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吴越哥哥家搬走三个月之后，我妈就生了，是个女孩子。十一月在南方来说天气刚刚好，不，应该是对于坐月子的人来说。我这六年以来都是跟邻居家孩子一起玩的，我有两个堂哥一个堂姐，可是那又如何，在我还在我妈肚子里时最大的哥哥都准备上中学了，而姐姐在我终于可以上学的这一年也离开了家里，到县城上学去了。我依然记得有一次大伯买了些糖果回来，伯母分了好多给哥哥姐姐，最后拿给我一个并且对我说，微灵不太喜欢吃糖是吧？一副很慈爱的样子。还有一次伯母对去他们家借米的我的妈妈很不高兴的说，你们家这么多蛀米虫，什么时候才能独立新生啊，我们养着三个孩子的，也很难接济你们的。还有一次过年的时候，姑妈回来了，我分明听到了伯母跟她说微灵那个孩子，不太懂礼貌，我们给她东西，她都不太懂得多说几句谢谢。所以我并不常跟他们玩，虽然我还是个孩子，但是谁喜欢我，或者讨厌我，我还是知道的。像吴越哥的妈妈就很好，他们家就一个孩子，婶婶愿意给我很多吃的，她总说她是看着我长大的，也想有一个如我一般的闺女，最重要的是，她一直喊我灵儿，像往常妈妈喊我那般。其实有的时候，血缘关系也代表不了谁跟谁的关系。但是他们也走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这个我还是知道的。

现在不一样了，对于终于有了个妹妹的我来说，别提有多高兴了。这一年的秋天我刚上了小学，每天放学我都特别积极，比当初刚上学时还迫不及待想回到家里。刚出生的小孩子一点也不漂亮，但是妈妈说，我刚出生时，和她无二。一想到有一个小家伙长的和我差不多，我就觉得特别神奇。

但是我爸不高兴。他觉得家里一个女儿就够了，我妈得为他生一个儿子为他传宗接代，为他养老送终。可是我妈现在生了一个女儿，为此他发了好几天的脾气，比如每次叫他买菜，他都找个理由唠叨一下，“本来他们两母女吃的就多我都养不起了，还给我生个女儿。”“娶你之前就听说你不会生孩子，现在倒好，老给我生个女儿。”他总是这样说，若不是外婆在，他估计都会动手打我妈了。我为了他高兴些，常常主动承担家务，照顾我妈妈，还经常抱着妹妹跟爸爸说，你看，妹妹也很可爱的，爸爸你就不要不喜欢她了，心想事成的事情我们拜神的时候再跟神好好说说，你不要气馁。他通常都是冷哼了一声，跟我说你懂什么。后来他倒是以累为由，豆腐也是十天磨一两次，夜晚经常混在镇子上。这个妹妹的出生，好像在无形中改变了这个家。

我为了给他们带来些许快乐，在学期结束的时候拿到了第一名的奖状，我发完奖状领了家庭报告册，便兴冲冲地回家了。我才把书本放下准备拿给他们看看，我爸叫我去门口摇点井水装桶里。我放下准备拉开书包的手，速战速决打了一桶水，然后又跑回来，将湿润的手往衣服上擦了擦，才打开书包拿出了奖状，“看，我拿第一名了，妹妹看这里，姐姐拿到奖状啦。”我妈继续喂着妹妹，看了我的奖状一眼，“好，微灵去帮我接点温水过来，给妹妹擦擦嘴巴。”再看看我爸，他提着一个空桶出去又将我刚刚装满水的桶提了进来，“叶微灵再去接一桶水。”他这么对我说。我这才把我生命中的第一张奖状收了起来，放进了书包里。

农历新年前，妈妈领到了三百块的过节费。爸爸已经没怎么干活了，我不知道他具体在干些什么。当村委的人员走了之后，我爸走到我妈面前伸出手，说是快过年了，他也有想要买的东西，我妈没搭理他，把钱放进了口袋里。这下我爸脸色都变了，他一把拉起我妈往外面拖，“老子养活你们几个都没说什么，平时的钱不交出来就算了，现在也一分都不给我，看我不把你拖马路上去。”传递过来的是我妈的哭喊声还有我爸的叫骂声，我赶紧把妹妹放回床上追出来抱着我爸，恳求他不要伤害我妈。我一直觉得，我爸之所以会这样，不过是因为他期望的事情没有实现，所以堕落一阵子，也是可以原谅的。

