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初九继续赶路。
幽云郡内,多灵山大泽,白泽兽拉着马车沿山道飞驰,小黑马跟在车后。
初九才十六岁,又自小长在远离人烟的海岛,除了这次远足,最多只到过瀛洲,按说算涉世未深,但他熟读万卷书,对大陆风土人情,规距典故却是了然于心。
他又身患怪病,九次差点死去,经常在生死之间徘徊,使他远比同龄人成熟。
然而,他毕竟才十六岁,蓬蓬勃勃的年纪,对未来充满希望。
他曾憧憬着成为一名将军,去北国前线抗魔。
他想过,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他想过,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他想过,倚天万里祭长剑,待燃犀下看,风雷怒,鱼龙惨。
他也曾憧憬以后像师父一样,隐于青山,专心修道,在秀竹下焚上三枝雪域檀香,沏上半盏西门吹雪,然后轻磨澄泥,对晨光挑落笔尖乱毫,道一声:“青山隐隐水迢迢,天地任我自逍遥!”
但终究都是憧憬,现实击碎了他的梦想,他的病如果再治不好,他活不到二十岁。
对他来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
幽云郡地域很大,面积有万里方圆,是大周除中域外最辽阔的州郡。
此郡虽也有大周派出的郡守和铁骑,但并没多少权力。因人族道门重阳宫,便在此郡天云山脉。此郡虽名义上属于大周,但实际的权力却在重阳宫。
近两千年来,重阳宫一直是人族六宫之首,圣人辈出。当然,最主要的是,人族大青帝国与重阳宫的关系不一般,重阳宫第九任宫主渊,为抗北魔,入世俗称帝,一统人族北方山河,建立了人族最强盛的帝国——青帝国。
千年之后,帝位传至大青高宗,高宗境界不高,寿数也短,他的那位广寒皇后,在其死后,自立为帝,改国号大青为大周。
“它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这位广寒皇后,便是青儿的祖母,如今大周之主——广寒圣后。
广寒圣后称帝,重阳宫当然反对。
传说,广寒圣后夜访天云山,打败了已入圣境的重阳宫主和一位太长老。
后为了人族团结和抗魔大业,以及种种原因,广寒圣后与重阳宫达成了妥协,重阳宫同意了广寒圣后称帝,广寒圣后也立誓不再进幽云。
自此,重阳宫和广寒圣后貌合而神离。广寒圣后获得世俗大权后,对佛宗更为信任,对道门却日渐冷淡。
……
天云山高耸入云,仙雾缭绕,主峰禁地,涯畔石台,立有一银衣妇人和一白眉老者。
妇人正是昨夜与初九有过一面之缘的重明鸟,她是重阳宫四大镇宫灵兽之一,也是天云山重明峰峰主,道号重明灵尊。
老者仪容敦肃,白眉倒卷,身相犹如仙王,正是天云山主,重阳宫第十三任宫主紫阳圣人。
重明鸟向紫阳道:“这少年名叫初九,在此子身上,我闻到了黑渊的味道。”
紫阳白眉低垂,他知道重明鸟虽修行境界不如他,但辩妖识魔的天赋远超于他,沉思良久道:“小心无大错,让此子在降魔塔试试吧,你再好好看看。”
重明鸟沉吟道:“此子似与东林皇族有关,硬把他带上重阳宫,怕与大周朝廷再生嫌隙。”
紫阳真人道:“无妨。”说完,身形消失在云雾之中,原来此身是道游魂,并非真身。
重阳鸟施礼告退,飞向重明峰。
……
残云收翠岭,仙雾结长空,重明峰景色绝美。
一少女走进峰顶大殿,向正在做画的重明躬身施礼,道:“见过师尊!”
这少女是重明鸟两百岁时收的关门弟子,很是喜爱。
“三一,替我去请一个人上山,这是他的画像。”重明挥了挥衣袖,案上画像飞至少女手中,她自持身份,自不会亲自去擒初九。
三一看着画中少年,问道:“师父,此人现在哪儿?”
重明道:“千里之外的石林道上,有辆白泽兽所拉的马车,能不用强尽量不用,让他上山既可。”
三一有些诧异的望着重明,道:“师父,此人是谁?”
重明道:“此人九窍不通,但为师觉得他有些不同,想留他在降魔塔看看。”
“是!”三一点了点头,走出殿外,向着远方云海,唤回一只白鹤,驾鹤东去。
……
黄昏,初九的马车停在了草地上,白泽兽似是累了,挣脱了车驾,在林中慢悠悠的吃草。
车厢内很安静,只有一个少年,伸展四肢,躺在车厢内。双眼微闭,嘴角微翘,带出几丝傻笑,似在做梦。
马车不远处也落下一只白鹤,鹤身下来一位少女。
少女来到马车车厢外,问道:“车内有人吗?”
见无人应声,少女推向车门。
当她手掌接触车门的刹那,只感一道强大的气息,忙向后急掠。
车厢顶的清蝉,被阵法气息震醒,看了少女一眼,没做任何表示。
远处林中的白泽兽,也看了少女一眼,又低头自顾吃草。
三一喊道:“请车内之人相见!”
初九醒了,揉了揉眼,取下了挂在车厢壁上青玉镯,推开车窗,望向窗外,便看到了一张清秀的脸,不由又揉了揉眼睛。
“我叫三一,重阳门下,特意来拜见公子!”这张脸向着初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