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断情崖下强风席卷,蒋天麟的身影像流星般“唰”的一下掠过。
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成了一个小点儿,随后被激流所吞没。
“岂有此理……”
段天宏被吓得魂都丢了,由于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他顿时感觉毛骨悚然。
“今生……好像都不会忘却今天这样的事了吧。”
他稍稍地环视了一下周围。一会儿,就搭上马车往来时的路上疾驰而去了。
咣咣咣咚……
断情崖下面的激流,不时地发出轰鸣声。却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蒋天麟拿生死做赌注。
他掉下断情崖的瞬间,精神也恍惚不觉,感觉像是要躲避自己所有的灾难。他感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而后陷入无可自拔的漩涡。由于这种冲击,他差点儿精神萎靡,但因他那超人的意志力和涌上的一股韧劲儿,他又一次拿生命做赌注。
鹤眠龟息大法!那是一种使自己所有器官稍稍静止的一种神秘法术。在激流中沉浮的他开始使尽全身解数施展功力。
不一会儿……体内器官停止了运作,然后他慢慢地屏住呼吸。接着,“咣”一声!不知触到什么东西,接着他便失去了意识。
***
曹逸海是铜陵县的首富。
他是一个守财奴,疑心病极其严重,同时还是出了名的吝啬鬼。而且那样的他,对女色的喜爱就跟对钱的喜欢一样。
他也是一个好色鬼,对女色的喜爱甚于吃饭。虽然已近八十岁高龄,然而即使夜晚,他也不会独自入睡,家里被使唤的女仆们,他一个都不放过。
正所谓人到八十已黄昏。他的皮肤不仅皱皱巴巴,而且到处都长满了老年斑,干瘦如柴,这样的他哪里还会有女子喜欢?
可别说,还真的就有。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喜欢他的人。但主要是贪图他的钱财,所以无论怎样,他的周围总有女人围绕。
在铜陵县中,所有的人都希望他早点死。甚至为了占有他的财产,包括他的子女在内,都早已展开了激烈的抢夺大战。大家都恨死了这个丑恶的老家伙。
爱花之人都有一颗美丽的心。如此看来,如果内心装有一个大花园,那想必她便是一个具有高贵品质的佳人吧。
不是的,那种逻辑思维不见得是对的。,
至少,曹氏庄园里的花园就能体现出以上逻辑思维的不对。因为制造出像画一样美丽的人工池塘和假山,以及在假山上面建造飞檐峭壁、华丽多姿的亭子之人正是曹逸海。
像那样的守财奴能走到今天,也是奇怪。对于他所建造的花园,也很难理解用意何在。不过,静下心来一想,又有其合理性。他把这个花园也计算在了这个庄园的价值里,并且是庄园的最高价值所在。
两名侍女一样装扮的少女,正在修剪花园。那些女孩儿们,看上去大都多是17—18岁的妙龄少女。腰间挎着一个花篮,装满鲜花。
“……”
少女们把花分支放在花篮里,眼神还不时地朝一个地方瞟一瞟。
那是另外一栋房子,那栋房子即使是在正午也会传出哀哀欲绝的女人的呻吟声。
“啊啊……啊呀。”
少女们相互看着对方并低声细语:
“真凶狠,已经有半个小时了吧!”
穿蓝色衣服的少女一边咂舌一边那样说道。黄衣服的少女则撅着嘴嘟哝着,
“真是可怜。纵然再有钱,就能做如此不堪入目的勾当?”
蓝衣服的少女也有同感似的,付之以冷笑道:
“哼,那个大龄老头儿怎么还不被鬼神带走啊?我一想起那老头儿就毛骨悚然。”
黄衣服的少女也略有讨厌之意,摇着头在那儿摆弄着花枝。
“最近,更是凶狠,好像在做最后的挣扎。”
黄衣服的少女开玩笑似的回头望着便问着:
“哎哟!你最近被拉进老头的房间了吧?”
蓝衣服的少女,顿时脸红了。
“嗯!三日前有一次……”
黄衣服的少女满脸的好奇。
“怎么样?”
蓝衣服的少女,目光充满了轻蔑。
“哼,什么呀,年纪大了,一点精力都没有。身心都受煎熬!”
“那个老头……又用鞭子在抽?”