可是，我错了。妹妹在还未学会走路的时候被送走了，不，确切的说是被卖了。九月份刚开学没几天，某一个中午放学回来，妈妈抓着我的肩膀哭着说，你妹妹被你爸卖了微灵。我按着我妈说的地方跑，九月份的太阳依然热辣，我一边哭一边跑，泪水和汗水齐下，这让我想起了一年前那个夏天，那个满怀委屈的心情。从我家出来的路上，满是小石头，走路特别容易摔倒，越是靠近我妈说的那个地方，路面就变得越是舒坦，如果说我们家的路是杂乱无章的石头铺垫，那么这里就好像是电视里那样的，经过人工精心装饰的结果。脚下一触碰到水泥路面，便知道离目的地不远了。水泥路过后是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一栋精美的房子出现在眼前，可是我没有心思观赏，我急着找我的妹妹。门同样是关着的，我甚至都进不去里面，外面的围墙就已经将我隔绝，我伸着头喊着妹妹的名字，没有人回应我。如果是这家人的话，也许会将她还给我们，他们这么有钱，这里不过是他们偶尔回来住的地方，听说他们在大城市里做生意，挣了好多钱。我想他们不应该是那种想要别人家孩子的人。可是我喊的喉咙都麻了，也没有人回应我。于是我跑去离他们家最近的一户人家那里询问，他们告诉我说，这户有钱人已经离开了这里了。

我又接着跑回去，带上妈妈一起去我们镇上的派出所，不是说了有事情找警察吗？我妈一路哭哭啼啼的，原本就走不快的的她，甚至摔倒了好几次。好不容易到了，我们甚至都没有来得及乘凉，这里风扇开的很大，没有外面的燥热。值班的人员告诉我们说现在是休息时间，有什么事情上班再来。“来不及了，警察叔叔，我妹妹被别人带走了。”“是她爸，呜呜呜，是她爸把她卖了。”我妈也是边哭边说。“你不要这样哭，这里是办公的地方，你有事说清楚，不要这样哭我告诉你。”他有点凶，我稍微往妈妈的边上躲了躲，“我女儿被住在坡上的叶姓人家买去了，我老公趁我不注意，把孩子抱走了。”

“胡说，那家人是很有声望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你可要想清楚了，别人不是傻子，怎么会做知法犯法的事情？诽谤可是犯法的。”

“孩子爸亲口跟我说的，他说他们有钱更适合养这个孩子。”

“人家确实是有钱，你们村上的小学有两间教室是他们捐钱建起来的，还有那条水泥路，也有他们的份。但是，什么叫他们有钱适合帮你们养孩子，怕不是穷疯了吧。”

“叔叔，我妈妈说的都是真的。”

“年纪小小就开始撒谎的话，可是要挨批评的。”接着他又对着我妈说，“你看你们，自己没文化还把孩子带成这样。你们也不要在这里闹了，等上班时间你把你老公也叫了问清楚。”

我跟我妈在派出所门口的阶梯上坐着，我妈依然一直哭，路上行人也不算少，毕竟这里是镇上，来来往往的人投来奇怪的目光，我觉得即使身后有凉爽的风，此刻却让人觉得更加燥热难耐。我在想我妹妹现在有没有吃午饭，她喝粥喜欢多一些水分的，而喝粥之前她喜欢先喝水，还有她每天都要午睡，睡觉喜欢含着她那个奶嘴，必须是同一个牌子形状差不多的那个，不然她会一直哭，我记得之前我把奶嘴弄丢了，她死活不睡觉硬是哭了好久，可是只要你把奶嘴给她，她便能安静的入睡了。

邻居家的梦瑶姐姐也是从别处领养来的，听说她的亲妈是她现在叫小姨的人，她妈生了她连看都没有再看一眼便让她姐姐把孩子抱走了。可是梦瑶姐姐的养母也不喜欢她，我经常梦听见她挨骂的声音。上个月的某天傍晚，因为姐姐没有完成她妈妈给的任务，她妈妈拿着一条小棍子追着她打，后来她躲在我家里，就在我房间的桌子底下蜷缩着，我走进去和她蹲在一起，她的眼睛含着眼泪，身体有点发抖，示意我不要说话。她总是有很多忙不完的活儿似得，所以我们都不敢去找她玩，生怕一个不小心又害她挨骂。有隔壁村的一户人家，那个孩子的妈妈很早之前便已经改嫁了，那个小女孩跟着她奶奶在县城长大，听说她奶奶领了份在餐厅洗碗的工作，没时间看孩子，暑假时把她送回了老家，回去时发现小女孩满腿伤痕。

