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文岛同蒋天麟一行人会合后,一直待在商船上。他本性孤僻,再加上他除了蒋天麟以外,跟其他人都合不来,但唯独与浪人武士队中的两人走得近。
那两人就是韦天朝和雷刹格。
韦天朝出身四川,是个职业杀手。他在三年前脱离那个职业杀手后成为浪人市场中出色的人物。
他三十岁,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射文岛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就感觉他是个了不起的高手。
雷刹格出身于乌斯藏,原是喇嘛教古弥陀寺的僧人。
他原来侍奉古弥陀寺的方丈达赖喇嘛。五年前,他和达赖喇嘛五世宠爱的喇嘛僧人甘丹大吵了一架,结果借着酒劲把甘丹打死了,闯下了大祸。
他酒醒后,恢复了理性。显然他必定难逃达赖五世的迁怒,所以他马上背负着误杀人的罪名逃走了。
之后,他移居拉达克,但还是被喇嘛高手们无休止地追杀着,无奈之下只能藏身于布达拉宫。
布达拉宫的纪纲很严格,最后他坚持不到一年就离开了。
从那以后,他便浪迹天涯,杀死追击自己的古弥陀寺的奇僧八思达的弟子露天,最后流入漠南蒙古。再后来他就投身于浪人市场,所以有着坎坷的经历。
射文岛判断有着那样经历的韦天朝和雷刹格是浪人武士队中最厉害的人。
但是射文岛出现后,形成了奇妙的氛围。
韦天朝和雷刹格都觉得射文岛很有魅力,那是因为包括他俩在内的浪人武士,一生都像横贯荒野的野狼般生活着。
那样的他们和接受严格训练的百杀队共事的时候,难免会产生各种问题。
百杀队里都是习得传统武功的年轻高手,性情大方有风度,习惯绝对服从规矩。因此他们对野狼般鲁莽的浪人武士们难免会有所不满。
另外,百杀队还有魔刀元桂默这样的领导者带领着,元桂默经常让浪人武士们感到压抑。
在这样的差异下,射文岛出现了。
射文岛孤独的品性、郁郁寡欢和深藏的野性让浪人武士们感觉到了他强大的魅力。最后他们中萌生了把射文岛当做他们的领袖的想法,以及与百杀队对抗的念头。
韦天朝和雷刹格暗地里是浪人武士的头儿,他俩接近射文岛绝并不是偶然的。
虽然射文岛丝毫没有那样的意思,但是他却让比百杀队更野蛮的浪人武士们感受到了情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咔嚓!咔嚓!
白色花鼠用小小的牙齿啃着栗子。
射文岛心不在焉地看着花鼠,突然有个影子出现在他的脚边儿。
射文岛转过头。
来者是个脸色苍白的人,年纪在三十左右,一身白衣。他左眼下方的脸上刻着狰狞的伤疤。
白衣人色伸出手摸了摸花鼠。
唧!
花鼠停止吃栗子嘟噜嘟噜地爬上了他的脚背,一下子就到了白衣人的肩膀上。
射文岛抬头望着天空,天上飘着云彩。
“你总是很悠闲啊,大兄。”
是从何时开始呢?
大部分浪人武士都称呼他大兄,只有强者能凌驾于他们之上,对于坚守这道铁规的他们来说,自然而然就形成了这种氛围。
射文岛不喜欢那样的称呼,但是不愿一直反驳,就任由他们叫了。
“有何事,韦兄?”