蓝衣少女恶骂一通。
“我有那么好欺负吗?虽然不痛,但那是人干的事吗?我当场推开他跑出来了。”
黄衣服少女点点头。
“是啊,气喘吁吁的,还在那儿炫耀自己的体态。哎,就算是阎罗王眼泪也该流干了,话说,那老头还不被带走呢……”
蓝衣服少女天马行空,突然间转移了话题。
“老头非常毒辣,但是,海堂,那个丫头片子也是真的够狠的,每次老头说要做,她都同意。”
蓝衣服少女降低音调,悄悄地说着。
“嗯?所以呢?”
“还脱衣服……老头甚至还拿鞭子打人,直把人打到悲惨地鸣叫……”
蓝衣服少女忍着,默不作声,轻轻地摇头。
“啊哟!真是难以启齿啊。”
那个女孩儿由于兴奋,脸变得红红的。黄衣服少女咔嚓折断无辜的花朵,深深吸了一口气。
“哎哟,钱是罪魁祸首,都是钱惹的祸呀!”
蓝衣服少女好像沉浸在刚才的话语中,其实,那些女孩儿也只是因为钱才来到这儿做佣人。不一会儿,蓝衣服少女撅着嘴说着什么。
“传闻,海堂那个丫头片子十三岁的时候就卖淫了!”
“天哪……”
“哼!遇到的这都是些什么啊。幸亏我们还算是好命的吧?”
黄衣服少女回头又朝那栋房子看去,似乎一脸发愁的样子。
“无论如何,老头虽没有力气,但是身体怎么就承受得住呢?”
“就是受得了才做那样的事。”
黄衣服少女眼前突然一亮。
“出来了。”
蓝衣服少女回头望着那栋房子。从月洞门的方向,突然有一个身影出来了。
现在,应该有15—16岁了吧?少女全身都穿的很简朴。但却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女,皮肤白皙透亮,身姿敏捷灵巧。
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少女的模样并不正常。她的头发乱七八糟,脸颊和脖子上到处都有淤青的疤痕。少女哼着歌,将手中的丝绸口袋抛向天空,又把它抓住,正往这边走来。
少女的举止看上去既有些天真,又有些肤浅。她走向花园那边,两个侍女打扮的少女像看奇怪的动物一样望着她。
少女好像察觉到了两个侍女的视线,因此她停下了脚步,“刷”地一下转过头,瞪圆了眼睛,冷不丁地说道:
“你们看什么?没见过人吗?”
两个侍女急忙移开了视线,似乎没有勇气面对这唐突的少女。
“哼!”
少女用鼻子哼了一声,一边抛着口袋,一边自言自语道:
“那混蛋老头真是不折不扣的铁公鸡。尽情地痛打了我一顿才勉强给了五两银子。”
她抓住口袋的绳子,悠悠地转着、走着。随后,她又发现了什么似的,用清越的声音喊道:
“天啊!是海棠花呢!”
少女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犹如星光一般闪亮的双眼,望向了蓝衣少女肋下挎着的花篮里。那篮子里放着海棠花。
少女噌地一跳,跑进了花园里。她没有得到允许,就伸手拿出了一支海棠花。然后将海棠花插到头发上,嘴边浮起了甜美的微笑。
“怎么样?漂亮吗?”
“漂……漂亮……”
蓝衣少女被她吓坏了,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哈哈哈哈……”
少女放声大笑,她一边雀跃地跑着,一边张开双臂,好像跳舞一样往前走去。她消失在花田中的身影,就像花的精灵一样美到了极致。她完全消失以后,黄衣少女才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这人真是……让人无法理解啊!”
蓝衣少女也摇着头说道:
“好像她精神有问题呢。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是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举动的。”
在花田中消失的少女,她的名字叫海堂。
“唰……”
江水清澈见底。
海堂正坐在江边,将脚浸在水里面。她如白玉般小巧的脚,就像雕刻一样精致。
但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洁白的小腿上,就像被蛇爬过一样到处留下了又红又紫的伤疤。
扑通!
