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飞带着众人将老人们栖身的各处崖洞都巡视一遍,安抚了所有人等。
便在空桑氏、姑逢氏、蒙雌氏三人陪伴下来到峰下。蒙雌氏劝道:“夫人,我在这营中让人为你收拾出一两间干净住处,住起来舒适,也方便下人服侍您。另外这里的军民对你依然敬重有加,往后还会有许多事情需要你出面处理,你住在营中也方便些。”
隐飞道:“三位长老,这一百多年我独自一人居住流沙,早已习惯了化为鸟形栖于枝头、山峰,若住在这棚屋之内反而觉得不自在,我还是在峰顶休息为好!”话音刚落一抱拳,便腾空飞起,几个振翅已上了峰顶。
隐飞落在峰顶,收了翅膀回了人形,看了看峰下军营,虽不能看到崖边拐角,但也能将整个军营大部尽收眼底。
她躺坐在一块巨石上,朝空中轻轻几声鸟鸣,片刻,远处山林中便飞来那只从流沙即一路跟随着的青鸟!
隐飞一伸手,那青鸟便落在隐飞手臂之上。只见它拳头大小,双目精亮,浑身青黑,带有云舒浪卷的条纹,侧着光忽隐忽现,凤眉挑到脑后,黑喙,爪红。
那青鸟轻轻一跃又来到隐飞肩膀之上,对着隐飞耳边,发出一串悦耳鸣叫。隐飞也对那青鸟轻轻鸣叫了几声,那青鸟便忽地振翅飞起,眨眼便消失在山林之中。
青丘婈,青丘国九尾狐族。青丘国民善幻化,因此较多从事巫医、占卜、问卦之术,常化为人形,行走天下人间,救民性命、替人驱邪逐魅。故各地民众将九尾狐列为瑞祥之物,崇敬有加,甚至立碑建庙,祭祀朝拜!
但因善于巫医幻化,又会炼制巫药,便有那想长生不死的,开始炼制不死药服用。可天下的不死药除天帝和西王母可炼制之外,其他巫医所炼制的不死药虽也能延寿,但却不能长生!甚至服用多了会走火入魔,性情大变,成为妖异之物!故而也有入了魔的九尾狐,扮成幼儿啼哭,以引好奇的人前来察看,趁机捕食!因此这九尾狐的声名毁誉参半,有祭祀朝拜的,也有驱逐捕杀的。
青丘国地处东荒,滨于东海。国虽不大,食五谷,衣丝帛,极为富庶!其东南临九夷,西连羽城,北临九淖空桑!
青丘国崇尚女性,以女性为帝王官吏,青丘婈成年后即继位为青丘国女帝。其母青丘婧,其妹青丘嫀(qín)。青丘国与羽城相临,两地常为黄河水患互相走动联系。一来二去这青丘婈便与崇伯鲧互生了爱慕,成了崇伯鲧的女人!
三年前因黄河再次泛滥,崇伯鲧眼看疏泄治理无望!于是偷来天帝息壤,护住了羽城和东荒的青丘国!致使洪水不能流入东海,而上冲空桑九淖,下侵了淮水南巢,黄河两岸尽被淹没在洪水之中,民众牲畜死伤无数!(黄河历史上曾改过许多次河道。)
尧帝看到天下百姓苍生死伤无数,愤怒之下祈祷天帝严惩崇伯鲧!
天帝这才知道息壤被盗,于是收回了息壤,并令祝融在羽城的郊外处决了崇伯鲧!
崇伯鲧死后,这青丘婈悲痛欲绝,誓死要为崇伯鲧报仇!但其母青丘婧,却极力反对!青丘婈任性之下,放弃了青丘国女帝之位,逃离开青丘国,投靠了有苗氏,做了三苗九黎的巫觋!为有苗氏出谋划策,共反唐尧虞舜。
这青丘婈与崇伯鲧的关系,在三苗九夷也只有有苗氏知晓。巫师布也曾听说过,但忌惮于有苗氏而不敢说出去,故而三苗部落首领们才一直被蒙在鼓里。
这次身份被揭穿,各人虽对青丘婈在三苗军中做巫医有所猜疑,但因有苗氏帮着解释,再加上这青丘婈巫觋之职一直尽心尽力,因此大家也就不再计较她的过往。
这几日,青丘婈见拥护隐飞的人日渐增多,已抢占了自己和有苗氏风头,因此也就暂时收敛了性情伺机待变!
这日有苗氏将众人聚到议事厅,让探马上报军情。
于是探马上报:南方有庳氏已带领大批象军正往北行军,应该是准备渡过江水北上,前来帮助皋陶部驻守英山的。
又有探马上报:东部南巢氏已派其子南巢恪,押运大批粮草前来支援皋陶部。
各人心中雪亮,皋陶已准备死守英山,已是无商量余地。
厅中隐飞、蒙雌氏、空桑氏、姑逢氏、余饿氏、寨方氏等众人坐于大厅两侧,已明白有苗氏招集众人的意思。
有苗氏向隐飞道:“不知夫人这几日可与皋陶商议过没有?”
