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娇是谁呀?”
蒋天麟听到这意外的提问,变了脸色。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大叔你晕过去的时候,一直叫着这个名字啊。”
蒋天麟惨然心痛。他没有回答,抬头仰望着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海堂小声地追问道:
“是你的……夫人?”
蒋天麟‘噗嗤’一声笑着摇摇头。
海堂走近他,再次问道:
“那么……是你的恋人?”
“是的。”
听到蒋天麟的话,海堂的脸阴了下来。
“你爱她吗?”
蒋天麟被昏昏盹盹的心情笼罩着,在心里面嘀咕着:
“爱不爱她呢?呵呵……要是不爱她的话,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海堂还想问点什么,但是她没有。她的脸色变得忧郁,她扯下插在头上的花,扔了出去。被扔出去的花浮在江面上,顺着水势打转着圈漂走了。
蒋天麟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把花扔掉了呢?”
“因为等它枯萎的时候再扔的话,心情会变差。”
她第一次用很礼貌的语调说话,蒋天麟从她的回答中察觉到她不开心。海堂扔掉的花一个劲地漂到远处,最后变成了一个点。海堂不再去看江边开着的花,不,她的眼睛什么都没看,空洞的眼睛里只剩下无尽的寂寞。
一个多月的时间像流水般地过去了。
蒋天麟完全康复了,只是有个地方永远无法恢复到原样,那就是他脸上的伤疤。有条细细的伤疤线,隐隐地从他的额头延伸到脸颊……那条疤痕有可能永远都无法抹去。
但他并不介意,那只是脸上的伤疤罢了……
不只是在脸上,他的身体上也留下了伤疤。遍布全身的红色伤疤像是恶心的蛇缠绕在全身一样。身上的伤疤穿上衣服后,就看不见了,但是脸上的伤疤却遮盖不了。然而蒋天麟是个泰然自若的人物,他并不在意那些伤疤。
重要的是心里面留下的伤疤,是因为深深烙在心里面的伤痕是无法抹去,也无法忘记的吗?
蒋天麟站在江边。
他穿着一身黑衣,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穿一身的黑衣服。惨白的皮肤和黑色的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特别是他束紧的长发长长地垂在背后的样子,给人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本来他的容貌就很俊秀,虽然脸上有着隐隐可见的伤疤,但是这反而让他散发出与众不同的魅力。以前的他长得太像贵公子了,而现在他因为伤疤散发出野性的魅力。
他没有把络腮胡和下巴的胡子剃掉,所以看起来年龄显得稍微老了一点,和以前的样子相比也有很大的区别。但是最大的区别就是,那样的他有着以前没有的吸引力和魔力。
“明天下午时分要去铜陵县,顺便去趟南昌城。”
他望着长江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做好决定的他向草屋走去。
但是越靠近草屋,他的心情就越沉重。
“难道是这段期间,跟她已经有感情了……真的要离开的了却有了牵挂啊。”
到了要离开的时候,海堂却成为了他心里面的牵挂。
她最近对他很执着,因为她到现在为止还没感受过人间的情谊,在和他一起生活的日子里,她的心已经无可抑制地向他倾斜了。
她正在蜕变。这期间,很明显地,她变得成熟,性格也改变了很多。蒋天麟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您去哪里了?”
蒋天麟刚刚进门,海堂便问道。她嫣然一笑,蒋天麟没有下意识地回答她,而是挑了一下眉毛。
“嗯,你沐浴了?”