见过很多的伤害，可还是无法避免伤害的发生。不知道是谁跟爸爸说我们在派出所门口，他匆匆赶了过来，“我确实有个二女儿，还不到一岁，前两天夭折了，我老婆接受不了现实，精神受了刺激，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就带她回去。”他这么跟里面的人员说，即使我妈喊着她没有疯。我说警察叔叔我妹妹没有死，她被我爸爸卖给白房子的那个叔叔了。小妹妹，如果没记错去年我们见过吧？和姓吴的那家小子混一起的孩子？怎么哪里都有你。他们喝责我爸，说如果我们再说些中伤他人的话，就该让我们负法律责任了。你们是每个月拿政府资助的吧？这教育要跟上，才能脱贫。我爸连连道歉，掖着我和妈妈就走。“不就是一个女儿吗？你有钱养她吗？既然有更好的家庭领养她，对谁都是一件好事，再说，有了这笔钱我们就可以建房子了，你不是老说我们这破房子老渗水吗？”走了许久我爸放开我们，“那家人有钱自然不会亏待她，能到他们家去当女儿都是她修来的福气了我不知道你还哭什么，我告诉你，我跟他们可是签字了的，如果你们再瞎说，说不定他们就不要这个孩子指不定会卖哪里去，如果你希望这样的话你就闹吧。”

后来我们住进了用卖妹妹换来的钱而建的房子里，不算宽畅，但是比旧屋强多了。好像是照顾妹妹养成的习惯，星期天放假时，总是喜欢跟着隔壁的大人们去干点什么，比如拾些柴火，总觉得不帮忙做点什么的话，身边的人就会过的辛苦一些。说来也是奇怪，像我爸妈这种没什么文化的人，生出来的我成绩倒是还不错，舅舅叫我千万不要比较，这个世界上，很多的不幸都是比较出来的。你只管好好读书，不要操心大人的事情，让你耿耿于怀的事情，总有一天也会让你释怀的。他总是这样说。而那个时候我总是对着他笑，好像想太多的人是他一样。如果你什么都没法说，那么笑容绝对是最好的回答。在我们这个村庄里，如我这般生活的人并不多见。从六岁那年的夏天开始，我再也没有去抓过蟋蟀，吴越哥走了，仿佛我的童年也随着结束了。我爸也是，好像从妹妹离开之后，所有的人都变了，他说现在已经有房子住了，过自己的生活就好了，磨豆腐这种天一亮就要起来的辛苦事，为什么非做不可？于是他买了一辆摩托车，开始坐在车上停留在镇上的某一个十字路口，等待需要坐车的客人。

我上了学认识了新的小伙伴，有几个甚至离我家并不怎么远，奇怪的是在这之前我们竟从没玩在一起。刚开始我为找到了新的伙伴而高兴了好几天，一起回家的路上小心翼翼的拉着她的手。我上三年级时我妈又怀孕了，家里人都很高兴，除了我。两个没有能力再养多一个孩子的人，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学别人添孩子。邻居打趣说是我害怕孩子与我争宠，我没有吭声，连听到别人家的孩子对他们的父母哭泣等着安慰都觉得羡慕的我，一个没有能力给孩子任何的生活的母亲，和一个心里只有他自己的父亲，何来的宠可争？在下雨又降温的那天，我穿着短袖发抖，突然看到我妈站在教室外，拿着我的外套指着我。班上调皮的同学喊了句叶微灵，你的瘸脚妈妈找你来了。我气嘟嘟地接过衣服塞进抽屉里，觉得她的出现让我受到了羞辱。就好像前几天我去买菜时，我们学校的大姐姐指着我的衣服对我说，这是我穿过的衣服那般无地自容，我总是有穿不完的别人送来的衣服。

第二年我弟弟出生了，唯一让我觉得欣慰的是至少他不会被人卖掉。我依然像过去照顾妹妹那般照顾着弟弟，其实我心里曾经怨恨，但是后来我想了想，这是弟弟的人生，我连我自己的都控制不了，还管那么多注定了会发生的事情做什么。后来发现我想多了，他的出现让我爸妈的关系缓和了些，甚至连伯母也愿意多拿些吃的给我们，有的时候我会开始想，长女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长大了一点的感觉就好像没上学跟上学的对比，没上学之前我的小伙伴就那么几个，好像世界就是这么些人，后来才发现离我不远处，还有更多的人。就好像现在，我发现我好像看开了一点，不仅仅是对于弟弟，更是对于妈妈，现在跟她一起出去，我甚至会下意识的等一等她，让她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这样她走起路来才不那么容易摔跤。在人群很多的地方更是很自觉的拉着她走，而不是像过去那般只想跟她保持着距离。

弟弟四岁那年，我见过她。她跟在抱着孩子的她妈妈身边，从我和弟弟身边走过。她剪着香菇头，皮肤依然白白嫩嫩的，这次是休闲服，没穿裙子。两年前我便见过她，那时她正是四岁，穿着碎花裙子，背着一个小小的斜挎包，蓄着一头长发，编了小辫子，笑起来甚是好看。我妈还说她跟我像，看着她，竟觉得我与她无一处相似的。听说她妈妈在我第一次看到她的那一年怀孕了，之前明明就说无法怀孕才将妹妹买了去的人。“姐，看什么？”弟弟拉着我的手晃了晃，我看着他们离去，突然觉得有点想哭。不知道那个新来的孩子有没有为她带来委屈，可是，她好像没那么快乐了。

