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公子又继续说道:“姚妃后来生了对双生子,便是骁子恒、骁子衿两兄弟,骁子恒便是当今静王,而骁子衿却早年夭亡。骁成章随母入宫的时候已经十二岁,不能住在后宫,也不能立下宅邸,便常住太书院中,端朝八十七年,先帝薨,四十四岁的骁成章也不见踪影,直至这两年,我才得骁成章消息。”
“人家自始至终都不愿见你,你又何必热脸贴冷屁股。”粉衣少女鼓着嘴说。
“离王只是有宛朝遗风,不愿争权夺利罢了,不过他不为自己争,难道也不为他儿子争吗?”
“那叔叔都说了,他与骁成章不是父子,就你始终不死心。”粉衣少女挠着头说:“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何要如此执着,这件事,除了你自己,又有多少人支持你,便是你之前花那么多银子招揽的山匪贼盗,也都虚与委蛇,并没拿你当桩事,也不见得有多卖命。”
莫庭荷听那小丫头叽叽呱呱一大堆,忍不住笑了出来:“萧公子,看来你的确是个孤家寡人了。”
“莫姑娘,我要是你,可笑不出来,现在莫伯舒和林栖止的命都在我的手里,如果你能交出手稿,我可以放过他们。”
“我的确不知手稿去向,但我也一直在研究,等我研究出来,或许手稿可以给你一观。”莫庭荷看看萧公子脚下莫伯舒焦黑的身体,压抑住心痛说道:“即便你把我哥哥杀了,手稿没有也是没有,且我还会恨你,若是让我恨你,你不如现在就把我杀了。”
萧公子微微挑眉:“莫姑娘,你是觉得我不会杀你吗?再说,若我真要逼出些什么,杀你也没意思,但刑罚可并不少。再说,恨我的人不少,我也不介意多一个人恨。”接着,萧公子还指指粉衣少女说:“你也可以问问她,她对我可有深仇大恨?”
粉衣少女点头说:“也就是我现在没有能力杀你,不然,我定会为母报仇。”
萧公子抿住薄唇:“你看,我将这样一个狼崽子养在身边尚且不在乎,又怎会怕你呢?”
“即便我杀不了你,难道就会依照你的意思委曲求全吗?”
“你会的,因为莫伯舒在我手里。”萧公子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凌空划了一道,剑气切割在莫伯舒的胳膊上,他疼得惨叫。
“莫姑娘。”萧公子冷笑道:“或许你不知道你哥哥有多么地痛苦,蛊毒占据他的全身,侵蚀他的内脏,他的身体会因为失血而发冷,到最后,他会跟林栖止一样,变成一个没有血液,没有内脏,却依然活着的人,蛊虫会代替他活下去,可一旦蛊虫离开,他就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莫姑娘,事到如今,你可别忘了,你哥哥是为了救你才深受蛊毒之苦。”
“够了!既然要合作,我们将条件谈好,你怎样才能放过我哥哥。”
“你放心,我这边有灵药,可护住你哥哥的身体,压抑蛊虫分生,但持续不了多久。”萧公子从怀中取出一丸黑皴皴的药丸。
莫庭荷想伸手去拿,萧公子却陡然收回手:“莫姑娘,这枚药不是给你的。手稿。”
“我真的没有手稿,这样吧,你换个要求。”
萧公子的眼睛转了转,又说:“或许,你可以去说服骁成章那个老头。”
“我连骁成章是谁都不认识,他也不认识我,如何说服?”
“这便是你的事了。”萧公子挥手,林中树叶纷纷扬起,圈成一个小镜,接着萧公子让莫庭荷与他一起进入到小镜之中,小镜乘风而起,也不知飞了多远,在一处山崖慢慢落下,山崖下面绿树葱葱,再往下一点,就看到有溪流也有两间茅草房子。
一个白头老翁正在溪边钓鱼,见到萧公子,依旧岿然不动,眼睛盯在鱼钩处。
“皇上,我带了莫姑娘来看你。”
白头老翁这才打量起莫庭荷,隔了一会儿,才说:“你是从哪里学的幻水镜?”