海堂用脚尖踢起了水花。水珠沿着她的小腿又流了下来。她动了动脚趾头,随后又低下头,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少女海堂,这个天真又可爱的少女脸上写满了无聊。
她似乎无法再忍受这无聊的感觉,便朝着江里扔小石子。但是这好像也让她感到厌烦,因此她的表情显得十分疲软。最后,她用胳膊肘支着下巴,只是静静地待着不动。
她头上插着的海棠花已经枯萎了。她将那朵花取下来,如此这般地翻看了一会,就扔到江里去了。
“切!”
海棠花浮在江面上,悠悠地转了几圈之后,便沉到了深深的江水中。少女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往后一头躺了下去。
蔚蓝的天空中,零零落落地分布着羽毛般的云朵。海堂望着云朵,她黑珍珠般的眼睛突然泛着朦胧的光。
海堂是个孤儿。
将她养大的人是一个老媪,每天只会使唤她干活。当她长到了十岁的时候,老媪就将她卖到了青楼。
她在青楼里干着杂活,受了许多折磨。因为那些折磨实在太过难熬,她便在十三岁那年的某个夜晚,悄悄地从青楼里逃了出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在世间流浪。
这段时间里,她经历过的事情可谓波澜万丈。作为一名年纪尚小的少女,她却要经历那些无法想象的事情。但是能怎么办呢!好歹她命大,为了活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而她定居在铜陵县,是始于一年前。
在她偶然驻足的这个地方,刚好有一个叫曹逸海的老色鬼看到她之后,一眼就迷上了她。结果她结束了流浪的生活,让她被迫留在了这里。
她十分喜欢花,其中最为喜欢海棠花。所以她自己的名字也取为海堂。
海堂,实际上是个命运坎坷的少女……
海堂正在望着蔚蓝的天空,她的眼睛比天更加蔚蓝清澈。她虽然是在比臭水沟还要肮脏的环境下长大的,但还留有纯真的一面。
她最喜欢像现在这样,什么事也不做,就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因为在这时候,她便能随心所欲地展开想象的翅膀。在想象中,她可以成为公主,可以成为贵夫人。她望着云朵,心中充斥着各种想象,不断膨胀。
她突然坐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口袋。解开扎得严严实实的绳子,将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五个银币掉了出来。
她十分珍惜地摸了摸银币。将它放在嘴边吹了吹,用衣角擦得干干净净的。她用一双沉浸在梦想中的眼睛看着它们,自言自语道:
“现在只要再收集三十个银币,就够一百个了。到那时候,我就离开这个地方,走得远远的,而且还可以开一个小小的花店了。”
海堂的脸上浮现出了甜美的微笑。
“还可以安下心来,买漂亮的衣服……”
突然,她的表情阴暗下来。
这很奇怪。不久之前,她还觉得沉浸在这种想象中很愉快。但是最近,她不但觉得这样想象过后不痛快,还会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凄凉。
海堂紧紧地攥住了银币。
“切!切!切!”
她连续地咂了咂舌,藏好了银币。然后她脱掉鞋子,拎着它们站了起来。
江边的白沙滩泛起了白蒙蒙的光。
嘎吱……嘎吱……
她一边走,一边享受着脚尖上踩着砂砾的触觉。她时不时还蹦几下,倒着走。
“啊呀!”
她突然绊到石头摔倒了。她的脚掌因为磕到尖锐的石头,而稍稍裂开冒出了鲜红的血。
“这该死的石头!”
她一气之下抓住那颗石头用力地扔了出去。
噗……通!
小石头落进了江水里。霎时间,她的脸色一变,瞪大了眼睛。
“那……那个?”
江面上好像漂浮着什么东西。海堂突然冒出奇怪的预感,急忙向那边跑去。过了一会儿,当她看清了那漂浮着的东西之后,脸色变得刷白。
“尸……尸体!”
令人惊讶的是,那是具沉在水中的尸体。海堂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她的心脏好像要蹦出来似的剧烈跳动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急忙环顾了一下周围。江边只有耀眼的阳光在照射着,一个人也没有。海堂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走进江水中。
江水并不深,水波也很平缓,因此她轻易地便走了进去。她很快便接近了尸体所在的地方。但是从那里开始,水变深了。
“切!”
她将裙摆卷上去,白皙的大腿露了出来,她却没有在意。她将树枝伸过去,挂住了尸体的衣角,然后往前拉。
“行了!”
