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昨天那个夏天
微风吹过的一瞬间
似乎吹翻一切
只剩寂寞肯沉淀
如今风依旧在吹
秋天的雨跟随
心中的热却不退
仿佛继续闭着双眼
熟悉的脸又会浮现在眼前
蓝色的思念
突然演变成了阳光的夏天
空气中的温暖不会很遥远
冬天也仿佛不再留恋
——《被风吹过的夏天》
6月1日,离开新闻社的第一天。
死猪把常委群改名成了“下岗员工交流群”,但是后来被顾明流强行改成了“老干部娱乐会所”。
这个群再也没有了不胜其烦的通知和收到,从此这是一个纯唠嗑的地方。
美工部的群我把群主的身份转让给了娜娜。
最后,与新闻社相关的所有群,我都默默地把自己备注前的“美工部部长”那五个字删掉。
从此我和顾明流之间再也没有了共同回忆。
从此我再也找不到理由主动给顾明流发讯息。
美工部招新,美工部画海报,美工部开例会,美工部买画材,美工部聚餐,美工部举办“农情杯”活动,曾经,这所有与美工部相关的事我都会主动找顾明流请示,然后叽里呱啦地说一大通。
即使在最平静无波的日子,我也能有理由每天和顾明流保持着联系。
“你怎么还不来签到啊,团委的人快要过来查了。”顾明流气势汹汹地给我发来消息。
“啊,天哪,我忘记了,怎么办!”我在宿舍里抓狂,若是被团委的人查到未签到是会被记录的,有三次记录可是要被团委老师喊过去喝茶的。
“算了,我帮你签了。”顾明流那边也心软了。
“哦,好的,谢啦!”从此我知道了可以找顾明流代签。
后来的日子,每逢美工部不需要晚上留下画海报或者开会,我都会讨好一般的给顾明流发一段消息:
“在吗?”
“你等会过去签到吗?”
“美工部今晚没什么事,我就在宿舍呆着,不过去啦。”
“记得顺便帮我签一下到哦。”
“谢谢啦。”
“么么哒。”
而顾明流的代签也不是全部免费的,有的时候他晚上出去玩赶不回来就会如法炮制让我帮他签到。
久而久之,我和顾明流之间就形成了一种默契。
每当某个平静的晚上七八点钟,我给顾明流发消息:“在吗?”
他都会非常识趣地问道:“又要我帮签到?”
这就省去了中间很多废话。
最后我们之间的交流连客套的“在吗”都省略了。
“晚上帮我签到。”
“哦。”
直截了当,绝不拖泥带水,但是我和顾明流却乐此不疲。
渐渐地,我和顾明流永远都稳稳地占据在对方消息列表中。
有一天晚上美工部开例会,顾明流就坐在我旁边。
“给我随便发个表情。”顾明流突然戳了戳我,低着头一边看手机一边说道。
“干嘛呀?”我自然是疑惑的。
“周老师发过来了一个文件,跟美工部有关,我转发给你。”
“哦,等一下啊。”我赶紧从背包里翻找手机。
可是当我终于把手机拿出来,顾明流却又说道:“不用了。”
“啊?”我拽着手机又是一脸疑惑。
“已经发给你了。”
“啊?”
“我才发现你一直都在我的消息列表里面欸!”顾明流显得又惊又喜。
我用一种少见多怪的表情看着他,然后看了一眼我自己的手机,顾明流的文件已经转发过来了,消息列表中,他的头像又从第五位上升到了第一位。
我的好友不多,经常发消息的好友就更加不多,通常都是固定的那么几个人,所以我很少会去主动清理消息列表。
但是顾明流不同,他的好友多了去,每天消息不断——有老师下发的通知,有其他社团活动的邀请,有学弟学妹们的求助,有狐朋狗友的约会。所以顾明流隔三差五就要清理一波消息列表。但是无论他怎么清理,我始终都保留在其中,这点很耐人寻味。
顾明流赶紧补充了一句:“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留着你嘛?”
但是没等我回答,他却自问自答起来。
“因为我要留着你帮我签到啊!哈哈哈······”
当着美工部孩子们的面,那时的顾明流能笑得没心没肺,我也能淡定地维持风度,但是我的内心已经起了一阵波澜。
现在的我再翻看消息列表,顾明流的头像安安静静地躺在最后,再也不会跳至第一位了。
那么他呢,每当清理消息列表,他是否还会将我刻意保留着?