“我师父是麓山临逸修士。”
“哦,鼎公后人,鼎公的确是做幻水镜的高手。”老人说完,又不说话了。
“老先生,你也认识我师父?”
“也不算认识,只是在太书院的时候,也与人学些幻水镜,那人曾是临逸修士师伯的学生,只因不合师父的眼缘被赶下麓山,所以,我们也算师承一派了。”
莫庭荷想起临逸修士曾经说过,他的太师父曾经收过几个徒弟,又赶走好几个,最后只留下临逸修士的师父一人,自此以后,麓山便只收关门徒弟,不再招揽学生了。
骁成章摸摸下巴,叹了口气说道:“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印象中大家明明还是少年模样。”骁成章又低头看湖水中的倒影,继续说道:“我果然是老了。”
“皇上,这么说起来,您和莫姑娘的确很有缘,不如我就让莫姑娘留下来陪陪您,陪您说话,解闷,你觉得如何?”
“你放这么一个花一样的大姑娘留我这里干什么?她的年纪都可以做再新的女儿了。”
莫庭荷眨眨眼睛,不知道骁成章嘴里说的再新是谁。
“说起来,再新呢?他怎么不在?”萧公子礼貌地又问。
“他自然是贪玩去了,这把年纪,一点都没个庄重的模样。”骁成章气得摇摇头。
难道骁成章嘴里的这位“再新”是他的儿子吗?莫庭荷抬眼看萧公子。
萧公子摇摇头,当着骁成章的面很多话不好明说,而且骁成章有很多秘密,未必会跟他说。
骁成章倒是很喜欢莫庭荷,又招呼她问道:“丫头,看你模样挺聪明的,平时都读什么书?”
“我什么书都读。”莫庭荷也笑着回答。
“哟,这大话可就扯大了,我问你一本书,估摸你就不知道了。”
“老人家请出题。”
骁成章想了半天,说道:“《帝农散记》,看过吗?”
“看过。”
“呵呵,如此无聊的旧作都看过了。”
“因为《帝农散记》是萧庾所著,所以我便多看了几遍。”莫庭荷解释道。
“萧庾?”骁成章瞄了眼萧公子,“能知道《帝农散记》已是不易,又知道是萧庾写的,更是不易,比某些萧家后人来得要好啊。”
“谢老人家夸奖。”
“可惜的是,《帝农散记》是前朝孤本,现在已经找不到了。”说到此,骁成章不由得惋惜起来。
“老人家可看过?”
“小时候在宫里见过,就翻了两页,觉得没意思便放回先帝书柜,现在想想,反而是回味无穷,可惜再没机会了。”
萧公子连忙说道:“这些本来就是我们宛朝的书,皇上,待大计成功,皇上自可重看这本书。”
“我不需要为了一本书来谋反吧,现下的日子也不差啊。”骁成章耸肩。
“《帝农散记》最有意思的便是前两页罢了,后来的并没那么有趣,看不看也无所谓。”莫庭荷说道。
“看这意思,你这小丫头还真看过,不是诓我?”
“我诓你又有什么意思。”莫庭荷眨眨眼睛,“看过便是看过,没看过便是没看过。”
“那你背两句我听听。”
莫庭荷张口便背了几段,末了还问:“还要继续背吗?”
骁成章仰头笑了起来:“这丫头有意思,对我胃口。”
“皇上的意思是……”
骁成章未理睬莫公子,而是与莫庭荷说道:“丫头,你可知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莫庭荷摇头:“老人家,今天是我们第一天见面。”
“我至今依旧放心不下的,便是我有一天没了,谁来照顾再新。小丫头,你给再新说门亲可好?”
