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杯酒,一个人,宇内清冷,最多不过一缕月光。
席地而坐的他,嘴里询问着:“这日大雪纷飞,恰当年模样,你还记得吗?”
清冷之下,无人应答。
青衣人伸手抚过肩上沾满的雪花,抱着手里的佩剑,向着庙宇走去。
沿途的欢笑都与他无关,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他抱紧了手里的剑,眼里夕阳西下,他逆着人潮,坚定地向着前方。
红漆的木门,在庙宇的角落里,老人看着走来的少年手里的剑,眼睛逐渐湿润。
踉踉跄跄地跑下石阶,差一点跌倒被少年扶住,在看清少年怀里的剑后泪如雨下。
老人沙哑的声音嘀咕着:“他走了……,他终究还是走了……”
少年动了动嘴唇,没有开口。
老人走了,背着少年,佝偻着身子,真的开始像个八十多岁的老年人。
木抱紧了剑,风吹过夹着雪花,感觉,好冷啊……
木推开红漆门,漆黑的小屋里只有一扇窗、一个牌匾。木愣愣地看着那块牌匾上的名字,闪过那人爽朗的笑脸,一瞬间眼泪从眼眶里蹦出来。
木缓缓地在牌匾前跪下,嘴里哽咽道:“为什么……”
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才能让一个人亲手操办好自己的所有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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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轻狂,在江湖里多少人就死于年少轻狂!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几个下人抬着从院子里扔出来,在寒风萧瑟的夜里奄奄一息。
木吸了吸鼻子,舔了舔嘴边的血迹,“好冷……好冷……”
在昏迷的前几秒,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一个人蹲下来探了探自己的鼻息,然后起身。
“别走……”木这么想着,然后就感觉身上一暖,好像是那人的披风,“得救了……”这是木最后一个念头。
等木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充满药香的小木屋里,当木走出房子再院子里看见“救命恩人”的时候,那人坐在石桌旁穿着雪白色的衣服,用淡淡的声音说着:“下雪了。”
木抬头看着飘着纷纷鹅雪的天空,恍然,他好像从来没有认真看过雪景,纷纷的雪花漫天飞舞,轻飘飘的,“好美……”木脱口而出。
许是听到声音,那人的眼睛眨了眨,兴奋地转过身来,在看见木的时候露出了笑容。
“你醒了!”那人站起了身,说到。
“嗯。”木走向那人,“谢谢……”
木的话还没说完,那人忽然叫道“啊!我忘记给你拿披风了,你身上那件单薄的衣服在这种天气可是会受寒的!”说着就向木屋跑去。
“像个孩子”木一瞬间这样感觉。
不久,那人拿着一件青绿色的披风出来,笑着站在木的面前。献宝似地把披风递给木,木看着手里的衣服,在眼前人明晃晃的笑容和期待的目光下穿上了身,再看着眼前的男子看着自己穿上后笑得弯弯的眼睛,恍然。
那时候木觉得,这个男子的眼睛里,有漫天星辰。
那人说,他叫齐目。
齐目是个奇怪的人。他静静地坐着,站着,不说话的时候,就像个遗世独立的世外之人,总能给木一种这人转眼就会羽化登仙的错觉。但是当你看见他的笑容和言行的时候,你觉得他像个孩子,像是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关一般。
齐目对医术似乎很有兴趣,小小的一个木屋里就堆了好多好多的有关书籍,家里也存放了许多药材,齐目时不时会坐在桌上捣一捣药,也会时不时地对着医书念叨几句。
木总是在小屋里转悠,或者偶尔看着齐目看书一言不发。
齐目这时总会笑话他说他整天无所事事,简直是在浪费生命。然后就会理直气壮地安排木去帮他捣药,之后一边看书一边时不时地瞟木几眼,再安排些别的事情,比如烧烧水什么的。
木其实很喜欢齐目指挥自己的样子,因为看着自己晕头转向的时候,齐目的眼睛就会笑得弯弯的,闪闪的。
那天齐目说,“木,你的身子里还有一种毒素,一时半会清不干净,你愿意留下来吗?”
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看着齐目的眼睛,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齐目的饭菜是每天的饭点一个小厮会准时送来的,齐目似乎是喜欢清淡的饮食,木却嫌有点过于清淡了。于是在木来之后,送饭菜的小厮的篮子里又多了几盘鱼呀,肉呀什么的荤食。
木在啃着鸡腿的时候看着齐目碗里的几根青菜笑他活得像个老头子。
这时候齐目总是会瞪大了眼睛,然后很不客气地抢走木面前的盘子里的另一个鸡腿。然后木会很夸张地“哇哇—”大叫。
一天,木在鸡腿被抢走之后看着齐目说:“就算你抢走了我的鸡腿,可你看你这样一个人一间木屋的住着,在这偏僻的地方,多像一个退隐的老头子啊。”
齐目愣了愣,咽下嘴里的鸡腿,抬头认真地看着木说:“我不是,我会走的。”
这回轮到木愣了,问:“走?去哪啊?”
“去玩!”齐目眼睛里放出光芒。
“游山玩水!”齐目笑了,很灿烂的那种笑,看着木说:“去闯荡世界呀!”
齐目说:“我要去世界到处走,踏遍这万里江山,看遍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繁华、美景!然后……“
“然后?”木问。
“然后……”齐目顿了一下,“嘿嘿……然后,然后的事情然后再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木在那一顿的时候在齐目的眼睛里看见了落寞。
齐目继续吃饭。
木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饭,含糊地说了一句:“我可以陪你去的。”
齐目听见了,木没有抬头,但是他知道对面的人顿了下,抬起头看着自己又笑了,眯着他有星星的眼睛。
那天的饭后,木去整理碗筷了。木出来的时候,齐目一如往常地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不同的是,那天的桌上不是茶,是酒。
齐目喝着酒,看着天上的月亮,静静地。
木站在门前,也去看天上的月亮,那天的月亮很圆很圆,木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敢走向前,不敢在那人的对面坐下去要一口酒,去和他同饮。
木总觉得,那时候的齐目,是那样的遥远,那样虚幻,好像随时会消失一样。
直到齐目喝多了,趴在了桌上。木才恍惚过来,走过去把齐目扶进屋子,安顿在床上,然后自己也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