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之时,离现在是两年。
夜晚的黑布早就盖满整片夜空,夜间总是沉闷安静,红黄的灯火依旧在屋内摇晃,思绪缓慢追溯到两年前……
那时的她正受着伤,忍着疼痛躺在草地里。正当闭上眼歇息之时,一只剑飞到脚边,只见宣晟一脸不屑地站在前方看她,嘴角还留着几分讥讽的笑容。
她坐在草地上亦看着他,他居高临下的气势,嘴角漫不经心地道:“你觉得我说你是刺客,把你杀了会怎样?”
她看着这不过十一二岁模样的男子,说起杀字是那么平淡,而且,她歇脚的位置虽说不上极为隐蔽,但也决不容易找到的。
他拉起弓箭就要往她射去,她就看着那剑射到衣服,但没射伤,如果她要是害怕,腿微微一动就能擦破肌肤。
宣晟一笑:“哎呀,没射中。”
刚要拿起第二支剑,就被半头白发的人拦下,讲:“大皇子,这是我的徒弟”
宣晟看了那人一眼,收起弓,对那人恭敬拱了一礼,收起玩味:“不知是您的徒弟,多有冒犯”
她看着那老头,气都不打一处来,还不是那老头给她胡乱塞药,她也不用在这半死不活,侧过头去,那老头往她身上撒白色粉末,她就昏昏沉沉睡去。
醒来之后,她早已到了太子宫外的府邸,她和他讲了一些话,但她也总会有意无意地避着他,但他好似越来越喜欢和她讲话,她最后直接回到楚国去了。
“喂!”宣晟指了指南星的肩膀
她思绪被拉回,虽说刚开始见面不太友好,但之后都对她也不算差,还可以说是挺好的,那时总能送给她很多东西。但每次见到他总是能想到他最后……
她想要告诉他,你不要收大臣的礼物,这样你会被你父王视为眼中钉。你不要去相信你的二弟,因为他最后会骗你。你不要答应你母亲去大离宫,否则你会落到万剑穿心的下场。你能不能……能不能放弃这个身份。
南星看着地板,果然啊……有太多感情会成为牵绊,南星抬眸,看着他,欲将那些说出口,可是……可是她没有……没有……
宣晟看到她眼中有悲悯,有犹豫,还有一丝决绝。
“你怎么了?你不想我在这,我这就走了,你别这样看着我。”
南星看着他走到窗边,疾声讲:“你等下”
他回头,在夜色里那抹红衣很醒目,快要刺痛她的双眼。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微微一笑:“你……万事小心。”
宣晟笑着应了声好,消失在黑夜中。她看着窗外,眼睛有些红,她还是没说出口,因为她怕说出去,她的计划就不能实现了,她的计划就会错乱了。
南星无力的躺在床上,魏国……她应该不会再来了。以后那些人那些事再也不关她的事了,她只会做好自己要做的事,赶紧回到阴阳间。
她闭上眼,脑子沉重,总有力把她往后拽一般,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还需要多久,她真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无休止地算计,不停地谋划。
元观十一年
离不归阁创办已有三年,从势力微小,但逐渐强大,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去帮助更多的人。
在此期间,红阁也送来了许多金钱。
千一阁仍然收集情报,赚取钱财,方丈的身体说不上好,但也不差。风急他们几人也把事完成的很好,梧呦不知道去哪了,但她也会经常写信到千一阁,虽然从未提过她在哪。梁如玉自从那次,也很少和她吵闹了,每次都会安安分分地看着她。倾墨倒是常常和她倾诉说整日背古人云和一些大道理。楚王这几年把大楚治理的越发的好了,也慢慢站稳了自己的势力。父亲母亲时常写信,普通的叨叨家常,还说了南铭不知去了哪里,时而又回来了。不过他们应该知道她不在南疆皇宫里,不然怎会把家书寄到千一阁。三娘啊,依旧是老样子。宣晟自从那晚就再也没见过,他虽也有写信,但她都没有回,他的那些信件也算是沉落大海。这几年,阴阳间的人也有几个来看了看她,这几年差不多慢慢地都在变好。
南星正在回千一阁的路途中,凉风起,苦茶凉,看着小驿站的树木正婆娑作响,太阳照射下影出斑驳的树影。
来来往往,各色各样的人正热闹的讨论他们所看过的一路风景。
南星细细地听着他们讲,那些行人的叙述像说书人,讲的生龙活虎,十分有趣。说到激动处,恨不得能立马跳起来,嘴角都是裂开的,时而猛笑。
“我好几个月前去过青钰山,只可惜那片好山都化为灰烬了,那山都变成光秃秃一片,那片山真是可惜了”
那人的声音有些低沉,能感受到十分惋惜了,说完还啧啧啧几声,更加来感叹自己的感受。
南星看着远处,眼神空荡,青钰山,嘴角一勾,虽是上扬,但看不出任何愉悦的表情,反而增添一抹悲讽。如果不是没有告诉梁如玉那人住在哪儿,她真的会以为是他放火烧的。