隐飞淡淡道:“皋陶说事情重大!他不敢做主,让我们等些时日,他须上报虞舜。我也认为事关重大,需谨慎妥当处理,因此也不能急于求成。”
有苗氏于是开口说道:“看现在的情形,让皋陶放行已无可能。僵持下去,雨水一旦降下,我们将无法越过英山隘口,也不可能涉过云梦泽回荆江,将会被困死在这里!请问在坐各位是战?是等?若战,我已请来欢兜氏前来助战!若退,那就请立即带着各位族人拔营回撤,我有苗氏决不强人所难!但以后你族老人回东夷之事从此做罢。”
众人皆沉默不语。
有苗氏接着道:“各位,我与唐尧当年就有过一战,我虽兵败,但决不后悔。大家是否都知道?我帮丹朱,是因为丹朱当年曾承诺:他如能登上帝位,一定会让我们回归东夷!所以我才冒险与唐尧开战。我忙来忙去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我东夷之民回到家乡吗?今天我们聚集在此已有几个月了!他皋陶部只是借口推托,如今已别无他法,我即使战死,也要让各位回归东夷故地!”
有苗氏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便坐在那里,把玩起身上佩戴的翡翠玉璜,似将问题推给了隐飞,看隐飞如何应对?
厅内先是众人嗡嗡议论,有说如果硬闯太过冒险,有说已经没有退路可走,只能如此。最后好像大部分人已倾向于有苗氏的做法,冲开英山防御,送这些老人东归,即使死在路上也在所不惜。
正在这时又有探马来报:“报王爷,报蚩尤夫人。据尧都唐城斥候来报,唐尧几个月前去了北荻,象是为联手北荻共同对付共工氏。又据昆吾之山斥候来报,昆吾之师已经聚集在荆山西北,具体动向不明!”
听到探马禀告,有苗氏显得有些惊讶,这显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一时间愣在那里。
隐飞看了看蒙雌氏,空桑氏,这二人也正看着自己,隐飞方站起身来看着有苗氏说道:“有苗王爷,依我之意还是先看看情况再做定夺吧,这昆吾之师,一旦越过荆山南下,荆江必失!我们将会腹背受敌!”
隐飞边说边用眼光扫视了下众人,眼光不经意间却扫到了余饿氏脸上。突然让她想起在姑瑶山上,蚩尤将她摁在石桌上的一幕,一股嫌恶之气油然而生!腹中象有什么东西往外窜逆似的,难以压制。
“呕”的一声!隐飞赶紧捂住口鼻几步夸到大厅之外,张口哇哇大吐起来,一连数次,将肚内早上饮的一点水吐的干干净净。感觉尚不能解除心中嫌恶之气!又连着吐了几口黄水胆汁,这才稍有所缓解。
巫师布说道:“夫人,三苗九黎之事让您烦神操心了!”隐飞脸色恍白!伸手摇了摇说道:“这是我身为蚩尤夫人,必须承担的责任。大家先散了,等候消息。如果昆吾之师南下,绝不能回荆州,我们只能南下渡过江水,先保住彭蠡洞庭之地。我先回峰上休息一下,我再奉劝各位部落首领一句,须谨慎行事,轻易不要走上绝路。”说完腾身化为鸟形飞回了峰顶。
回到峰上,隐飞找了块巨石坐下。孤独感油然而生,即使当年被困于西北流沙,也没有如此孤独过。那时心如死灰,任随岁月流逝而无动容之感。后来闻得有人说,自己那孩子可能未死!才渐渐又燃起了希望,所以也就甘心忍受孤独之苦。可现在一个人在这地方,面对九黎之民,自己却束手无策!
当初有钟山鼓和钦丕在自己身边,有个说话商量的人,心里也有底的多。但现在只有这只有青鸟来回传递信息,只有自己一人孤单守候在这孤峰之上……
一股热风袭来,隐飞突然想起大姐女妭。从上次那场讹火,以及障山海和敤手所言,大姐女妭现在就在皋陶的六邑。
“大姐,你还好吗?二妹想你!你是我在人间的唯一亲人了,大姐你会愿谅我当年所犯下的错吗?妹妹知道错了,我对不起你们!”
那只青鸟悄无声息的飞到身旁,脚下挂着一个酒囊,它伸起腿来将酒囊递给隐飞。隐飞毫不犹豫地从它的爪下取下酒囊。
伸手拔下塞子,仰脖咕咚灌下一口酒去。看着青鸟说道:“还是你了解我,我想什么你都能猜到!真不愧是陪我在流沙一百多年的老朋友。只是求你别让我犯头疼病了,我已经不再任性暴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