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那些个军卒离开,姜媱回首对旁边正在收拾庭院中乱石的天愚说道:“谢谢你今天又救了我。这兵荒马乱,到处都有这些妖兵怪将!你还是去多巡查一下附近村寨吧,免得民众受了这些军兵的祸害。这战事不断的,扰乱了天下秩序!使得这些山精水怪随意游荡,到处祸害百姓!哎……若没了你的护佑,恐怕这里也早已千村薜荔,万户萧疏了!”
天愚将被推倒的洞口木门重新归置好,才嘿嘿说道:“媱姑娘,这附近现在确实难有安宁了,白天除了精怪匪兵到处流蹿,夜晚常有流落的孤魂出没,都只因这战事连连没了管制!你将那颗帝台石带在身上,帝台神说那是个驱邪避祸的宝石。你带在身上,无论白天夜晚邪魅就不敢靠近这附近。
这附近的村寨民众暂且还平安无事。可现在这些军兵,比那些邪魅更甚!我愚笨的很,哪里能守护得了这里的村民百姓?我每天都祈祷帝台神快快回来,能保护这方百姓,并把你送回家去。”
天愚的这最后一句话却又勾起了姜媱对家人的思念,她免强地挤出了点笑容说道:“这里现在没事了,你快快去巡视吧,顺便看看刚才那些个蚩尤军卒有没有离开此地?”
天愚道:“唉,我这就去。”说完将双手在身上的鹿皮围裙上蹭了蹭,并带着他豢养的山膏兽,沿着山路一步十丈的往山下走去。身后刮带起了一阵旋风!
姜媱看着天愚下了山,也懒得回去收拾洞内,找了块石头,在上面垫了些干草,坐了下来。
她为手中的燕子解去了系在它腿上的头发。轻轻的梳理了下它的羽毛,一手托到面前,对着这只燕子轻声说道:“燕燕,你想家吗?我也想家了!可你知道家在哪里,你春天乘着南风来,在秋天随着北风去。而我呢?随着人群北上,却与家人失散,根本不知家人在哪里。姜水边的家现在绝对是回不去了!不知道爹娘他们现在怎样了?身体可好?他们也在到处找我吧?”隐飞看到姜媱眼圈中泛起了红晕!
突然半山坡上传来“喔——”的一声怪叫!这叫声似狼非狼很是瘆人。姜媱赶紧又捧起隐飞,急急地跑进了洞内,将那个洞门关上。
外面那狼嚎之声由近及远,渐渐的外面又恢复了平静!
隐飞知道这是什么动物的叫声?——巳狼!一种不祥之物,此物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有兵有战!
那些吃了亏的蚩尤军兵们,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定会找来帮手再回来报复!姜媱真是太善良了,那些军兵都是些邪魅精怪所化,不仅训练有素,而且下手极为残忍,本应该让天愚将他们统统杀死,以除后患的。
仲春之计,农民种子刚种下地去,一般家中余粮不多,仅够吃到夏粮续上。
但今年村民多遭战乱之害!匪梳兵篦,粮食基本已经耗尽,还有约一两个月,黍菽豆麦等夏粮才能成熟,故而食物异常匮乏。若有农闲,农民们便出门寻找食物!男人一般上山去较远处捕猎,女人则每日外出在不远处采集树皮、野菜、果实、荞麦,用以充饥裹腹,渡过饥荒。
天愚虽也照常有民众供奉祭祀,但民众自己尚难温饱,自然难有太多物品供奉他了。且象他这巨大体形一般供奉也难得温饱!心性善良的他从不与民争食。为尽量不打扰山民,他避开了山民常采集出没的地方。所以他只有进得深山老林,百姓少有出没的地采集食物树叶裹腹。
天愚将百姓供奉的一点点豆菽都给了姜媱,连同百姓给姜媱的一些治病的酬劳,加在一起依然少的可怜,免强能够让她填饱肚子。
但当姜媱知道天愚也不能填饱肚子时,要强的她便坚决不再接受天愚带来的食物。每天带着隐飞来到山野之中采集野果、种子、榆树叶,回去象那些村妇一样洗净再放瓮内煮熟,以此裹腹!
可怜媱姬一直生活在帝王之家,自幼有奴隶仆从伺候,虽没有山珍野味锦衣玉食,但也是糈米瓜果鱼虾不断,根本不用担心温饱,不受此劳形之苦!现在却为得个温饱,不得不每日日上山采集劳作!
且因蚩尤控制着解州盐池,中原食盐变的异常宝贵,姜媱已有十多天未吃过盐了。
隐飞明显看到媱姬脸上已日渐浮肿,面色萎黄!身体越来越柔弱,稍爬个小坡便会气喘吁吁,不得不坐下休息!看上去身体每况愈下,越来越虚弱。
这日隐飞早起,吃光了仅有的杂粮稀饭,便背上布包,带着燕子出门上山采集去了。
隐飞这些天幸有姜媱拿谷子草籽喂他,所以受伤之处很快已痊愈了,已能飞行自如。但它早已没了离开姜媱的意思,决心陪她走完这段岁月。
今日隐飞站有媱姬肩膀之上,远远的看见几只地鼠正山坡上蹿来蹿去的,象在搬运着什么?忙的不亦乐乎!
它便呼地一下展翅,象一只箭一样飞向那只地鼠出没的地洞旁!
