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夜如水,黄莺和百灵换上粗布麻衣,遮挡脸目,而后从馆驿中逃出,这馆驿的守备极为松懈,而那些日夜看守她们的兵丁也是有恃无恐。
“你们可珍重啊……”其实她给她们的不过是两张白纸,为的是让她们离开这个虎狼窝,黄莺、百灵一向忠诚,若知道真相必不会舍她而去。可留下,也不过是白白送了性命。
看着那两名侍女远去的背影,同恩郡主,不,是李璟瑜梳妆打扮后就坐在房间里等。她料想今夜他们就会动手。她必须死在和亲的路上,因为她已非完璧之身。
为了不给大渝丢丑,惹怒那些蛮夷,她就必须死在和亲前,反正那些蛮夷真正想要的只是那几万两白银、丝绸、瓷器的陪嫁而已。
此时,馆驿的门扉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侍卫长带着几个人闯进了这同恩郡主的闺房之内,他们身上酒气熏天,眼中尽是杀伐之色。
看见那女子身穿正装危襟正坐,他们便明白郡主早就知道她必死无疑。还不算愚蠢透顶。
“郡主,多说无益,谁让你婚前失贞,若然让你和亲,岂不是丢尽了大渝的脸面,为今之计,你也只好以死谢罪了。”侍卫首领挥挥手,便让人拿出了一瓶毒药道:“一路上艰难困险,本想着用不上,没想到你却这般走运,竟然没遇上劫匪,也罢了,请郡主上路。”
“等等啊,大哥。”这时侍卫头领身后忽然有人出声了,他淫邪一笑道:“方才我去寻那两个俊俏小丫头,并不曾见,想来是逃了。郡主虽然比不上那两个小丫头,但就这么死了太浪费了,不如死前让咱们弟兄乐呵乐呵吧。”
闻听此言,璟瑜脸色惨白,竟然连死都不能死的干净些吗?
啪的一声脆响,侍卫头领回身就给了那人一巴掌怒斥道:“住口,即便她婚前失贞,圣上命我等秘密赐死,那也是郡主之身。凭你这无赖也敢肖想,不要你这狗头了!”
那淫邪男子被打的晕头转向,鼻血唰的一声就流了下来,再不敢上前了。
看到此处,璟瑜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接过毒药瓶又向侍卫头领福了一礼。
“多谢了。”
“不敢当。”侍卫头领不忍再看,便别过脸去。
璟瑜则拔下瓶塞,将毒药吞入腹中。
此毒见效极快,璟瑜只觉五内如焚,双眼发暗,肚腹之中仿佛有什么在搅动一般,她脸色惨白,退到床边,扶着床边大口喘气,一口黑血顺着嘴角流下,眼前昏暗一片,她临死前惨呼:“好,好……”
蒙蒙昏暗间,璟瑜只觉自己的魂魄悠悠荡荡,守在尸身旁边。那侍卫头领虽是逼杀她之人,可是她不恨,因为他只是在执行那个人的命令。
“抬出去,找个好地方埋了吧,便说是走水烧死了。”侍卫头领吩咐道。
“是。”两名小兵用床上的被褥将她的尸身一卷,便抗在肩头,抬了出去。两人走出馆驿后才抱怨道:“真是费力不讨好,不若找个地方一埋就算了。”
“哎呀,这种不贞洁的女人竟然欺瞒圣上,好在不是在嫁给那蛮夷王子后被发现,要是那样,别说是大渝的脸面,就算是我这脸都觉得臊的慌。”
“可不是,呸。”小兵呸了一口。
便将璟瑜的尸身随便扔在了树林边,被卷散开,只见在莹莹白雪上,璟瑜的头上还插着亮闪闪的珠翠。
两人互相对了一个眼神,便动手搜掠了一番,将她头上的珠翠拔走,手腕上的镯子,颈项上的璎珞都扯走了。
“哎,这是什么?”小兵从璟瑜的脖颈上摸出一条红绳,红绳连着一枚铜钱,还有余温未散。
这枚铜钱是一名道人送给她的,当时她病入膏肓,药石罔顾,便有这么一道人上门,将她救活,临走前留下这枚铜钱及一句谶语。‘天茫茫,地茫茫,举头无云,落脚无地。此身空空来,便也空空去。’说她命途多舛,来去空空。
当时不觉此言有深意,此时方知,原来如此。
“铜钱啊,不值钱的,竟然这样贴身戴着。”他刚想扯下来。
另外一人道:“算了,算了,这铜钱给她留着闭口吧。”
“好吧。”那小兵把铜钱塞进了璟瑜的嘴里,帮她那微张的嘴合上后道:“有怪莫怪,反正你也用不着这些金银珠宝了。就当你给我们给你挖坟的辛苦钱了。”
说完,他挥起随身带的锄头,准备挖坑掩埋璟瑜。
这时忽然有人出声道:“你们两个先回去吧。”
小兵回头,就看见一个人影站在雪地上,却是他们的长官,那人就是之前出言轻薄璟瑜的男人。
“这个,霍统领让我们把尸体埋了。”
“我帮你们埋,你们去喝酒吃肉好了,还不快走。”那男子说到后面竟疾言厉色起来。
两个小兵拿了金银珠宝心虚,便低头应是,而后撇下锄头,一溜烟跑回馆驿了。
这里离馆驿并不远,不过也十分的偏僻。
银白月光照在雪上,反射的周围亮堂堂的。璟瑜的魂魄清楚的看到那人淫笑的脸,他竟然趴在璟瑜的尸身上,扒她的外衣!