射文岛仍舒适地坐着,问道。
白衣人就是韦天朝,他一屁股坐在旁边,把散落在甲板上的栗子递给花鼠。
他叹息道:
“刚才,雷刹格跟百杀队的兆忠吵了一架。”
兆忠是百杀队里,实力仅次于云票的人物。不知道射文岛有没有听进去,他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
“雷刹格在密宗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说实话要是以前的他肯定会跟那家伙打上一架,但他之所以忍着是因为不能招惹元队主宠爱的兆忠。”
“……”
“大兄,我韦天朝之前卖身于职业杀手,所以我能一眼就看出一个人的实力。说实话大兄您的实力并不在元队主之下,不,可以说是在他之上。”
射文岛皱了一下眉,开口道:
“韦兄,请不要再叫我大兄了。韦兄不是年长十来岁吗?听起来很别扭。”
他接着嘱咐道:
“还有尽量不要与百杀队有冲突,他们遵守江湖礼仪,也有自己严格的纪律,都是优秀的武士。说不定雷刹格和兆武士的争吵也是雷兄有错在先。”
听到他的说,韦天朝苦笑了一下。射文岛起身,一脸幽沉地看着他:
“韦兄,请别见怪。到了杭州的话,我们一起喝一杯。”
韦天朝只能尴尬地笑道:
“好的。”
射文岛转过身。
“那我去龙大人那里看看。”
他噔噔地朝船舱走去,韦天朝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他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
射文岛走在甲板上,留心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宽宽的甲板上,百杀队和浪人武士们分散在各个角落闲聊着,表面上看是一幅悠闲平和的风景。但是仔细看的话,就可以知道百杀队只和百杀队处得来,浪人武士只与浪人武士相处融洽。
射文岛内心嘀咕着:
“果然……他们之间筑着一道看不见的墙。”
他低着头走着,心里揣测着:
“那是一种竞争意识,有这种想法的是浪人武士,而不是百杀队,好像他们自己有种劣等意识。”
远处走来一个巨汉,接近十尺的块头,他就是楚光。
楚光手上摞着几十本书。朝这走了过来。那样重的书在他的手上看起来就像是玩具一样。
两人相遇的瞬间,射文岛先开口道:
“楚兄,有好几日没见到你了。”
楚光浅浅笑道:
“是啊,有事情要处理。对了,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
“什么事?”
“请你以后说话随意点,直呼我的名字就行了。”
射文岛站住了,他对楚光还不是很了解。表面上看,他是天生的大力士,还有着一身了不起的武功。
然而,他有着与外表很不相称的谦逊,他的眼里深藏着智慧。再者,听说他是个了不起的读书狂。
“听说这人的兴趣是一闲下来就看书。”射文岛心想。
他迅速打量了一下楚光手上的书。
“看来你在读些难懂的书啊。”
楚光尴尬地笑道:
“只是随便读一些。事实上书里面蕴含着伟大的真理,但是我也只是领略了表面的东西而已。”
射文岛在谈话间,渐渐对他产生了兴趣。
“听说你信奉回教?”
楚光的脸上露出一丝真挚的光芒:
“信奉宗教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我从小就信奉回教。”
楚光突然又降低了音调说:
“我有句话想对射文岛公子说,希望不会失礼。”
射文岛微微颔首:
“洗耳恭听。”
楚光看了一圈甲板上的武士们,说:
“你看,浪人武士们总是和我们分开站着,他们并不想融入我们,他们本来就很自私,而且看不起百杀队,我并不希望出现在这种情况,可是倒也有一个好处,他们对你很有好感。”
射文岛只是静静地听着。
楚光用很谦虚的语气解释道:
“现在他们想要一个领头人,如果你成为了他们的领头人,或许可以化解他们和百杀队的矛盾。同时,还可以给他们灌输健全的竞争意识,这会成为将来他们提升自身能力的一个很好的契机。”
射文岛沉默了,楚光的脸也微微泛红,说:
“如果觉得我说的太无礼的话,请原谅。”
射文岛真诚地说:
“不是,你的话我听进去了。”
射文岛看着楚光,说:
“看来以后要多和楚光你聊聊了。”
楚光低下头,恭敬地说:
“很好,我也想和射文岛公子好好聊聊。”
楚光手里拿着书,不能抱拳,只是低着头。
“那么我先走了。”
楚光大步流星地走了,步幅是普通人的两倍,射文岛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嘟囔道:
“他是九龙商船上最谦虚的一个人,因为他身材高大,又是个外国人,大家都不亲近他,但是他是个很有智慧的人,很多地方都值得他人学习。”
射文岛想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
“这是要去哪里,射兄?”