应该再也不会了吧。
这一次,我终于学起了顾明流,把不相干的消息清理干净。
“现在你晚上再也不用去新闻社啦。”杨晗的声音适时地飘了过来。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
“以后晚上可以来实验室。”
“晚上还要来实验室?”我猛地抬起了头。
“也不是说来实验室就要做实验的,这里晚上人不多,安静,你可以一边蹭空调一边看书,顺便还可以签个到。”
在实验室签到是有补助拿的,一个小时七块五,以签到时间为准,虽然钱不多,但那也是钱啊。
不过正因为涉及到了钱,所以这里实行指纹签到,我也就再也不可能像在新闻社时那般让别人代签了。
但尽管有钱赚,我也不想晚上还跑去实验室,至少我今天肯定是不会去的。
因为今天是儿童节啊,我们宿舍约好了出去过节。
“我们还是儿童。”
“对,我们就是儿童。”
“去哪玩啊?”
“那就去学校对面。”
学校对面的商场果然推出了儿童特价餐,但是似乎并不对我们宿舍四人的胃口。
逛了一圈,我们意兴阑珊,最后只简单地吃了生煎包和鸭血粉丝汤。
就这样早早回去我们都有些不甘心,于是佳佳又领着我们在商场逛了一圈,结果发现了一处新大陆——商场后门有一处小型游乐场,这两天居然免费。
我们如获至宝,像一群饿狼一般扑了上去,一旁的小学生们看得一愣一愣。
“哈,我来钓鱼······呀!我钓到了一只螃蟹,夕夕你今晚有螃蟹吃了!”这是我记录下的一段小视频,除了我,宿舍另外三个人围着充气水池在钓玩具,佳佳全程情绪高亢。
我配了一段文字:“智障舍友欢乐多。”
这是我第一次在朋友圈里发布舍友的影像,在此之前,人人都知道我有三个有趣的舍友,但是很少有人知道我的舍友姓甚名谁,长得什么样。
这其中就包括顾明流。
顾明流曾不止一次地问我:“你舍友都是谁啊?”
当时我很奇怪,我不懂他为什么要打听我的舍友,我不知道顾明流的葫芦里又卖了什么药。
但叶静肯定是瞒不住的,因为叶静身在学生会,但凡是学生机构里面的人,就没有顾明流不认识的。
所以第一个叶静被顾明流猜对了,我也只得承认。
不过另外两个顾明流可就不那么容易猜到了。
“是奇哥吗?”顾明流锲而不舍。
奇哥的名号全院皆知,顾明流自然也是认识的,可能他经常看到我和奇哥走在一起,所以笃定奇哥是我的舍友,但他不知道这只是因为我和奇哥的学号是连号的,她班级21号我22号。
我笑着摇了摇头。
“你就告诉我嘛。”顾明流带着撒娇的语气让我更加怀疑他不安好心。
于是我索性说道:“你就别猜了,你是猜不到的,我另外两个舍友没有参加任何学生机构,说了你也不认识。”
可是顾明流并没有就此放弃,又过了很长时间,长到我都要忘记了这件事,某一天,顾明流在我对面玩着手机,突然他兴奋地抬起头,问道:“刘悦悦是不是你的舍友?”
我很吃惊,眉头一紧,不禁感叹道:“你居然知道刘悦悦!”
刘悦悦是我们班七个女生中最默默无闻的一个,顾明流能扒出这个名字我很意外。
“那她真的是你舍友了?”顾明流的眼眸里有抑制不住的兴奋。
但是我依旧摇了摇头,说道:“她是我们班的,但并不是我舍友。”
从此我另外两个舍友在顾明流的眼里就是个神秘的存在。
我始终都不知道顾明流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认识我的舍友,直到有一天我的一个舍友脱单了。
大三上学期期末复习的那段时间,正值寒冬腊月,叶静和我们班的一个男生在一起了。
作为舍友我当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的。
这段姻缘就是我们宿舍强行撮合的,话说这两人从大一的时候就互有好感,可是直到大三那层窗户纸都没有被捅破。佳佳是最先看不下去的,于是在某一天晚上,我们仨儿假装跟叶静闭门谈心实则悄悄录了音,录音里清楚地表明了叶静的心思,而听到了录音之后,沈鹏飞这个懵懂的男生才终于开了窍。
可是顾明流居然很快也知道了。
那天我正躲在新闻社一边吹着空调一边敲着电脑,这时顾明流突然蹿了进来,声音无比巨大:“你舍友脱单了,跟你们班的沈鹏飞,那男生好像跟你舍友是老乡啊。”
“呃······”顾明流都调查得这么清楚了,我想我也不需要再解释什么了,只好回答道:“对啊。”
“你也可以啊。”顾明流突然就冒出来这么一句。
我可以!我可以什么?脱单吗?跟谁?
