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男子走上前,径直横抱起佯装受伤的我从树荫后走了出去。
“应该就是这里……”
司马沅的声音隐隐带着一些兴奋,可见到走出来的男子瞬间结舌。
“参加四殿下。”
惊愣了一会儿的众人终于有人醒过来,领着贵公子贵女们下跪。
“免了。”上官子墨冷冷看了一眼微颤的司马沅,“射猎不小心误伤皇妹,你们还不速速找太医,愣着作甚!”
众人这才看到男子怀中紧闭双眼的我,姣好的面容,惨白的容色令在场贵族公子们不由得生出怜惜之情,便纷纷转身,在前面引路。
司马沅看大势已去,心下胆寒,便瑟缩着也跟着众人退去。
“四弟竟是如此不小心。”众人循声看去,见一蓝衣男子英姿飒爽而来,又纷纷跪下。
“参加二殿下。”
未管浩浩荡荡跪着的一批人,上官子於冷厉的眼神径直射向队伍最末的司马沅。
司马沅经这一吓立马出声:“独孤小姐还未找到……”
男子挑眉,似不经意地说:“四弟莫不是把独孤小姐一并误伤了?”
我在上官子墨怀里暗自冷笑。
多了我这个人证,上官子於还想把锅甩在上官子墨身上么?
果然,透过我眯缝的视线,上官子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二哥留下来找独孤小姐吧,公主受伤的事,可比世家女失踪的事更要紧。”
语气竟是半分不客气。
上官子於恶狠狠地看着我和上官子墨,却无可奈何。
“这下好了,上官子墨应该信任我们了,要玩弄易如反掌。”
我懒懒地躺在病床上养伤,其实我对自己下手,是极其注意分寸的。
紫陌黑脸。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这一次的使命了?”
“没有啊。”我立刻反驳,“你看,曼珠沙华,芍药,白梅,桃姬,朱颜,一个一个的,都圆满了。”
我清了清嗓子。
“下一个比较特殊,她是这身体原宿主的母亲。她已经死了,怨灵却还留在世间。”
“我要帮她渡的并非情劫,而是仇劫。”
《东都王朝录》记载:
术业有专攻。
往往武艺超群的人对于诗词歌赋总是一败涂地的,比如武艺超群的兰陵世子。
可京华书院的变态之处在于,虽然它分成文治院和武安院,季末的考试却文谋与武艺都在考试内容中。
尽管兰陵世子十二岁的生辰到了,他依然愁眉不展。
“紫衣,我到底什么时候把礼物给你呢?”太子爷摇着一把溪露般的扇子走来,夏风送来晚凉,休寂飘叶的梧桐树下绛衣持书者一眼的笑意。
兰陵世子并没有从季末考试的伤感中走出,仍然低着头,露出一段光洁的脖颈:“以后再给吧,这样我就每天都有礼物了。”
“每天都送你礼物又何妨?”
“真的?”眼睛像是突然被泉水洗净,“那就每天送我一道题好了。”
凤皇送给他的全是各式各样他连看都看不懂的难题,以至于他每天都要跑到文治院去找凤皇求教。
夏季末,兰紫衣的成绩突飞猛进,甚是欣慰。
后来很奇怪的是,一向沉默寡言、不与人群接触的上官同学的成绩也开始突飞猛进。
说起兰同学与上官同学的关系十分简单,死对头赫连同学正好在武安院与兰同学针锋相对,而亲戚凤皇同学和玩得比较熟的靳同学都在文治院,逼不得已,兰紫衣果断决定拉拢独善其身的上官同学,并在其惊人的毅力下上官同学终于因不胜其烦而入组兰陵队。
终于在一次考试中,因排名相连,兰陵世子和幽州小侯爷成了前后座。
偏偏就是那一次考试,上官同学考得一败涂地。
兰陵世子爱剑成痴,尤爱剑尊大师赠与的低调却作用强大的麒麟玉剑坠。
有一天从寝舍走到学堂时突然发现不见了。
来来回回在那条不算短的石子路上走了三次,眼睛都瞪肿了还是没找到。
十三岁的少年凄惨地趴在桌上哭泣,突然被一绛衣男子强拽了起来,像父亲一样的抱着他,安慰他,任他在肩膀上哭。
哭了不过一分钟,兰陵世子振作了。
分岔路口,左边文治院,右边武安院,兰陵世子轻瞟一眼太子爷的由京织造最新精制的衣衫,肩膀处一片暗红。
“你这件衣服太丑了,以后别穿了。”
兰陵队的上官同学得知此事,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硬是爬起身来去那条小路寻了一夜,还是没有。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悄悄将寝舍的门再锁上,衣衫半露,装出刚醒的样子。
世界上除了他,没人知道这件事。
垂柳紫陌洛城东。
“公子好雅兴。”
来人软软倚于雕花栏杆,眉目间风情毕现,瞥了眼案上精致酒菜,笑言:“春宵苦短,何必这番周折。”
那公子淡淡开口:“滚。”
绪光二十六年冬,京华书院学子结课,太子萧轲行冠礼期满三年,帝颁旨,册兵部尚书之女秦氏为太子良娣,婚期定于仲冬六日。
仲冬之月,冬至天晴无雨色,今年却突然下起雨来。
“兰陵世子进了国色天香楼,真是稀奇。”那笑着走进的蓝裘公子令人想到这样一句话:应羡此间少年,轻歌曼舞落花前。
靳二公子靳弄辰家境殷实,风华绝代,举手投足都吸引着万众的目光,身边更有两位举世公认的美人陪伴在侧,享尽齐人之福,羡煞旁人。
“靳二公子享尽齐人之福,不也来?”自斟自酌的少年未曾将视线从月雕青彩杯上移开。
靳弄辰苦笑一声,神色不甚自然:“我跟你一样,还不是在愁凤皇的婚事……我看我们三人弹剑歌饮酒的日子是去如流觞了。”
其时夜深人静,他抚上桐木的琴。弹指拨弦间,目光越过烛火摇曳昏黄明灭,穿过流年漫漫思忆茫然,似望见那人眉目如画,淡好如初。
暖意涌上心头:紫衣,我弹得可好?
“我跟你不一样。”
蓝裘男子露出惊愕的神情,眼里却闪过一丝了然的微光,仿佛一幕透彻而冷冽的东都烟雨于这仲冬之月瞬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