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霜冻之月后,布莱斯堡的温度急剧下降。尽管窗外的天色还未亮,小约翰仍旧顽强的爬出了自己温暖的被窝,小心的将自己的厚棉被叠好,坐在床边掰着手指算起了日期。
还有四天就是神诞之日,也就是说还有四天自己就能拿到第一笔工资了,小约翰赶紧把自己尽量包裹严实,往工坊赶去,希望能第一个吃到热腾腾的食物。
小约翰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他在一个月前找到了一份好工作,每月最少可以拿到10个银币,如果工作让雇主满意的话,还有一笔额外的叫做奖金的薪水。
他目前还不知道这种叫做奖金的薪水有多少,因为这个工坊刚开张一个月,他是第一批进入的工人,幸好那个死去的陶匠父亲教会了他一些有用活计。
想起病逝的父亲,小约翰的心情低沉了一些,老约翰死前是一名出色的陶匠,能在自己烧制的陶器上制作出很多精美的图案,这些图案让他父亲的收入相当不错。
在加上家里就小约翰和弟弟两个孩子,这让他们能从小比别的陶工家的孩子过得更舒适一些,至少他还有保暖的衣物和棉被。
去年时,老约翰生了一场重病,不但自己病逝去寻找神以及圣子的足迹,家中还因为想要挽救这个顶梁柱而花光了存款。
小约翰想着父亲死后的一年中,贤淑的母亲为了养育自己和年幼的弟弟,不得不去城里当仆人,还因为每天要赶回来照顾自己和弟弟多次被辞退,鼻子就有些泛酸。
走进工坊的大门时,小约翰狠狠地握紧了拳头,在心里对父亲发誓,自己一定会成为一个男子汉,负担起母亲和弟弟的生活。
因为一路上想的太多,小约翰明显不是第一个进入工坊的人了,看着其他三三两两的进入工坊大门的工友,小约翰加快了自己脚步向食堂跑去。
来到食堂时,里面摆着的大长桌子上已经有很多工友在坐着用餐了。小约翰去洗手台洗手时偷偷看了两眼,今天早上是可口的肉汤和热乎乎的大白馒头,肉汤里飘来的香气让小约翰使劲咽了几下口水。
忍着冰水刺骨的寒意,草草的洗过手后,小约翰赶紧去拿了两个碗,往窗口走去,两个窗口前都站了几个人在排队,自己也只得老实跟在后面站好。
排队的时候,食堂里飘扬的食物香气将小约翰肚子里的馋虫勾引的频频暴动,小约翰不由得在心里埋怨起来。
这工坊里什么都好,就是老板的规矩太多,光在食堂里就有吃饭之前要洗手,窗口有人要排队,吃完还得自己将碗放入指定的地方等等。
更丧心病狂的是老板还会不定时让人来检查,比如吃饭时如果发现谁的手上有没洗干净的泥垢,那你就麻烦了,马上被扣分。据说这分和工资与奖金是绑定的,扣到一定程度还会被开除,开除的人一分钱工资也拿不到。
不过总的来说这个工坊还是很好的,至少小约翰很喜欢,因为这里除了丰厚的薪水,更能给他一种新鲜感。工坊的高墙内仿佛有着无数让他目不暇接的新鲜事,让他能兴致勃勃的去了解和学习。
这让小约翰上班的这一个月内都保持着一种兴奋,和在别的地方完全不一样,他脑海里别的地方也就只有附近的几个街区和城里的教会广场了。毕竟他还小,没有去过更多的地方。
不过小约翰相信,即使在更遥远的地方,也不会比工坊内更加有趣了。除非……除非是遥远的神赐大陆,毕竟听说他们的老板就来自哪里。
小约翰见过自己的老板,除了穿着的体面,他更羡慕他身上的气质,那是一种自信,就如同他对坊主说话时那般,只需要听他说然后按他说的去做就行了,不需要坊主提任何问题,仿佛他就是这个世界的王。
但他对待其他人时,又显得谦和有礼,甚至在几天前他还夸奖了自己的绘制技巧,认为自己有灵性。
小约翰不知道什么是灵性,但还是因为这句夸奖高兴了好几天,因为既然老板满意了,那么自己也许在神诞之日就能看到奖金长什么样了。
食堂的窗口终于轮到了小约翰,他赶紧把自己的碗递了过去。今早在窗口后的是萨尼大妈,小约翰认识她,她和自己住在同一个街区,但是对方看起来有些不喜欢自己。
接过盛满肉汤的碗时,小约翰不小心被烫了一下,差点弄洒了,赶紧将碗放到柜台上,吹着自己的被热气烫到的手指,好在只是被热气烫到,并不严重。
“当心点,你这个小不要脸的。算是你们这些废物的命好,碰见这么好心的老板。老板昨天过来时,专门让人在柜台这里垒了灶,好让你们能吃口热的。”
萨尼大妈的怒吼迎面而来,小约翰感觉她的唾沫都飞到了自己脸上,连忙端上汤落荒而逃。
他可不敢去招惹对方,倒不是怕对方的大嗓门,而是因为这是自己父亲老约翰的风流债。据说父亲年轻时都快要和萨尼大妈结婚了,但是后来不知为何脑子一热想要当画家,跑出了去浪迹了好几年。
最后老约翰当然没有成功,等老约翰再次回到南城时,萨尼大妈已经结婚了,就是和现在这个丈夫——一个屠夫。而老约翰虽然在外面没有成为画家,但是也带回来了一个女孩,也就是小约翰的母亲。
小约翰的母亲是一个商人的女儿,从小就跟着老师教导读书识字,养成了文雅的性格。小约翰无法想象自己眼中贤淑的母亲,当年是如何在家人的反对之下,跟着一个流浪小子私奔,最终把自己变成一个陶匠妻子的。
将汤里剩下的肉丝都吃的一干二净,小约翰满足的拍了拍肚子。这些肉丝也是小约翰不去招惹萨尼大妈的原因之一,虽然她对自己态度很恶劣,但每次打饭碰见自己,都会多捞一些‘干货’给自己。