海堂的脸上泛起一点红晕。
“嗯,好久不洗了,洗了之后心情变得清爽多了。”
海堂的皮肤泛着玫瑰色,她刚刚洗了头发,还精心沐浴了一番。所以她的头发流动着光泽,皮肤也洋溢着生气,跟之前那些日子里暗沉沉的样子完全不同。
她用手巾把乌黑的头发扎成一团,轻挪莲步走了过来,坐在蒋天麟的旁边。
“……”
蒋天麟感受到了她身上成熟女人的气息。海堂本来就很美丽,但是因为破旧的衣服和疲倦的表情,只流露出自然美。那样的她沐浴更衣后,全身散发着令人震惊的媚态。
“好美啊。”
蒋天麟不自觉地发出赞叹。
海堂的脸上泛起红晕,她白了他一眼说道:
“说谎……”
“是真的,谁见了都会觉得你是个美丽动人的少女。”
听到他的话,海堂愣住了。她活到今天,从来不觉得自己美丽,只觉得自己很平凡。不,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很丑陋。
听到蒋天麟的称赞后,她的心情瞬间开朗。刚开始觉得很尴尬,但是渐渐地变得心潮澎湃,心情愉快得要飞起来。
怎么会这样呢?
蒋天麟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触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最近也没有回曹逸海的家。海堂满目疮痍的皮肤渐渐恢复了昔日的白皙与光滑,丝丝滑润的肌肤似乎吹弹即破。片刻之前,海棠在沐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皮肤发着粉红色的光,她觉得妙不可言。
但是最让她欣喜若狂的是,蒋天麟说自己很漂亮。听到他这样夸赞自己,海堂就再别无他求了。她轻轻地伸出手,抓着蒋天麟的手,说道:“大叔……”
“怎么了?”
“大叔的手真的好漂亮。呵,好像比我的手还要细皮嫩肉的呢。”
蒋天麟低声笑着说道:“呵呵,男人的手漂亮有什么用?”
海堂笑嘻嘻地说道:“那个……”
“什么?”
“那个叫做玉娇的姑娘很漂亮吧?”
蒋天麟点点头,回答她:“嗯,她很漂亮。”
“你真的爱她吗?”
“当然。”
“那你们为什么分手了呢?”
看到蒋天麟没有回答,海堂立刻露出一副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问他道:“那你和她上过床吗?”
蒋天麟没有想到海堂竟然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他一副茫然的表情。海堂放声大笑起来,起身对他说道:“大叔,我给你看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吧?”
海堂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异样的光,目不转睛地俯视着蒋天麟。
“有意思的东西?”
“哈哈哈哈……”
海堂笑得极尽媚诱,猛地扯胸口上敞开的衣襟。因为她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蒋天麟手足无措地失声道:“海堂,你……”
海堂那被扯开的衣襟里没有穿任何东西。她的衣襟一被扯开,那惹人的酥胸便一览无遗,性感得令人销魂摄魄。
看到这对饱满而又富有弹力的酥胸,蒋天麟不禁皱起了眉头。海堂的酥胸足以让男人神魂颠倒,随时都能勾起男人的欲火。
蒋天麟无法将视线从海堂的酥胸移开。在那傲然挺立的峰谷之间有一道血痕鲜明的纹身。那纹身刻的是像是用朱砂印上去一般的观音菩萨。那纹身栩栩如生,仿佛呼之欲出,纹身的覆盖面积有手掌的一半那么大。海堂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纹身,喃喃自语道:“海堂自小就带有这个纹身。”
“……”
“呃呵,我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他们好像是很相信佛祖的呢。”
海堂用手掌抚摸着观音菩萨像,砸吧着嘴,说道:“虽然我曾经也想用刀把它刨出来,但是又害怕会留下伤口,所以只好打消这个念头了。”
她开始呜咽起来。蒋天麟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海堂的肩膀。海堂瞬时潸然泪下,将脸庞埋入他的怀里。
“海堂。”
蒋天麟拍拍她的后背。海堂偎依在他的怀里,颤抖着肩膀。有生以来从未哭过的海堂,现在却泣不成声。
蒋天麟一边叹气一边抬起头来。窗外已然是夕阳西下,夕阳的余晖洒进屋里,将整间屋子染成了金黄色。
晚霞如血,映红了人的脸庞。
