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会儿功夫,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带着一个书童便和那小太监一起从宰相府出了门。
只见那书生袍服雪白,一尘不染,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黑色的丝质冠带。现如今,明明已到了微热的初夏,却依然裹着一件镶着毛边的对襟袄背子。他皮肤光洁白皙,愈发衬的他唇红齿白,五官鲜明,尤其那双眼睛,狭长深邃,似乎要把人吸进去似的。他走起路来不紧不慢,姿态端的是与旁人不同,让人看了只觉得不可亲近。
那书生行到马车前,待书童检查了一遍车内摆设,门堂取了小凳,方慢慢上了车。小太监见他悠然自得,也见怪不怪,只悄悄嘱咐了那赶车的人:“路上带快点,圣上等急了可担待不起。”
话音刚落,便听车里的书生,徐徐出声:“薛公公如今教导人的功夫可着实差了些。”
那小太监脸色一变,“相爷,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我们慢慢走,不急不急。”
小太监心里明白,得罪了相爷就是去了半条命。
没错,大周国当下权倾朝野的便是车里的这位,当朝宰相,徐沐清,小字方回。
书童拿了腰垫赶忙垫在徐沐清的身后,又点了安神的檀香,倒了杯白水放在他手中,忙完这套功夫,这才坐下。
徐沐清每日马车来回宫里这么多趟,可还是没习惯这车的颠簸,车程长了便晕头转向,不辨东西;车程短了也是心闷气不顺,极不自在。
进了尚书房,皇甫振邦正站在沙盘面前不知看什么,一动不动。
“圣上,蛮夷五地之事确非同一般。”徐沐清恭恭敬敬地行了跪拜礼。
“起来说话。”皇甫振国虽然只字未言,但早对他这种推测之能见怪不怪,刚开始还问他如何得知,但他一解答,便是千丝万缕的线索,听了让人头疼。总之,他就是能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也总有对策。
“这次镇国王爷回来,你可曾见过?”
“不曾。”徐沐清答道。
“那时徐老先生教导过我们读过不少好文章,你应当见他一见,他必定格外高兴。”
“圣上所言微臣记下来,择日便登门拜访镇国王爷。可此番王爷来怕不是叙旧,是有事情要和圣上商量。微臣可有能使得上力的地方?”
皇甫振邦见他还当真猜的十之有九,便把寻那呼延七世的私生子之事吩咐他去办,继而又问他:“蛮夷五地如今休养生息数年,又达成了友盟,此番呼延七世禅位,怕是对大周又刀剑相向。可有良策?”
“圣上,臣以为,若我们能找到那流落大周的王子,蛮夷便会自有战事。”
“作何解释?细细说来。”
“呼延七世倘若亡故,却留下一个未见其人的禅位书,这就够他两个儿子大做文章了。我们只要让他永葆希望,却让他永远不要寻到这一个儿子,就足够了。倘若,呼延七世找到了这个儿子,却一命呜呼,那就要看这一子是否真能担起呼延族的天命了。最坏的事情,就是让呼延七世找到了这一个儿子,且他多活了几年,又扶正他坐稳宝座,那这后面的事情便极为吃力。所以,有这其中,无论是何种法子,唯有一点最为稳妥,就是让他们找不到这个人。人在我们手中一切都好办。”
皇甫振邦精神一振,“方回啊,朕最赞赏你的就是这点。看似一条线,实则里面蕴含了万根丝。”
徐沐清做了一揖,“多谢圣上谬赞。我这就回去准备寻人之事。”
“慢着,还有一事。”皇甫振国屏退了旁人,坐在那儿沉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