“哼,我想要的女人,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可惜你死了,要不然临死前还能尝尝销魂的滋味。”唰的一下,璟瑜的外衣被撕开了。
‘住手,你这个畜生!’璟瑜的魂魄就站在旁边,可是她却无法阻止这个淫邪的恶棍对自己尸身的侮辱,她没想到世上竟然有这样的畜生。没想到她死了竟然也不得清净,恨啊,她好恨啊!
突然,唰啦一声轻响,那正淫笑着解裤腰带的男人,笑容便僵在脸上,无声无息的蓦然倒地。
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主人,人已经死了,那人好像要,要……”他说不出口。
那是一队人马,月光下黑马、黑披风,因此并不显眼,他们的马蹄都包了布,这才没有惊动这个猥琐的男人。
另外一道如同青山冷泉的声音道:“死了?怎么会呢?”那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令人感觉恐怖的眼睛,那眼睛里仿佛是有一团火,更像是狼。
“主人,据属下所知,这同恩郡主被封郡主待嫁时,石贵妃前脚邀她入宫,说是姐妹情深,以后不得见什么的。后脚就让人在回去的路上把她劫走,污了清白。这事儿做的隐蔽,不过还是逃不过咱们的眼线。圣上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她已经被送往和亲的路上了,这种丑事又不能张扬,就命令护送的侍卫见机行事,务必让她死在和亲之前。”那人一字一句的叙述着,每听一个字,璟瑜便愈加震惊。
“若我没记错,她是那年花朝节上一首词名动京华的李氏女,也是那孟澜孟丛溪最疼爱的外孙女吧?”
“却是此女,有京都第一才女之称,听说当今圣上曾想求为侧妃,但后来不知是何缘故,竟然作罢。不过,主子,石贵妃如此狠毒,竟然连亲表妹也……”
“休要再提。埋了吧,行动照旧,把馆驿里的人都替换下来,找人假扮她去和亲,咱们就在宴会当晚动手,蛮夷王族之人一个不留。”
“是。”
他们留下了两人埋葬了璟瑜,而后策马往馆驿而去,孤零零的林边,一座新坟。
璟瑜的魂魄却在这林中悲鸣。
‘石思月,你好狠啊!为何如此害我!为何如此害我!啊……啊……’疯狂的哀嚎痛哭没有掀起丝毫的波澜。
远处,馆驿里正悄无声息的上演着一场屠杀,那一队人是有备而来。
此时,月光银白映照在李璟瑜的魂魄上,她便感觉一股奇诡的力量正包裹着她,温柔而安宁,她也逐渐平静了下来,身死万事休。
若有来生,她必不会这样糊里糊涂的死了。
一瞬间,光华散去,李璟瑜只觉浑身发烫,像是要烧着了一般,耳边有人在说话,十分的聒噪。
“瑜儿,你怎么了?你怎么这样烫啊!鹦哥、画眉,快去请大夫……”
在一阵嘈杂中,璟瑜慢慢睁开眼,她是到了地府了么?否则怎么会看见自己的娘亲呢?
“娘,娘……”在璟瑜无意识的呼唤中,李府一阵兵荒马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