海堂久久偎依在蒋天麟的怀里,哀伤的呜咽声如泣如诉。蒋天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海堂,只能不停地地抚摸她的后背。不知这样过了多久,海堂的抽泣声渐渐变弱了。
“真可怜……”
蒋天麟察觉到她已经睡着之后,便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床上,让她躺下。就在海堂躺下去的那一瞬间,她那一览无遗的酥胸再次映入眼帘。
蒋天麟不由自主地朝她的酥胸望去。那是看起来比她的年龄更成熟而又极具风韵的酥胸,那是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伸手抚摸的极具诱惑的酥胸。
蒋天麟将视线停留在双峰之间的纹身上,那宛如溢满霞光而又侵润鲜红血渍的观世音佛像。看着纹身的瞬间,仿佛脑海里也被深深地烙上了观世音的佛像。
“还真是个很奇怪的纹身啊……”
蒋天麟叹了口气,将海堂的衣襟整理好。海堂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似的,她的呼吸韵律均匀,睡得很香。看着海堂微微蜷缩着身子熟睡的模样,蒋天麟更觉得她很是悲惨。
夜深人静。
蒋天麟彻夜难眠。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蜡烛摇曳的火苗。火苗倒映在他的瞳孔里,扑扑地跳跃着。
他再一次望向在床上沉睡着的海堂——如同杂草一般卑贱生活的少女。她目不识丁,就连最基本的礼仪教养也不知晓,仅仅只是为了延续生命而与命运中的苦难作斗争,坚韧不屈地生存了下来。
但是尽管如此,她也还是如同一簇野生花一般娇艳芬芳。虽然命运让她历经坎坷与磨难,但是她所具有的少女的纯真依然散发着夺目的光芒。
前些日子,他顺路经过官衙,然后得知她被沦为铜陵县首富曹逸海的玩物,虽然他对此感到十分震惊,但是他并不觉得她的身体是不干净的。
海堂凄惨的处境反而更让他产生了怜悯与同情,对她也像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般疼爱。蒋天麟起了身,在心里想着:“海堂,我一定会回来的。因为是你让我开始了我新的人生。”
蒋天麟俯视着熟睡的海堂,她是如此的楚楚动人而又天真烂漫,红扑扑的脸颊如同苹果般粉嫩,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她的少女之心仍旧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蒋天麟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她的脸颊。就在他的双唇触碰到海堂脸庞的那一瞬间,他没有看到——她的眼角里溢出了晶莹的泪珠……
清晨如期降临。海堂一大早便窸窸窣窣地忙碌着,她比平时显得更神采奕奕,饶有兴致地准备着早饭。她准备了很多味美色鲜的早餐,各式各样的菜肴摆满了整张桌子。然而,在吃饭的时候,海堂却是一言不发,始终都只是沉默无语。吃完饭后,蒋天麟喝了海堂给他沏好的茶,他疑惑不解,问她:“海堂,你一大清早就起来忙活儿,但是为什么都不说话呢?你今天有点奇怪啊。”
海堂托住下巴,莞尔一笑,说道:“偶尔这样安静不是也很好吗?”
“哈哈!好是好,不过我总觉得这有点不适合你呢。”
蒋天麟抿了一小口茶,用对她刮目相看的眼神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你今天怎么像个大人一样啊?”
海堂的嘴角噙着一抹稀微的微笑,说道:“海堂都长大了,所以我完全可以理解大叔。”
蒋天麟吓得身体一震,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叔打算离开这里了对吧?”
她的声音平静如水,双眸如若清泉。
“海堂……”
蒋天麟欲言又止,看到他这副模样,海堂放声大笑起来。接着用一副开玩笑的口吻对他说道:“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啊?海堂又不是小孩子了。”
她眨了一下眼睛说道:“难道就不能告诉海堂一点关于大叔的事吗?”
蒋天麟感觉心里一阵苦涩,即便海堂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开朗活泼的样子,但是他也明白她凄楚的处境,他不想再将她卷入自己命途多舛的人生,他想要独自离开,所以他的内心十分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