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燕落霜做了个梦,梦见了她的一生。
她也叫燕落霜,是永嘉人,父母双亡,从小寄养在舅父家。她八岁那年,澹台沐的父亲认她为义女,从此就在睦王府住下了。
可她毕竟是外来人,在王府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不仅姐姐们欺负她,就连丫鬟小厮也不拿她当回事,身边也就只有木槿那个小丫鬟可以信任。
她本以为她的生活中只有无尽的黑暗,直到他的出现,像一束光照亮了她的世界,从那以后,她,成为了澹台沐的众多小迷妹中的一份子。
“沐哥哥,珏姐姐又欺负我!”
“沐哥哥,小霜也想要珏姐姐的纸鸢!”
“沐哥哥,今天是元宵节,我们去猜灯谜吧!”
……
在记忆里,对于这个灰头土脸,不知礼数的义妹,他总是过分的放纵;她的要求,他从来不拒绝;而她,也不知从何时起,被他宠得越来越无法无天、肆意妄为。
然而,阴谋终究是阴谋,她只不过是他送进宫的一颗棋子,仅此而已。
于是,刚烈如她,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暗恋选择了殉情,一头撞在了柱子上,眼前是淋漓的鲜血,耳畔是绝望的哀嚎。在渐渐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了澹台沐与澹台珏联袂而来,那幸福的模样,可不就是她一生所求而不得的吗。
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要得到幸福。
记忆在此终结,梦境却还在延续。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燕落霜几乎每晚都会重复这个梦,以至于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中邪了,或者是先前的燕落霜死的时候怨念太强,导致她的记忆得以完整保存下来。
“为情所困,不苦吗?为情自杀,值得吗?你死的那一刻,后悔吗?虽然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替你夺回澹台沐,可他真的属于你吗?再说,我啊,好像已经丧失爱人的能力了。与其将自己的精力与心神寄托在他人身上,倒不如独善其身,若是有朝一日觅得王侯将相,再兼济天下,岂不快哉?”
她没有回答。
“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听我给你讲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叫松子的女人,她是岛上的一名小学教师,在游学期间,险些被校长强奸,替学生顶替偷窃反遭陷害,爱慕她的男老师亦不信任她,她,遭到了驱逐。
归家后,迫于家庭的压力,她选择了离家出走,与一名不得志的青年作家同居,屡遭家暴,但她爱他,后来,作家卧轨自杀,她,被抛弃了。
松子成了作家朋友的情妇,她以为男人是爱她的,男人却因为妻子的察觉而放弃了她。她选择了自杀,血液从她的手腕流出,再是凝固,她,没死。
心灰意冷的松子为了赚钱,选择做土耳其浴女郎,期间结识了合伙人,两人没多久就同居了,她把挣来的钱全都交给了他,他却用来包养女大学生,她,杀了他。
在被捕入狱前,松子来到了昔日太宰治自杀的玉川上水,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一束光照进了她的生命,理发店的老板说要娶她。三个月后,她被捕了,等她出来,老板已经结婚生子,一家人其乐融融,她,离开了。
这一次,她回到与监狱同名的理发店工作,偶遇昔日学生,他向她表白,她却告诉了他自己荒唐的前半生,他们在一起了,他因为贩卖他非命遭到组织的追杀,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选择了自首,她,再次入狱。
松子出狱,在附近工作,等他出来,那一天,她穿了新衣,捧着玫瑰,被他一拳打翻在雪地里,她,再一次,被抛弃了。
故事还没有结束,松子选择了自暴自弃,靠以前做土耳其浴女郎赚的钱荒唐度日,在某个夜里,与几名青年发生口角,被群殴致死。
这样的一生,是勇敢的一生,也是荒唐的一生,更是追爱的一生。
我并没有资格去评判一个为情所困的人的一生,因为我不是她;而你,也不是我,既然你已经死了,就没有资格再来强求些什么,强扭的瓜不甜,难道你一定要我和澹台沐都活在痛苦之中。既然走了,不如走得干净些,早日投胎,来世去个好人家。”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算是,也不算是,我只是给你提出我的意见。”
“不过,有句话你说错了,而且还是大错特错。”
“难不成是他杀?”
“不,不是这句。”
“老话说得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莫非在这种关头你还要跟我打哑谜,还是你准备瞒一辈子,别忘了现在,只有我可以帮你。”
“你倒是个聪明人,所以你一定要跟澹台沐在一起。”
“你烦不烦,我不都说了你不是我……等等,你这句话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
“你是谁,我就是谁。”
“少装神弄鬼,这就是你求人办事的诚意?”
“你想知道什么,就自己去寻找答案吧,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你的夙愿是?”
“替我们报仇!”
说完,一道黑烟从燕落霜眉心冒出,逐渐变得洁白神圣,眨眼之间,化作万千星辉随风散落。
燕落霜只觉脑壳痛,往日靠蛮力解决问题的她有朝一日竟要靠脑力吃饭,这件事还真是烧脑啊,算了,想那么多干嘛,该来的总会来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可惜,好似老天爷成心跟她过不去似的,没消停一会就有不速之客上门,偏偏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珏小姐表小姐,我家小姐这两日身子不适,不方便见客,您二位还是改日再来吧。”
被称作表小姐的粉衣女子看着眼前这个小丫鬟不卑不亢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起手来就往她脸上抽去,怒斥道:“小小贱婢,也胆敢拦住我们去路,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
就在她的手掌即将触碰到丫鬟脸蛋时,一只玉手死死钳住了她的手腕,同时传入她耳中的是玩世不恭的讽刺之语。
“哟,这不是表小姐吗,什么时候成了条狗在这挡道呀!都说了好狗不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