海堂的脸上恢复了血色。她一点点地将尸体拉出了江里。
这具尸体简直惨不忍睹。他的头发散开,盖住了脸,衣服也像抹布一样被撕裂了。他全身布满了伤痕,伤口因为浸过水而浮肿。他的嘴巴张得很大,看上去十分可怕。尸体的腹部虽然缠着绷带,但是那绷带上也满是血迹。
海堂用树枝“啪啪”地捅着着尸体,撅起了嘴巴。
“切!死也死得这么肮脏。”
她细细地眯起眼睛,打量着尸体,歪了歪头。
“看他的打扮,好像死之前过得很滋润呢?”
她杏仁般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下,眼里冒出了光。她仔细看了一圈周围,确定一个人也没有之后,马上就蹲坐下来,开始脱这具尸体的衣服。但是他的血肉都绞在了一起,并不好脱。
她使劲撕开了衣服。这时,一件东西从尸身的怀里掉了下来,一闪一闪地反射着阳光。那是一只金匣子。
海堂飞快地捡起金匣子,仔细地打量着,睁大了眼睛叫道:
“这……是金子啊!还是纯金的!”
她心想着,这是什么财运啊,接着用手掂量了一下金匣子的重量,表情十分欢喜。
“太好了!看它这么沉甸甸的,能换现银百两了!”
她的心脏好像要炸开一样砰砰直跳。她突然害怕地环顾了一下周围,还是没有人。时间已是下午,只有西落的太阳斜斜地洒下仍然热辣辣的阳光。
海堂咕咚地咽了一口唾沫。
“这里面会有什么呢?”她心想。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金匣子的盖子。
“啊!”
她惊得合不拢嘴。里面是一条金项链。而且纯金的链子上挂着核桃大小的蓝宝石,这是一条宝石项链,十分灿烂夺目。
这正是太阳之眼。
“啊啊!”
海堂的手都不禁颤抖起来。
她攥着太阳之眼,不止是手,她的全身都因为这恐惧感而簌簌地颤抖起来。她一生都没有听说过,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到……到底会值多少钱呢?一千两左右?”
她连忙盖上了盖子,脸上泛起了红潮。
“今天真的……捡到宝了!”
她把金匣子深深地藏在了怀里,又望向那具尸体。她看到尸体身上被水草缠绕着的腰带。似乎有光在在水草之间闪烁。她半信半疑地将水草扯开。
海堂再次张大了嘴巴。
“腰……腰带也是金的!”
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家伙到底是干什么的啊……居然连腰带也是黄金做成的!”
她用树枝小心地将挡住尸体脸庞的头发拨开。他的脸露了出来。那张脸上有一道巨大的伤痕。那道伤痕把他的额头到脸颊都长长地被撕裂开,使脸的轮廓都看得不太分明。但是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出他以前是一名非常年轻且俊秀的青年。
海堂用脚尖踢了一下尸体。
“切!原来是张很能迷惑小丫头的脸呢。”
她呸地一下吐了一口口水。
“如果是别的家伙,我二话不说就会扔回江里。但是你给了我这么好的礼物,作为报答,我还是将你埋了吧。”
海堂解下他的腰带放入怀中之后,便拖着尸体爬上了江边的山坡。本来以一个少女的力气,这应该是很吃力的行为。但她因为获得了宝物,所以仿佛不知道辛苦一样,一直将尸身拖到了树林里。
过了一会儿,她在树林里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挖了一个坑。
“好了,现在只要埋……”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过身来,脸色却一下子变得刷白。
“啊!”
她好像看到鬼一样迟疑地往后退去。这是因为躺在地上的尸体突然扭动了一下。
“明……明刚才他已经断气了……”
她刚才明明已经确认过尸体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而且也没有呼吸了。但是现在她竟然看见尸体动了起来?
“我……看错了吗?”
但是这次尸体的手确实动了动。然后传来了呻吟声。
“呃……嗯……”
海堂吓得丢了魂。但是更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
“啊……呃……”
海堂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不管她的生活如何凶险,她也还是害怕鬼的一个少女。她犹犹豫豫地向后退去。
那具尸体,即蒋天麟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黯淡无光,目光呆滞。他吃力地仰起脖子,掀动了干裂的嘴唇。
“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