我回去对我爸说，我们学校门口有很多卖豆腐花的，好多人下课回家会买，边走边吃。我说我都计划好了，我一下课就出来帮忙一起***之前只卖豆腐而把豆渣什么的都倒掉强多了。我们不能一直住着这个房子，弟弟会长大，我不能老是同他一个房间。我这样对他说。他的反应并不意外，他说现在过的好好的做什么豆腐这种辛苦活儿，你弟长大了你不也长大了，住学校或者出去工作了就住外面呗。他说完咳了一口痰吐在门口，拿起他的衣服往痰上跨了一步，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直犯恶心，我妈喝敌敌畏过后，舅舅曾经与我谈过一次，他说我爸是不能指望他有所改变的了，所以，你觉得你爸妈离婚的话，你能接受吗？他这么说。我记得那天我一直低着头，好久才吐出一句话，我不希望我爸妈离婚。后来舅舅叹了口气，便什么也没有说了。我甚至在怀疑自己在那个时候到底还在期待着怎么样的温存。

后来我上了中学，终于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呆在那个令人窒息的家里，我住学校，一个星期才回去一次。这一次和刚刚上学那会不同，这里的同学不是隔壁村的，而是比隔壁村更远的地方来的同学，我又一次为了自己交到了志向相同的同学而默默高兴着，我喜欢努力的人，更喜欢这种只要通过努力，就好像可以改变现状的感觉。这里没有人知道我的家，没有人知道我妈，我爸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与他们相处愉快。太多的人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他们觉得自己体贴，人人常说即使我爸混蛋但是仍对我们好是看在我和我妈的面子上，我从来不曾选择过什么，可是他们常与我谈论父母的不是，好像这么一对如此多缺点的是父母是我选择的一样。所以在这里，我不需要违心的保持微笑，我喜欢这里。初二刚开学时我们班来了个新同学，长得竟跟当年的吴越哥有点像，那天晚上我便梦见了他。他长大了，穿着警服，“我一定会把当年将隔壁村那个撞伤了没有送去医院而是将那个小孩子丢进水库的那些人找出来，还有那些当年与他们勾结让我们四处流浪的人，让他们绳之以法，我要让他们知道，只要犯了罪，不管经过了多少年，总是要得到回应的。微灵，我们最大的敌人其实是人心，很多人以为是钱，可是不过是那颗贪婪的心罢了。当然人人喜欢为自己找借口，所以不相关的人或物总是受牵连，比如我，比如钱。”梦中的他还是小时候那个样子，只是长高了些，他一直停留在了我六岁那年的记忆里，我没有办法看到他长大的模样，所以梦也是。

英语老师曾经给我们看过一部电影，叫做《这个杀手不太冷》，小女孩问杀手，人生总是这么痛苦吗？还是只有小时候是这样？杀手说，总是如此。上初二那年开始有时候我甚至两个星期才回一次家里，倒不是因为逃避什么，我们这类人，实在是比别人要努力更多才行的。穗穗上完小学就去了城里上中学，跟他爸妈住一起，这个学期我在学校看到她了，听说是因为跟不上大城市的教学节奏，又转学回来了。小学时倒是每天一起上下学，亲密无间，刚分开的那个学期我们还曾经互相通信，后来她跟我说他们那里人人都有手机，写信这种事早就抛弃了。所以我们的联系也慢慢少了，可是我没有想到，我们连现在在学校见了面，就跟遇到了隔壁班的同学那般缺乏热情。为什么一年的分离，竟能将这十几年来的情分都磨灭掉。穗穗曾经跟我说，大城市里的小学生都能说的一口流利的英语。所以我们在这个小地方，怎能坐井观天呢。不过，有时候时间长了，会让人偶尔也觉得我与身边的人无异。直到那一天。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了什么，我回忆了这一年多以来我在学校的生活，也不曾发生如他所说的那种不堪的事情。他突然出现在我和几个同学面前，拉着挨着我近一点的那个男同学，“你离我女儿远一点，你家就算是有钱又怎样？现在才多大个年龄还敢处对象！我说你知道我们家是什么情况吗？她妈是个瘸子，我们靠着救济金生活你知道吗？”末了他转过来指着我的鼻子骂，叶微灵你还真是胆儿肥了，怎么你觉得你长大了想摆脱家里了？你怎么不去睡外面到了法定年龄又多金的人啊，搞个同学是怎么个意思，我告诉你想摆脱什么之类的，还早着呢，要不你就直接找个可以马上给你很多钱包养你的人，像这种勾勾手的小学生的恋爱你就甭想了。说完留下我和同样目瞪口呆的同学。我想，也许有一天我会跟他一起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