,大舅母不心疼我了。我真可怜,吃不了酒也没有人肯代我吃,”琴装起乞怜的样子说。

“不要紧,二哥会代你吃。”淑华插嘴道。

“三妹,你为什么无缘无故扯到我身上来?我又没有惹到你,”觉民在对面抗义道,他给琴解了围。

“我说的是真话。琴姐吃不了酒时,你应该代她吃。”淑华故意正色地答道。她却又侧过头去对着琴暗笑地动了动眼睛。

“芸表妹,让他们去开他们的玩笑。我们还是猜拳罢,”觉新对芸说。

“不过这回猜完了,大表哥要认输才好,”芸天真地抿嘴笑道。

“那自然,输了哪儿有不认输的道理?”觉新爽快地说。

众人都注意地看着觉新跟芸猜拳。觉新猜得最起劲。结果他赢了两次。

“如何?”觉新得意地说。

芸喝了酒,她的粉脸上略略泛起一点红晕。觉民忽然站起来说:“芸表妹,现在轮到我了。

芸连忙站起来,带笑地摇头说:“二表哥,我够了,我再不能吃酒了。”

“不要紧,你输了,妈代你吃,”淑华插嘴说。

“三女,你怎么推到我身上来了?你倒不给我帮忙?”周氏含笑地推辞道。

“我看芸姑娘再吃一两杯还可以。”

“芸姑娘,我还没有跟你猜过,等你跟你二表哥先猜了,我也要来试一试,”张氏凑趣地说。

“不行,这样我一定要醉倒了,”芸笑着坐了下来。她有点着急,一时想不出应付的办法。

“那么,芸表妹,你对我独独不肯赏脸了,”觉民故意激她道。

“二表哥,这是哪儿的话?我实在不能吃了,你饶我这回罢,”芸微笑着,略带一点为难的样子恳求道。

觉民的心有点软了。这时琴出来说情道:“二表哥,你看人家在告饶了,你还忍心逼她。放过她这回罢。”

“琴姑娘真会讲话,”周氏称赞道。“做好做歹都是她。逼芸姑娘猜拳的是她,现在讲情的也是她。”

“那么应该罚她吃酒,”淑华插嘴道。“二哥,你敬琴姐一杯。”

“为什么该我敬,你自己不可以敬?”觉民反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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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花费8年时间,用类似田野调查的方式,收集、整理学生的日记。本书上篇《倾听:“我”小学的最后一学期》以小学压力最大的六年级下学期为倾听的时间段,从开学第一天到学期的最后一天,每天至少选取一篇学生日记,完整记录孩子们这学期的生活,呈现了一个老师、家长并不完全了解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