“哪里有人吗?还有人逃出来了没?好好的怎么会着火?”一个旁边听到他们谈论,开始出声问题。
那人摇摇头:“火势很猛,大火连烧三天三夜,有人也根本逃不出来,风一吹就更猛烈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旁边的人不忍感叹起来,南星喝了一口茶,面色如常,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内心错乱不安,复杂无比。
南星放下杯中的茶,开始拉旁边的马匹,上马,飞奔,踏出一骑尘土。
南疆长亭外,下起细细雨丝,已是晚春,快要入夏了。南星看着春雨,本以为春雨是缠绵,现在倒是不同了,秋雨和春雨有几分相似,看着十分凄凉。
泥泞的小路、湿润的景、湿润的心在某一刻合为一体,同脉同息。没有嘈杂、没有和煦、仅有同病相连的无限依恋。
黑沉的天空的雨丝不知何时停下来,身上的困意也早就消失殆尽。马蹄声在泥泞下路发出嗒嗒声,给孤独的行者增添一抹生气。
来到南疆城内,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刚才的小道夹杂泥土的芬芳,而城中看不见一点湿色。
把马儿放到千一阁的马厩,回到院子,竟感觉自己不知该往哪去,在院子中止步不前。其实她不是不知该往哪去,只是想要去的地方不是这。
南星看着天色正晚,也好出去散步,拉了一匹马,去开始与马散步。
随便逛了一番,就走到了万绿山,万绿山的杂丛小道,便是通往青钰山,南星看着马儿往小道看去,便讲:“你想去?那我就舍命陪马儿,一同去看看了。”
从小道过,走了许久,就能看着远处是黑压压的一片,随着夜晚,除了黑就根本看不见其他颜色,其实很多东西并不是永远都可以留下来的,总有一天会没的。
南星坐在马上,再往前走,发现自己已认不出原来的地方在哪个位置,只能一味地往前走,但这空旷的地方,好像藏不住任何东西,但又能藏住任何东西。
她在一个湿润的地方停下,那里好像是之前有小溪的痕迹,用手把泥土堆成两个小土丘,埋下一个瓶子。
她坐在旁边,看着天空,又时而偏头看看两个小土堆。她看过许多次的天空,但发现今天的夜空格外清晰迷人,让人沉醉不已,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湿温,虽是听不到竹子窸窸窣窣地声响,但耳畔依旧有着风的呼呼响声。
一回眸,发现上一次坐下身旁的人早已不见,原来那次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了,他们也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
刚开始她有着万般猜测,她认为齐有没死,他在那场大火来临之时就已经走了。但她也认为齐有死了,那场大火火势如此之猛,根本就无法逃脱。
她希望他逃出去了,但她再以后的日子里,他在也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是最好的结局。她想。
埋下的瓶子里面装着画,纸,还有一颗心。那心是一颗红豆,那模样很是像心,她的心会埋没在泥土之中,很久很久都不会被发现。
她一人坐在空荡的地方,身子轻轻摇曳,青丝落在耳畔,一身红衣坐落两个小土丘的旁边,红衣似火,在这静寂的山上独显一抹颜色,绝世而独立。嘴角挂着浅浅淡淡地笑容。月色啊……缓慢地洒在这片荒凉的山上,再慢慢流到她的身上,像是冰冷而又艳丽的冷仙子。
她静静地坐到天微微亮,把东西都弄好,开始拉着马往回走。一人一马,行走于山间。
回到千一阁,南星往顶楼走去,怕是要在千一阁耗很久,等到要回大楚才会离开。
红三娘又掀开屏障,看到南星笑了笑。
她看着三娘一身素色衣服,微微一愣,三娘不是喜欢艳丽的衣裳吗?何时改为素色了?自己华贵又妖艳的衣裳都是她给她挑的。
三娘似知道她想法,解释道:“现在喜欢平淡些的,太艳丽总觉得不太喜欢了”
南星点点头,这身行头也很适合三娘。
三娘看南星一脸淡然的表情,直接坐下来,讲:“你要留多久?”
她回:“大楚公主回大楚那日”
三娘若有所思的点头,又讲:“那我就去其他地方,千一阁给你守着。”
不等南星讲话,她早已匆匆逃走。南星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身影,无奈的摇摇头,她无非就是去方丈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