“我?”莫庭荷指着自己的鼻子,“老人家是不是看错了我的年纪?我哪里会是与人做媒之人。”
“你这丫头,看人不会差,我就让你去街上挑个姑娘,给我家再新,若是两人好上了,便是你赢,我答应你一件事。”
莫庭荷还没说话,萧公子已经凑了过来,应承道:“既然皇上开这个口了,那我们定当义不容辞。”
莫庭荷还想拒绝,被萧公子拉开:“你居然还能对皇上说不吗?既然皇上让你做,你便去做,说个亲,做个媒算什么你别忘了,莫伯舒的药还在我的手中呢。”
莫庭荷摆摆嘴:“你说得轻松,我连再新是谁都没见过,如何帮他说亲?”
“我带你去找。”萧公子说着就拉了莫庭荷往林子后面走,那边有个山洞,一个男人正在山洞中拿石头一块一块地垒起来。
“骁公子。”萧公子站在洞口与那男人说话。
那男人抬起脸,是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人,眼睛闪亮,鼻子高耸,不太像端朝人。
“这位便是骁再新公子,是皇上的儿子。”
“我不是骁成章的儿子,这话我与你说了多遍,你就是不信,你也不想想,我与骁成章可有一丝相像?”
“既然你们不是父子,那为何要住在一起呢?”莫庭荷奇怪地问。
“两人一起住的缘由有很多,还是说,住在一起便是父子么?”
这骁再新的性格有些奇怪,他似乎不喜欢别人多讨论他与骁成章的关系。
莫庭荷突然想起她曾看过的书中提起,百儒谏言为的就是先帝废长立幼,而那幼帝似乎就叫骁再新。
莫庭荷再看眼前中年人,他偏异域的面孔或许真是因为骁再新的母亲便是略略族人。
“若不是父子,难道是兄弟?”
骁再新哼了一声:“呵呵,兄弟?”但却掀起眼皮多看了莫庭荷一眼。
萧公子在一旁皱眉说道:“骁覃只有一子,再无别的后嗣。”
“倒也是,他们两人虽然是兄弟,却是异父异母的兄弟。”
骁再新停下手上的动作,拍手站起:“小丫头,看来你知道不少。”
“只是看了些野史罢了。”
“有意思,居然已经有人写我的野史了?”
“其实你已经死了。”
骁再新落拓地看着山洞外的天空:“天还是一样的天,却不曾想,我居然已经不在人世?”
萧公子听得云里雾里,低声问莫庭荷,“他究竟是谁?”
“骁再新。”
“我自然知道他是骁再新,那又如何?”
“前太子。”
“前太子难道不是静王……你的意思是,他是小太子?”萧公子这才正视骁再新,计算时日,年纪也约摸吻合得上,当初所有人以为小太子死在政变中,却未曾想他是被骁成章带走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萧公子问莫庭荷。
“自然是书里写的。”
“小太子幼名没人知道,你是从哪本书里看见的?”萧公子大奇,“你又是在哪里看到的书?”
莫庭荷没理他,反而是回身问骁再新:“骁成章让我为你说亲,可我不知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不如你跟我说说,我去帮你寻来?”
“我喜欢的姑娘可不就是你这样的姑娘吗?”骁再新呵呵笑了起来,形状诡异。
“若是如此,那便再简单不过了……”萧公子万万没想到,此事如此容易,连忙拉过莫庭荷,“我去布置布置,骁公子与莫姑娘今日便可成亲。”
“萧徒可耻!”莫庭荷反手打了萧公子一记耳光,“你是失心疯了吗?我同意了吗?”
萧公子手背贴在被莫庭荷扇红之处,嘴角微翘:“你倒是打得快。”
“难道不是你该打吗?”
“我看你是不要莫伯舒的命了。”
“你若是觉得如此便能让我妥协,那便错了,婚姻大事与我而言乃至顶之事,不容亵渎!”
骁再新在一旁看戏,看得哈哈大笑起来:“你们这两个娃娃真有意思!”接着又正色说道:“也不看我的年纪,我怎么会真的对这么个黄毛丫头有意思,我虚度那么些年,什么也都看透了,儿女婚姻最是虚情假意,而女人也更是麻烦透顶,我这一辈子可都不愿意和女人在一块儿。”
萧公子急了,连忙说道:“怎么会,怎么会,骁公子,女人可是这世上最好的,你又没尝过女人滋味,怎么会觉得女人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