我偷偷瞄了一脸正坐在我对面的顾明流,他春风满面,感觉这不是我舍友脱单而是他脱单。
“呃······那个······”我结结巴巴了一会儿,才慌忙从脑子里挑了一句驴头不对马嘴的话,回答道:“脱单了就要请全宿舍吃饭!”
事实证明,想要拐跑我们宿舍的人就必须先讨好整个宿舍,陈志阳在接下去的日子里对我们宿舍百般献殷情,直到我说的话成真——请整个宿舍吃了一顿大餐。
最终我们仨儿表示很满意,安心地把叶静交到了沈鹏飞的手上。
经过了这件事,我深深地感叹:舍友在恋爱过程中真是功不可没。
事后,佳佳还经常在我和潘奕欢之间嘚瑟:“你们看,他们俩个多亏了我吧,其实啊我早就看出了他们之间的苗头。”
“佳佳你果然有眼力劲儿!”潘奕欢抹着嘴上的油,一个劲夸赞。
“唉,我应该再早点捅破这层窗户纸的,这样我们就能更早点吃到好吃的了!”
“对啊,你看这孩子每次给叶静买吃的都要给我们宿舍带一份,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啊,现在叶静每天都跟他腻在一起,上课也不跟我们坐了,下课也不跟我们一道走了,吃饭也不跟我们一起吃了,打个牌都三缺一!”
“也对,没我们的同意叶静能跟他一起?”
“就是,我们可算是叶静的娘家人,你说对不对啊,夕夕?”
佳佳的一声把我从游离状态惊醒,我连忙答道:“对对对!”
对啊,跟我关系亲密的舍友们啊,我怎么能不把你们介绍给顾明流认识呢?
可是现在的顾明流还会愿意回到从前吗?
我的小视频发出去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收到了一片赞,可是却寻不到顾明流的踪迹。
躺在床上,我醒也无聊,辗转反侧,又打开了手机,屏幕切换到消息列表,这一次跳出来的全是群消息。
所有与新闻社相关的群这一整天都热闹非凡。
我打开列表第一位的新闻社总群。
群里面闹腾不已,以安妮和梁雪茹为首,只不过他们这一届的群名片有点诡异。
一个是温柔可爱善良美丽的污神安妮,另一个是帅气无与伦比英俊潇洒鳄鱼梁。
而再看一看我们这一届的群名片,死猪已经改成了“下岗主席”,二哥改成了“下岗二哥”,顾明流呢,居然没变,还是那个“新闻社第一帅”。
刚上任那段时间,顾明流就展开了洗脑模式,所有能改备注的地方都改成了“新闻社第一帅”,就连安排值班的小白板上都写着“新闻社第一帅”。
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洗脑确实很成功。
第一次是去年冬天,我和林宓、彭英一起从新闻社出来,晚上十点半,整个校园空荡荡的,头顶上月光皎洁,但是透着几分寒气。
我们三个人手挽着手往宿舍区走着,像三个连体婴儿。
这时林宓突然感叹:“顾总其实是挺帅的。”
“对啊,我也这么觉得。”彭英随声附和着。
“夕妈妈,你说呢?”林宓狡黠地笑着问我,我一愣,正常情况下林宓是不会喊我夕妈妈的。
我打着哈哈,笑道:“帅,必须帅啊,谁让他是新闻社第一帅啊。”
第二次是今年寒假,我和白露在商场里面闲逛,途遇一处人造溜冰场,我们好奇地趴在栏杆边张望。
我不禁感叹道:“真有趣!”
“你会溜冰吗?”白露问道。
“不会。”我瘪了瘪嘴。
“唉,顾总会溜冰吗?”白露也不知哪根筋抽了,居然提到了顾明流。
“这我哪知道啊。”我嘴角抽动。
“其实顾总还是挺帅的。”白露笑眯眯地冲着我说道。
我呵呵笑着,语无伦次地说道:“啊,帅,是帅,可是帅能当饭吃吗?”
“哪有,顾总除了帅还是挺有能力的,你可以考虑一下啊。”白露也不知什么时候被顾明流灌了迷魂汤。
我抬头望天,咽了口水,说道:“再说吧。”
第三次是今年春天,新闻社一年一度的集体大春游如约进行,目的地是一处风景区,距离学校较远,于是有车的骑车,没车的打的。
我主动加入打的团伙,而顾明流由于有个小电驴,自然就统领骑行大军。
当骑行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发之后,我们打的团伙才晃晃悠悠地往校门外走去。
快走到校门口了,这时顾明流骑着他的小电驴突然幽幽驶过,他刻意放慢了速度,回瞪了我一眼,满脸幽怨——他的后面正坐着一个娇羞的小姑娘,是我美工部最小巧的女生,我当时擅自做主把她硬塞到了顾明流的后座。
“顾总带着李萍啊!”