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元桂默和骆秀凡正朝他走过来。
射文岛露出淡淡的微笑:
“原来是元兄和骆兄。”
元桂默和骆秀凡在开封府第一次遇见后,两人就一见如故。
之后两个人就整天呆在一起,从表面看起来两人似乎很不协调,但是其实不然。
相反,倒是元桂默和射文岛不太亲近。
或许在某一方面他们太像了才会这样吧,也是因为相互之间的敬畏心。
射文岛看到元桂默觉得他就像是耸立在荒野的高峰上咆哮的狮子,他用的刀更是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元桂默在见到射文岛的那一刻,也产生了嫉妒心和强烈的竞争意识。这种感觉只有在武道方面他独一无二的对手——无情刀慕容焦的身上才有过。
可是突然出现的射文岛比慕容焦更能给他那种强烈的感觉,而且严重刺激到了胜负欲强烈的元桂默。
“我现在正要去找大哥。”
射文岛语气很恭敬,元桂默点点头:
“太好了,我也正要去找大哥,一起吧。”
“好。”
三个人并排走着。
蒋天麟住在九龙商船后尾的船室。三个人一起走着,却都保持沉默。
射文岛觉得三个人的沉默很尴尬,可是一看到元桂默那张无趣的脸他就不想开口了。犹如毒蛇般的元桂默的眼神,给他一种距离感。
元桂默和射文岛年纪相仿,可是射文岛总觉得元桂默比他年长了好几岁,这让他感觉到了压力,元桂默散发着令人难以接近的威严和大将风范。
事实上也是如此,元桂默是九龙商船上令人最为畏惧的人物,所以就连如同狼般粗鲁的狼人武士也不敢轻易招惹他。
三人到达船室的时候,突然蒋天麟的房门被打开了,檀伟济走了出来,他睁大了眼睛问道:
“这,你们这是为何而来?”
元桂默一脸平静地回答:
“我们是来拜见大哥的。”
檀伟济突然哈哈大笑:
“哈哈哈!你们还是回去吧,我都是受了白眼被赶出来的。”
元桂默一怔:
“白眼?”
檀伟济笑着说道:
“是啊,你们都没有谈情说爱过,怎么会知道呢?”
檀伟济拥着三人往外走:
“好了!好了!别再这里瞎晃荡了,和我一起去喝一杯吧。”
又是念叨着喝酒,能喂饱檀伟济的也只有酒了。
“啊哈哈!今天在这里喝上个一整天,晚上再到杭州的花楼里喝一杯。”
一说到酒,檀伟济就直流口水。
“杭州是有名的色乡,今晚如果不抱着几个花楼的姑娘的喝酒,檀伟济是不会尽兴的。”
元桂默和射文岛相视一笑,檀伟济只是狡黠地笑笑,推着三人:
“走,去我的房里,给你们看看我秘藏的好酒。”
“秘藏的酒?”
“呵呵!只要喝一杯,就能让女人一个晚上都欲仙欲死。”
一直没说话的射文岛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
“是用什么做的?”
檀伟济眯着眼,阴险地笑笑,说:
“呵呵……是用交配的蛇泡的酒,只要一杯,你就可以放倒整个杭州城里所有花楼的姑娘。呵呵呵……”
元桂默,射文岛和骆秀凡都哑然失色,心想:这人也不是什么年轻的小伙子了,还说这些胡话。
檀伟济眯着眼睛,拍拍骆秀凡的肩膀:
“骆家小子。”
“啊……是。”
“今天你要是落跑的话,你的‘骆’可就要变成‘落’了,今天可不许逃了,知道吗?”
骆秀凡的脸就像是洒了一层面粉一样,变得苍白。
“哈哈!走,快走,去我房里吧。”
檀伟济大笑,推着三人往他的船室走去。檀伟济这样是因为永远年轻的心态呢?还是因为想要追忆逝去的年华呢?
反正,还没有人能拒绝檀伟济,被他推着走的三人神情就像是要上断头台一样,一副像极其不情愿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