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家老爷子还是没有挺过2008这个大年,于腊月二十三这天晚上与世长辞了。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钟老爷子离世前的最后一番话,解开了钟情多年的心结。人们常说,家人之间哪有解不开的结,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丧事是在老家村子里办的,这边人讲究落叶归根。人死了,是要葬在自家祖坟里头的,而钟家什么都不多,就祖坟多。
早些时候,钟家是方圆几百里的大户人家,算是当地颇有名望的乡绅之家。但后来R国人进村,被荼毒最惨的也是钟家。几百口的人尽数被杀害,只有当时还是孩子的钟贤,被路过的红军所救逃过一劫。再后来,R国人被赶出中国,改名为钟爱国的钟贤才又辗转回到故土,却早已是物是人非,除了祖坟,什么都没有保住,房子不是被大火烧毁就是被占着,所以他只能苟且度日。直到国家出了分配土地的政策,情况才有了好转,介于他的这种情况,组织上给予了帮助,多分配了些土地又给盖了房子,所以钟老爷子一直特别感谢党的救命之恩以及活命之恩。他成了党的忠实拥护者,时刻听党指挥,连几个儿子的名字也保持着高度的追随。但也许是从小受了家族的影响,他始终改不掉他一家之主就要一言堂的性子,自私霸道了一辈子。
钟情随着家人,朝着钟老爷子的墓碑鞠了三次躬。看着老人的照片,钟情的脑海里竟然再没有了往日里回想起爷爷时的不愉快记忆,剩下的,只有他离别时愧疚的泪水与得到自己回应的开心笑容。抬起头看看初晴的太阳,钟情的心中一片温暖。
既然到了墓园,钟情和钟母就没随众人回去,而是转道去看钟秉义了。钟家的墓园真是大呀,一辈人一片墓区,所以钟老爷子的墓离钟秉义的墓还挺远的。
母女俩本是想来清扫一下钟秉义墓前的杂草,但看着面前干干净净的墓碑,母女俩对视一眼,眼中除了疑惑,还有满满的感激。
钟情看着眼前笑得一脸慈祥的男人,事情纵使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但心中的悲伤却是丝毫没减。在一看身旁的母亲,早已是泪流面满却愣是发不出一丝声来。以前有多羡慕父母之间的感情,现在就有多唏嘘,有什么能比阴阳俩隔还叫人绝望的呢!
钟情将母亲搂在怀里,轻轻拍着母亲的背,眼睛却始终看着墓碑上父亲的照片:爸爸,我的调查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现在一切矛头都指向B市,我预感在这里一定会有答案,相信我们很快就能勘破。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女儿,保佑女儿能够顺顺利利的查出真相,能够平平安安的撑到最后,我们不能把妈妈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扔下,你说是吧?还有啊,我现在跟林木哥哥在一起了,你放心,他对我很好。之前,他为我付出很多,我得还他,你常教我做人要厚道,要懂得知恩图报,所以我要还恩。既然阻止不了他为了我身陷囹圄,那我只好让他陪着我一起闯龙潭入虎穴了。至于那个男人……
钟情和母亲返回村子上老爷子的家中时,气氛有些凝固,这才刚送走老爷子,就不得安生了。
首先开口的是三叔母:“大哥大嫂,咱们说话得凭良心吧!当初二哥走的时候,给你们留得房子就是最大的,我当时顾及钟宣是家里的独苗,将来要娶妻生子就没有出言反对。可是现在,国家允许生二胎了,我又怀了儿子,他们钟家的孙子,老爷子盼了一辈子的孙子,这房子当然要留着给他孙子娶妻生子的”。
这厢三叔母的话音刚落,那边大伯娘的话茬又起:“真不是我说你,这才怀了不到三个月,哪里能看出是男是女了。而且我和你大哥也不是故意要跟你们争什么房子。主要是钟宣媳妇啊,现在给家里生了三个儿子,又被老爷子一直捧着,就觉得功劳最大了,死活不同意和我们一起生活了,说什么容易产生婆媳矛盾,还有什么房间也不够用。你说说这,现在我和你大哥不住老爷子的房子,能住哪去啊!书芹呐,你可得来评评理,老三家的孩子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现在就将房子霸占下了,宁可叫我和你大哥睡大马路去,也不肯让出来”。
这边说完那边又接上:“大嫂,你可别骗我一孕傻三年,你们200多平的房子,你现在来告诉我你和大哥没地儿住。咱俩可是斗了有二十多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不是那受人欺负的料!现在这房子,我孩子没生下来之前,谁都别想动!”
看着吵吵起来的俩人,钟守法和钟奉公实在劝不了。老大是真心管不住妻子,现在上了年纪,一吵吵就头疼,而且说起要住老爷子的房子跟母亲一起生活,他其实是很乐意的。可以就近照顾年老的母亲,排解母亲的孤独,是他现在最想做的。而老三呢,他是根本不想劝,自从二哥去世,家里就没了帮衬,现在的生活也越来越拮据。在这个档口上,媳妇还怀了孩子,可这个孩子不能不要啊,万一是儿子呢!这有了儿子就得要房啊,现在房价那么高,拿什么买房!所以自从媳妇怀了孩子,他的目光就盯上了老爷子名下的房子。他本想向老爷子讨个乖,让他松口将来把房子给他。可没想到,还没得到回应呢,老爷子就撒手人寰了。现在弄成这个局面,钟奉公也是烦的不行。
站在一旁的钟情看了个大概,大体上也懂了他们的意思,可能大伯和三叔是真的想要爷爷的房子,但大伯娘和三叔母却是联起手来演戏,给自己和母亲演戏。现在家里唯一被称作有钱的,就是自己和母亲,他们这是想让她和母亲掏钱给他们买房子,真是不要想得太美好了。如果他们直说借钱买房,她一定出钱,可带着这种恶心人的把戏来坑自己出钱,那她只能说句sorry了!
钟情懒得搭理他们作秀,上前揽住钟奶奶的胳膊道:“奶奶,我和妈妈准备今天就回B市了,您跟我们一起回去吧”。钟奶奶拍拍钟情的手道:“好情儿,奶奶就不……”。钟情没等钟奶奶说完就打断了她:“奶奶,这马上要过年了,我和妈妈就暂时不走了,等过了年再说。现在别墅也没打扫,我和妈妈只能上您那去住了”。钟奶奶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你们当然要去奶奶那住了。走,咱们去收拾东西,今天就回B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