“李萍坐在顾总的后座啊!”
“原来李萍在这里啊!”
“顾总怎么才出发啊!”
我身边的一群孩子叽叽喳喳闹腾不已,等这群孩子闹够了,我才笑嘻嘻地冲着顾明流说道:“李萍就交给你啦,好好骑啊,注意安全哦。”
“哼!”顾明流又回瞪了我一眼,眼神较之前更显幽怨,对此我早有预料。
我带着老母亲式的微笑看着顾明流:“我得带着这群孩子打车呀!”
“是是是,有钱人都打车,我们这些没钱人只能自己骑车!”顾明流回怼。
我看着顾明流哭笑不得。
这时旁边又有孩子在逗李萍:“坐在顾总后面感觉如何啊?”
“哎呀······”李萍被捉弄得小脸绯红,最后索性把脸转到了另一面。
顾明流这时才用力加速,小电驴呲溜一声飞出去老远。
他最后丢下来四个字:“注意安全。”
看着顾明流远去的背影,我身边的小姑娘们突然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她们异口同声地感叹道:“顾总还是很帅的。”
然后她们带着稚嫩又好奇的眼神回头看向了我,像小学生在问家长一道数学题:“夕妈妈,你觉得顾总帅吗?”
我愣了一瞬,继而抬头看着顾明流消失的地方,终于认真地回答道:“帅。”
可是现在的顾明流还会让女生们觉得帅吗?
我又翻了一遍朋友圈,食指定格在了顾明流的头像上,今天顾明流终于发了一条动态,时隔一个多礼拜,终于又有了顾明流的讯息。
只是这一次,顾明流丢弃了他的偶像包袱。
照片里是他被水稻田摧残的上半身,配的文字是:“欢迎报考农学院。”
我原本是挺可怜他的,可是却没忍住发出了一阵爆笑。
舍友们齐刷刷地看向了我。
“没事,没事。”我赶紧收起手机。
顾明流还有一次不顾形象是去年的万圣节晚会。
这个西方传统鬼节变成了新闻社的传统活动也不知是哪一届带的头,但既然是个传统那么就要传承下去。
按照惯例我们这些常委们需要在这一天精心装扮成各种鬼怪,再以一种出其不意的方式出现在晚会现场。
上一届俞康以木乃伊的形象惊艳全场,轮到我们这一届会有怎样的效果?所有人都拭目以待。
可能是为了超越俞康的造型,这一次顾明流联手二哥演起了黑白无常。
二哥是黑无常,顾明流是白无常,一听到这个设定,我哈哈大笑。
“别笑了,快过来帮我抹白白。”顾明流指着我喊道。
我左右看了看,身边还有好多其他的女生,顾明流确定是在喊我?
“哎呀,夕妈妈你快来帮忙啊!”顾明流急了。
“哦。”我走了过去,然后东看看西看看,双手一摊,说道:“我拿什么给你抹白白?”
“美工部不是有白色颜料嘛?”
顾明流居然想着用白色水粉颜料抹脸上,还真是简单粗暴,我哭笑不得。
看着我一脸的吃惊样,顾明流问道:“怎么啦?”
我看着他,认真地问道:“你确定?”
“不然呢?”
看着顾明流那一脸耿直的模样,看来顾明流真的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化妆品。
“至少得先给你涂一层隔离呀,否则那水粉颜料直接涂脸上很伤皮肤的。”我像个老师在给学生做科普。
“哦,那就先涂你说的那什么隔离吧。”顾明流坐在靠背椅上,顺势摆出了一副“快给朕梳妆打扮”的模样。
“不行。”我愣了一会说道。
顾明流跳了起来,问道:“怎么又不行了?”
