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依依从玉庄离开,仍然是去转星楼客栈歇息,据说念老爷在那预付了好些钱,专供他来城里办事时歇脚。
凤允准备回念府,半道上初观向她告退,说是念依依雇的刺客今晚会去白府行刺,他要赶过去布置一下。
凤允觉得既然人家特意来行刺,那她这个被行刺的目标怎么也该露露脸去瞧瞧热闹。
先前虽然告诉过初观刺客来了就把人绑了,但现下凤允改主意了。
白府位于郡城北郊外二十里,府邸宽广,构造独特,透着一股子沉稳之气,与城中那些权贵大户的富丽堂皇一比,称得上‘低调’二字。
府邸虽大,却冷清得很,从大门进来一路上,凤允愣是没见到一个人,各处楼阁亭台黑灯瞎火,毫无生气。
凤允抱着猫静静看着初观飞身跃上主宅屋顶的露台,冷眼起手念咒,将浮华设下的幻界开启。
瞬间,府邸各处亮起灯火,回廊交错笼灯明暗,统一穿着白衣的丫鬟小厮各归其位在府中忙碌穿梭。
这哪里还瞧得出半点方才那死气沉沉之像?
凤允上下一打量,她觉得浮华造的幻境十分赏心悦目,不怪外人都传他白府是大户人家,来白府拜访之人,估计都是入了他的幻境。
初观从露台上下来,带凤允去花厅用茶慢慢等刺客来,一路上那些造出来的丫鬟小厮还都对几人满面笑容的躬身行礼,凤允险些都要当真了。
但最让她发懵的,还要属花厅主厅内跪坐在小榻上,一脸专心盯着小铜炉上温酒动静的绝艳姑娘。
这姑娘身后以整面的镂空雕木为墙,透过整幅黑竹丹鹤,便见外头流水潺潺园林奇景,微风吹入,卷起纱幔轻舞,衬得姑娘撩动星月的面容染上几分妖冶。
这张脸,凤允知道,是浮华给她做的白府小姐专用脸。
不等凤允问什么,初观就开口给她解释,这白府一开始的设定就是有个老爷,有个少爷,二十几个奴仆,二十几个府卫,再有几个管事和杂役,这些造出来的人物平日里就负责在白府按部就班,装模作样给外人看。
凤允点头表示明白,这是要假装白府很热闹,很牌面就对了。
“煮酒的姑娘是主子新加进去的。”初观带着凤允往右边楼梯走:“这个你知道的,白府小姐白允。”
凤允又点了点头,她忽然对白府生出了同情。
你看,连人气都要靠幻境假装,实在是很可悲。
踏上五阶小梯,又是一间暖阁,地上铺了软毯,放着软塌矮桌,一侧墙整面做成了观景窗,向外看去,竟是广阔湖泊,湖面上有只画舫灯火通明,缓缓前行。
白少爷端坐在矮桌边慢悠悠喝茶,专心注视着湖上画舫。
凤允歪头,幻境里的白少爷在这里装牌面,初观为何带她和黑曜来这里同一个假人抢茶喝?
“我看这花厅内有不少楼阁别厅,我们何不换一个?”和一个假人挤在一起,凤允觉得有点不自在。
“且坐下喝茶吧。”白少爷撇眼看她:“刺客也快找来了,不要再乱跑。”
凤允轻笑:“这假人知道的还真多,有模有样的!”
白少爷似有无奈。
初观垂眼:“这是主子本尊,不是假的。”
凤允挑眉,把猫放下,走过去给自己倒了茶喝。
这热茶还没喝几口,就听楼下主厅内传来娇弱的女子呼救声。
初观迅速转身下楼,随后传来东西倒落的声音,凤允看了眼浮华,他依旧盯着湖面看。
她坐不住了,起身也跟了下去。
“八尾,你留下。”浮华叫住跟到楼梯口的黑曜:“我有事找你。”
黑曜眨眨眼,有些犹豫的折身回去。
主厅内,白府小姐右臂受伤,此刻血流如注,她疼得缩起身子,冷冷看着眼前被府卫按倒在地的黑衣人。
变作侍卫脸的初观在男子额头一点,这男子便浑身都无法动弹。
初观回头问跟下来的凤允:“要关起来还是杀了?”
凤允摸了摸下巴:“关起来,日后有用。”
初观招手示意,几个府卫就将人带离主厅。
“她这样需要处理么?”凤允指了指白府小姐。
初观摇头:“卯时会恢复原样。”
“那我能否从她身上拿样东西?”她走过去,捡起黑衣人掉在地上带血的剑。
初观不明白她要拿什么,莫名看着她拉过白允的手来端详了一番。
这造出来的白允依然冷着脸,对凤允的举动置若罔闻。
她持剑用力砍下去,将白允的小拇指割下一截,鲜血自白允断指处涌出,凤允放开她,径自捡起落在白允裙摆上的断指,面色平常。
初观似乎没想过她会割下白允的手指,有些发愣的看着凤允抓过白允,将她发上一只云簪取下,又去她怀里搜出一方锦帕,随后将断指和云簪包裹在锦帕里,交给初观:“你变成刺客,去找念依依交差。”
初观愣怔接过东西,又听凤允说:“明日放出消息去,就说白府小姐遇刺身亡,假装联络黑白两道追查凶手。”
凤允转身边往楼上走:“你们白府和黑白两道的认识吗?”
初观点头,手里捧着染血的锦帕,还在发愣。
上了楼,只见矮桌边化了人形的黑曜,眉眼低垂表情凝重,浮华看着湖面的画舫燃起火光,火势渐大。
“黑曜?”凤允叫他,他也不理,沉浸在思绪里对外界失去反应。
她皱眉,想问问浮华黑曜为何如此时,浮华起身就跃出窗外,消失在湖面上。
不多时,那只画舫的大火就将船只吞没,火光冲天,照亮了四周的湖面。
“这湖怕不是幻境吧?”凤允看着湖上刺眼的烈焰,方才许多人影自画舫上跳入湖里,她仿佛都能听到凄厉的呼救声。
“是尹州的通天湖。”初观在身后答她。
尹州?那个靠近上京的尹州?
凤允眼珠子转了转,此处分明是白府,但窗外又是千里之外的尹州通天湖。
非人之物的花样还真是便利。
突然间,凤允心口一热,有什么东西正源源不断的涌入心口。
是玉魄?非人之物收了谁的妄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