反正大人们的世界都很复杂,小约翰现在还不懂。
工坊此时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一路上路过许多的大房间,小约翰一边跟相熟的工友打着招呼一边慢慢的走着。
小约翰吃的有些太饱了,根本走不快。工坊之中热闹非凡,老板聘请了很多的人来建设这个工坊,除了已经建好的几个大厂房和围墙,看起来老板还有更多的规划。
也许建好了自己可以先过去看看,小约翰看着不远处已经热火朝天的大工地,走进了自己的工作地点。
大房间里人还没到齐,小约翰和大家打着招呼,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检查自己的工具。
小约翰平时管这里叫‘绘画间’,因为这里的工作只有绘画这一件事,他们所有人每天都要在泥胚上绘画。用到的什么原料和工具都需要自己去准备,坊主也很少干涉。不过,每隔一段时间,坊主会亲自过来说谁做的好,谁做的不够好。
并且每次都会说明原因是什么,是因为技巧还是作画的原料不合适。如果是前者,那就说明你只有一次机会了,下次如果还是做的不够好,你就可以领完工资回家了。
用坊主的话说,这和开除不一样,开除是因为工人犯错,所以不能拿工资;没做好只能说明你可能不合适这个工作,但应有的工资是可以拿的。
小约翰猜测这些话应该是老板说的,因为这些话很像老板的风格,而不是坊主那严肃到近乎沉默的性格。
至于第二种情况,坊主会让做的好的人自愿贡献出自己的原料配方。小约翰已经贡献了两次配方,都是他父亲曾经教授给他的。
至于为什么会愿意?因为只要贡献了配方就能加分,每个月都能享有更高的工资和更多的奖金。
检查完自己的画笔后,工头总算来了。小约翰知道,马上就要开始每天工作固定的流程,也是小约翰最喜欢的流程,开会。每天上班之前和下班之后,工头都会把大家聚集到一起,有事情就大家讨论,没事情就工头说几句。
早上的会一般都是安排今天大家要做些什么,晚上则是总结一天的工作中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只要提出问题,被坊主采纳后也会加分。
小约翰赶紧拿起挂在工作台旁边的本子,他是这个星期的记录员,需要记录早晚会议中大家说了些什么,如果有空的或者乱写的,记录员就会被惩罚。
对的,你没猜错,惩罚还是扣分。据说这套加分扣分的规则是老板亲自定下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分。
现在的临时工头是一名画家,当然,这是他自己说的,这么说的在这个房间中还有好几个,不过小约翰猜测他们都和自己父亲一样,是一些流浪小子,结局大概也一样,现在都来做陶工了。
‘画家’先是转达了坊主交代的一些事,主要强调了最近这一批工作大家要提速,因为急着要用。但在小约翰看来其实都是无用功,他从小就在父亲的陶窑里玩耍,对制陶很熟悉,他很清楚现在工坊用的泥都不对,根本不可能烧成陶。
他也因为这个问题向‘画家’提过好几次,前面几次坊主都没有回应,直到最后一次时,坊主把他亲自叫去了办公室,并对他讲自己知道这个问题,但这是老板的吩咐,所以感谢他的同时,让他不要再担心。
但小约翰怎么可能不担心,在他看来这可不是个小事,如果工坊垮了,自己也可能丢掉这份好工作。
于是他回家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母亲,希望母亲能给自己出一个主意,但母亲也只是夸奖他,然后让他做好自己的事。
‘小约翰,你这是在自寻烦恼,你只需要做好的自己的本职工作,并且去钻研如何做的更好。至于其他的事,你老板会安排好的。你不是很崇拜自己的老板吗?难道你在怀疑他?'
母亲的话语还回荡在小约翰的耳边。
即使自己再崇拜自己的老板,可担心总还是难免的啊。有几次他甚至偷偷的想跑去窑边偷看,但因为那些看守‘凶人’,他没有能离的太近,不过他还是看见了那些烧出来的东西都是白色的,根本不是陶器应有的颜色。
而且每次起窑,老板都会在窑口看着。小约翰猜测他应该很生气,因为他总是让人将所有的东西都砸的粉碎,然后让人带走,据说是要扔进海里去去。
正当小约翰走神时,突然听到‘画家’在喊自己:“小约翰,我刚才说的你听到了吗?”
“对,对不起,我有点走神了。”小约翰满脸通红的站起来,并把自己手上的记录本递给‘画家’:“你帮我看看,我那些没有写。”
‘画家’一点也不生气,笑眯眯的接过记录本和笔,在上面写了几句后说:“没多少,年轻人就不要起的太早了,你们瞌睡多,当心别搞砸了工作。”
小约翰感激的看着‘画家’,他是一个和气的好人,并且绘画技巧很不错,这是‘绘画间’的共识,所以他暂时当工头,也没有人反对。
‘画家’将本子递回给小约翰,继续说:“刚才我说,因为工期紧,我的工作比较紧张,我需要你来给我当助手,你同意吗?”
小约翰接过本子时,飞快的点头道:“当然,当然。”
反正分配的工作是什么,大家就得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