“我没隔离呀。”这是真的,我那个时候还没学会化妆,更不会去买化妆品。
“那算了,不涂隔离了,直接上吧,反正我皮糙肉厚,不怕!”顾明流只想着速战速决。
这时谭梦正在给林宓化精致的万圣节眼妆,应该是听到了我和顾明流这边的吵闹,她赶紧从她带来的化妆包里翻找出了一瓶粉底液。
“我这是最白的色号,买回来都没怎么用过,你给顾总涂吧,用完了最好。”
“好的,谢啦!”我如获至宝,赶紧接过。
“这是隔离?”顾明流问道。
“不是,是粉底液,不过很适合你了。”我笑眯眯地回答道。
“哦,那快开始吧。”顾明流又坐回了他的宝座,仰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把眼睛闭上。”我命令道,其实并不是怕抹的时候手滑,而是当我那么近距离地接触顾明流的时候,我居然无法正视他的眼睛。
“哦。”顾明流什么也不懂,只好乖乖地闭上眼睛。
我深吸一口气,正式开工。
隔着一层薄薄的粉底液,我的指尖滑过饱满的额头,掠过挺拔的鼻梁,轻抚着平静的脸颊,摩挲着刀削斧削般的下颔,接着又滑向了喉结分明的脖颈。
曾经这张脸只是一个遥远的平面,像精致相框里的一张照片,可望不可即。
现在这张脸是一个真是可感的立体,有温度,有肌理,有血,有肉。
终于我忍不住了,说道:“你的皮肤一点也不光滑,一点也不水嫩。”
“没办法啊,谁叫我们是糙人呢。”顾明流努力闭着眼,嘴巴却一张一合的模样十分滑稽。
“所以要学着保养啦。”我好心提醒。
“我一个大老爷们,保养个毛线啊!”顾明流不以为然。
“哼!”我手下抹粉底液的力道加重。
顾明流吃痛,“啊”的叫了一声,引得旁边正在精心打扮的一群人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怎么啦?”顾明流闭着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你把眼睛闭好了。”
我又给顾明流上了一层粉底,此时顾明流看起来是死白死白的,还真挺像个白无常。
“欸,你说二哥要怎么变黑啊?”顾明流在享受我这个御用化妆师服务的时候心里还惦记着二哥。
“这个嘛······看来二哥只能用黑色水粉颜料了。”我苦笑着。
“你们女生就没有黑色的化妆品?”顾明流像个好奇宝宝。
“没有的吧······也不对,会有深色眼影,不过都是小小的一盒,还特贵,应该没有哪个女生舍得给二哥涂满脸。”我的眼前仿佛浮现了二哥的一张黑脸,突然我好期待看到二哥的成效。
“那我幸好选了个白无常!”顾明流竟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是,就你聪明。”我轻轻勾了一下顾明流的鼻子。
抹了二十分钟之后,终于完毕,我让顾明流睁开眼。
“这就好了?”顾明流张着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盯着我看。
“恩。”我微笑着点头,像个等待客人检验服务质量的店员。
“那我这个用水能洗掉吗?”顾明流又问了一个问题。
“直接用水不太能洗干净。”我耐心地回答。
“哦,我知道了,用肥皂洗!”
我突然感觉顾明流变成了一个智障儿童,于是,我黑着脸,冲着顾明流大吼:“你家用肥皂洗脸?你这张脸还嫌不够糙啊!”
“那用什么洗啊?”
“当然是卸妆水啦!”
“没那玩意。”
“那就借啊!”
“哦。”
“这还差不多。”
我总算舒了一口气,一种“教子有方”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那么帮我戴帽子吧。”顾明流此时已经转身穿上了白大褂,一个穿白大褂的白无常,很有现代感。
我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纸糊的白色尖顶帽和哭丧棒,简直是幼儿园的制作水准,于是忍不住问道:“这谁做的?”
“我啊。”顾明流回答得没有一丝丝犹豫。
“哦,真的是大师级的制作水准。”我在此处用了反语。
顾明流居然没听出来,得意洋洋地说道:“那是,好歹我现在也是美工部的一员!”
“恩,美工部因你而骄傲。”说着我帮顾明流戴上了那顶滑稽的帽子。
“怎么样?”顾明流一本正经地问道,还转了个身。
旁边正在化妆的人闻声纷纷凑过来观望,然后便陆陆续续传来压抑不住的爆笑。
“很搞笑嘛?”顾明流看着我问。
“你说呢?”我双臂抱怀,环顾四周。
这时死猪进来了,这个深爱漫威电影的大学生,此时是一副中年发福美国队长的扮相。
“天哪,顾总!”
“我的天,死猪!”
这二人四目相对,相互嫌弃,疯狂吐槽。
我在一旁冷眼看着,套用顾明流的名言,这二人的扮相真乃“平分秋色”,惨不忍睹。
“来,这么难得的机会,给你们俩拍张照吧。”我掏出手机。
死猪很开心,一把将顾明流搂了过来。
“三,二,一!”
死猪激动得像个孩子,顾明流则吐着舌头,一脸的生无可恋。
这张照片我一直保留着,顾明流最滑稽的一次,我没舍得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