姜媱看小燕子突然飞离,倒是惊了一下。有些失落地立在那里,怔怔地看着远去的燕子背影。她是对这小燕子的离开有些不舍。
可当她看到燕鸟并没有飞多远就落了地,这让还在忧伤中的姜媱又开始担心纠了起来。
姜媱心道:“难道是它的伤还未痊愈?”迈步往燕子下落处走来。
隐飞刚落地,便看到那个地鼠洞,洞内的地鼠也已经看到门口这个小不点不素之客!
冲着隐飞一阵嘶叫,希望以此吓走这只小不点燕子!但隐飞却不为所动,轻轻跃起,展翅在洞口一圈一圏的盘旋绕飞,并不断的向姜媱发出“叽叽”鸣叫。
姜媱远远地看着燕子在那里绕飞,又见它冲自己不停的鸣叫,象是在告诉自己什么?于是便好奇起来,吃力地加紧步伐走去。
到了地方姜媱看到燕子停在一个地洞旁!她便一屁股坐下喘着粗气,对隐飞说道:“你这只燕子,忘了自己是只燕子了!你不是那鸟鼠同穴山的周儿雀,它也不是那鸟鼠同穴山的兀儿鼠。它们虽一个为鼠一个为雀,但它们却本是两口子,天生就是一对对的夫妻!可以同居一洞之内和睦相处。但你和这地鼠根本就不是同类,更不是夫妻!你若往洞里钻,当心这地鼠把你咬死吃了!你还是飞去找你的同类做伴吧,以后可以回来看我,还可以在那洞顶做窝安个家。”说完,轻轻抓起隐飞往空中轻轻一抛,希望隐飞就此飞走离开自己。
但隐飞只在空中转了一圈,又落到了地鼠洞口。
洞内的地鼠见有人来,便窜出洞来,远远地逃遁了。但燕子依然在那里冲着姜媱鸣叫,围着地洞口跳跃打转。
姜媱笑着说道:“小燕子,你还真历害!还不到这地鼠一半大,却能赶走地鼠。”
但又半真半假地训道:“你把它赶跑了,让它上哪里再找个洞安家呢?我们还是快点走吧,这是别人的家,你可不能当强盗霸占了。”说完向隐飞伸出手来,希望燕子落到她手臂上,一起离开。
隐飞突然看到媱姬的手背上有着一道道的裂痕,裂痕中已经渗出淡淡的血水,更大面积的是红肿,应是寒冷冻伤了皮肤衍变成了冻疮!
她记得以前姜瑶的双手白皙水嫩,现在的这双手虽然干净但已变了形失了色,没了那种惹人怜爱的葱白,粗糙且又满是伤口!
隐飞对这位堂姐生出怜悯和歉疚又更加深了几分!如果不是自己和蚩尤的叛逆到叛乱,天下也没有这场战争,姜媱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方,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受苦。
姜媱也在打量着眼前这只燕子,她突然微笑着说:“我还以为你要离开我了呢?差点难受的掉了眼泪!虽然我食不果腹,但填饱你的肚子还是不成问题的。”她将隐飞捧在双手中举到面前,看了看,又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之上。
隐飞却将身体靠到了姜媱脖子上,轻轻地摩挲了几下。
姜媱感受到了燕鸟的眼泪,笑着问道:“燕燕,你是在同情我吗?我看不必了吧,我一定会找到家人和他们团聚的,你放心!”
这一句话象刀一样扎在隐飞的心中!她知道姜媱没有找到她的家人,她一个人死在了这座山上……
隐飞现在觉得自己对姜媱有着无法弥补的亏歉!她有个想法,如果能让姜媱的家人找到她,可能会改变这一切!至于以后的那些事,她不知道会如何改变?她现在想做的就是帮助姜媱渡过难关!
隐飞“叽”的一声鸣叫,又从姜媱的肩上飞到地鼠的洞穴前,对着洞中又是一阵鸣叫。
好奇的姜媱这才在洞前蹲下身来,用一只眼往洞内观看。但由于自己背着光,洞内一片漆黑!只能直起腰坐在洞前对着燕子说:“什么也看不见,你要有胆你自己进去去看看吧!”
隐飞一听此言,二话未说低头就要往这洞里钻!但刚到洞口却被姜媱一把抓回:“你怎么这么冒失!我逗你玩的,若洞内还有地鼠或毒蛇、蜥蜴,伤着你可怎么好?”说着自己却将另一只手慢慢地伸进洞内。
姜媱仔细的摸索着,凭触觉感知着洞内的物体……现在这儿还较寒冷,毒蛇还尚未活动。
伸进去半尺深,手碰到的有些小粒的东西,象是谷子。还有一些小小的圆圆的东西象是豆菽!还有些大的……象小石子一样的东西,外表不光滑,麻栗栗的……一定是花生!“哎呀,还不少。”她惊喜地叫出声来。
急忙抓了一把出来,果然是稻谷、豆菽和花生!
她激动地放下燕子,从洞里又掏出一些干果谷菽,估计够一顿吃的了,她抓放到布袋里,便一边往家里走一边回头喊隐飞:“燕燕,我们回家去,今天我们不会饿肚子了!谢谢你小家伙,你不但能听懂我说话,还会动脑子帮我,你是只聪明的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