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只是一瞬。
下一秒，夏络又笑嘻嘻地凑近左伊：“要是在家心猿意马，或者觉得莫名受骚扰，你就来这边学习。”
左伊张了张嘴，想说“没有这回事”，但又想起那天楼梯口……
欲言又止，又生生将话语吞了回去。
所以，这就算住一起了吗？
算不算，同居？
夏络没注意她的起伏变化，只顾着自己叨叨：“虽然我觉得共租一室没什么，但还是要保护好自己。你待会回去把袋子里的东西收好哈。不过也有可能他只对同性感兴趣。”
左伊回过神，捕捉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他？同？”
见她眼里闪耀着期待小星星，夏络不忍心打破她的开心：“唔，算……算是吧。”
＊＊＊
左伊跟夏络告别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她一个人手提着资料，穿梭在小区里的人行道上。
南方的秋季水汽足，整个城市上空时不时地氤氲着云雾。
人走在小区绿植带的小道上，就像是漫步在仙境。
“左伊——”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方的绿植带传来。
随风渗出，带着点冷意。
她闻声站定，心跳紊乱。
下一秒，将购物袋抱在胸前，拔腿就跑。
“左伊你给我站住！！！”
莫川没有想到她会跑开，心下后悔不应该打草惊蛇。
左伊拼了命地往自己住的楼房跑。
就好像后面是无尽的黑洞，企图将自己吞噬进去——
如果被抓住的话……
如果再一次陷入绝望的话……
马尾划过一道弧线，左伊转弯，拐进了目的地。
她胡乱地按着电梯口里的向上箭。
然而，电梯缓缓下降时，意外地停在某一层楼。
她倒吸一口凉气，心脏漏跳了几个节拍。
“左伊，你这是在躲我吗？”莫川尾随而至。
她转过头来，莫川竟然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恐惧与嫌恶。
他眼神阴厉，发狠地往地面上啐了一口，朝她所在的方向走去。
周围的事物都逐步褪去颜，慢慢失焦模糊。
莫川的眼里此时就只有左伊这个猎物。
——就这么不受她待见是吗？
——宁愿住在这里也不愿接受他的好意？
——要不是他的小弟在这附近见到她，他兴许还没日没夜地守在她原来家的周边。
莫川每靠近她一步，左伊的心情就如过山车般，害怕、窒息、想尖叫。
她焦急地看着电梯上方停滞的数字。
电梯终于动了。
“叮……一层到了。”
银色金属的门缓缓打开。
宫乃泽站在正中央，宛如她的救世主，光芒潋滟，火树银花。
左伊心下一安，扒拉着门冲进去。
莫川眼见她就要从自己眼皮底下跑掉了，终于按捺不住，试图冲进去将她拖出来。
但此刻电梯门已经关成一条缝。
凶狠的声音充斥在电梯间：“别以为你躲得了我。”
下一秒，他见到了宫乃泽一双冰冷嗜血的眼睛。
电梯门关闭，一阵失重的感觉。
左伊手脚冰冷，腿脚因突然的过度运动而酸软，支撑不住向前倒地。
宫乃泽将垃圾丢在角落，过去扶住她：“左伊——”
她的额头撞到一个坚硬的胸膛，鼻间灌进一阵清香。
不同于夏络香水的清香，也不同于大叔油垢的浑浊。
是少年独特的气息。
如清冽的甘泉，很是让人安心。
“左伊……我在这儿。”
宫乃泽双手环绕住她，给她支撑点。双手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地安抚着。
“不怕，我在这儿……”
“没事了。”
耳畔间声音温和，不似梦魇里的狞叫。
于是，她就这般信了他。
松懈，不设防地合上眼睛。
像是不想再醒来。
就让她沉睡吧。
就像重生之前那般。
四肢灌铅，意识混沌。
购物袋重重地掉在地上。
一个小小的包装盒随即滚出来。
停在他的脚边。
＊＊＊
宫乃泽紧皱眉头，给左伊擦汗。
左伊躺在沙发上，身子忍不住地发抖。
他刚给她测了体温，没有高烧。但此刻冷汗止不住地流，嘴里呢喃着，胡话不断。
“妈求你！！！不要逼我……”
“饶了我吧，求你放开我……”
“不要！！！……放我走！”
每喃一句，宫乃泽眉间的川字纹就加深一寸。
左伊陷入前世的梦魇之中，精神备受摧残的画面接连不断地闪现。
她想挣逃，发现她变成了一只黑天鹅。满身泥泞。
漂亮的羽翼被折断。
尽力扑闪着双臂，却挥散不了周边的阴霾。
……
“左伊，左伊——没事了。”
宫乃泽温柔地拿捏着她的掌心。试图让她知道她很安全。
她就像是浸泡在水里的海绵，受到外力挤压，不停地往外渗水。
汗珠绵延，甚至将脖子沿边的衣服都渗湿，皮肤的肌理隐隐若现。
宫乃泽耐心地帮她擦拭因做梦而出的冷汗，一遍又一遍。轻柔得如爱抚珍品。
对她本能的担心占据了第一位。
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莫川迟早是要找上门的，而他竟然忽略了这一件事情。
他咬牙切齿挤出一句“该死”，便起身，拉开和她的距离。
“帮我。……”
左伊弓起后背，落在了宫乃泽的眼里。
娴熟的动作让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如雷。
久违的、被压抑着的困兽又卷土重来。
狂风暴雨肆虐了整个心房，占有欲侵入血液漫延至四肢。
“……好难受呀。”左伊的嘟囔将他拉回理智的边缘。
他手中的青筋暴起，太阳穴突突直跳。
深吸一口气，他径直走进厨房。
怕她大汗过后会虚脱，他只能抑制住想找莫川算账的冲动。从厨房拿来了棉签，给她润唇。
而此时，她的唇色早已无血丝，就像是被蹂躏得奄奄一息的羔羊。
像是能够感应到宫乃泽给予的安抚，她慢慢地平静下来，转过身面向他。
如婴儿般伸手，紧紧地攥住他衣领的上角。
调整到自己舒服的角度，沉沉地睡去。
“……”
她这是在做什么？！
宫乃泽跟她靠得很近，她血色全无的面容近在咫尺。
他吃力地往后靠，试图拉开距离，但还是比想象中的近很多。
他索性放弃挣扎，大胆心细地观察着左伊。
深深的双眼皮眼窝，扑闪的眼睫毛，盖在眼睛留下一道浅影。
苍白的脸色，有种别致病态的美。
宫乃泽眼底浮动。
右手抚摸上她的脸颊：“你身上，究竟经历了什么？”
左伊像是接触到信号一样，攥紧了他的衣领，把他的脖子往自己鼻尖带。
她本能地觉得，那里很香，很好闻。
想进一步地，将香气灌住到鼻腔里。
鼻子呼出来的热气喷在宫乃泽的脖子上。
毫无预兆。
他手撑沙发，在上空环住左伊，俯视着她，如一头觅食的秃鹰。
眼睛不知不觉泛浓雾，蓄起了风暴。
只是一瞬，风暴便销声匿迹了。
他颓唐地坐在沙发边，安抚她的同时也在安抚自己：“没关系，我在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