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炼狱(12)
这两人一路跑到郎中家,看到郎中家的灯还亮着,子兰缇提着弓箭就想往里冲,却被苏耀钰一把抓住,苏耀钰跟子兰缇说:“先别进去,他们还没到。”
“怎么会,我们都到了,他们还没到?”
“我们两个脚程比他们快。”
“好吧。”子兰缇想想也对,很轻松地就接受了苏耀钰这个说法。
但是接下来苏耀钰做的事情就让子兰缇不能接受了,苏耀钰竟然将子兰缇带到猪圈旁边躲了起来,子兰缇气恼地说:“苏耀钰,我是一族之长,就不能呆在稍微正常点的地方吗?”
“这边是屋子的侧面,又对着门,可以看到他们从门外进来,但是他们如果往厅堂而去,定然不会注意我们这边。”苏耀钰跟子兰缇解释。
“就算你说得很有道理,能掩盖这边就是猪圈的道理吗?若是被人看到了,我还怎么做人族长?”
“你这族长本来就是被硬推上来的,他们未必是真的服你,只是不愿意做族长罢了。”
“你这么说话,我就想治你罪了。”
“子兰族长还是收回这样的威胁吧,你觉得你们罗却族有谁能打过我吗?”
“打不过又怎么样?我可以派兵抓你,你双拳难敌四手,总有落败时候,我就不信惩戒不了你。”
“你有兵吗?”
“……”子兰缇虽然知道理亏,可还强行挽尊道:“怎么没有,要是没有兵,别人打过来怎么办?”
“你不是一般都从安平族借兵吗?还要安平族的兵士自带饮水与干粮。”
“……”
“你内城的兵也都没多少了,所以你现在被称为孤家寡人也不为过,不过治国抠门抠成你这样的,也少见。”
“我可不算抠门,我与我父亲将万贯家财都用来养国了,可是一国之事,靠我们一家的财力真的不行,我们家早就不堪重负,我若再不抠门一些,恐怕连这身衣服都要拿去当了。”
“你没发现罗却族吏治有很大的问题。”
“吏治?”这是子兰缇第一次听到的新名称,但是苏耀钰没有跟他具体解释,只是再问道:“你自己用人的时候,没觉得四处掣肘吗?全无管束之法?”
“还好吧,我也没钱给他们,他们不怎么听话也是正常的,真有要紧的事,相互间商量商量就是了。”
“相互间商量?你与谁商量?又是怎么商量的?”
“这个倒不太好说,反正看谁好商量就商量吧,若是商量不来,那也怪不得我用硬的,反正那么长时间以来,凡事都能解决,我也没觉得治官有什么问题。”子兰缇举起弓箭扬了扬。
“明白,明白,子兰族长也不用比划来比划去的,我知道子兰族长的意思,但我说的却是和子兰族长说的不太一样,我猜测,子兰族长早发现罗却族沉疴已久,励精图治想要改变,却苦于实权被真正霸占利益中心的叔伯牢牢控制住,要改变也不是一朝一夕,所以这才变成你一家独穷的局面。”
说子兰缇伤心处,子兰缇心痛地捂住胸口:“苏耀钰,你说话非得这么扎心吗?”
“如此看来,还是我说对了,否则你怎么会那么轻易被我伤到?”
“哼,你哪会那么容易被伤到,不过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苏耀钰回答道:“怎么会没用?只要你想改,一切都能改,你本来就是罗却族的族长,又何必过得那么憋屈?”
子兰缇叹了口气:“你说得倒是轻松,我也想看看,你能做出什么事来。”
“这个又有何难,你看这不都是现成的机会吗?”苏耀钰指了指郎中的屋子。
“机会?哪里来的机会啊?郎中?郎中算机会吗?”
“当然不是郎中,是里面的米乙。”
“这算什么机会?就是一桩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意外罢了,到你这里,还成了机会?”
“这件事可不是意外,再说,若你也认为是意外,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我就看这月色不错,我过来看月亮不行么?”
“来郎中猪圈旁看月亮?”
“苏耀钰,若你再这么说,我必然要行我族长的权力了!”
“行,人来了!”苏耀钰指了指门外,就见吕甲与子兰丙正在郎中家门口探头探脑。
“他们来得可真慢啊。”子兰缇嘀咕了一句。
吕甲在门口张望半天,未看见暗处的苏耀钰与子兰缇,便壮了胆子走进来,两人都是低着头,一路到郎中屋前,然后敲开郎中家的门。
郎中打开门,见有两个陌生人,便问道:“你们找谁?”
“你这边只有你一个吗?”吕甲问道。
郎中点头:“只有我一个啊。”
“不是还有个落水昏迷的人吗?”
“哦,是有,不过他还在昏迷中,也起不来。”
子兰丙连忙问:“他什么时候醒?”
“你们是他的朋友吗?其实他恢复得还是不错的,这几天就能醒了,幸好救出来及时啊。”郎中摸着山羊胡子,得意地说。
吕甲与子兰丙对视一眼后,吕甲跟郎中说:“我们带了些东西,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吕甲就将手放进了胸口。
子兰缇大喊一声不好,一箭射出,正好击中吕甲的右肩膀,吕甲跪在地上,而子兰丙见情况不对,拔腿就要跑,没跑几步,就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玉面书生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紧张得软倒在地。
子兰缇用脚踢开吕甲的右手,一把匕首哐啷掉了出来,子兰缇得意地说:“哼,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吕甲垂头丧气地说:“是我们兄弟贪财,请族长责罚。”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把事情说清楚。”
吕甲这才老实交代说:“我们三人在罗却王城中以偷窃为生,前几日米乙突然说他不想再偷了,想收手,娶个老婆过安生日子,我们都很奇怪,猜测是米乙发了财,只是不告诉我们,于是我们就以践行为由将米乙灌醉,然后暗中套他的话,果然,米乙告诉我们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吕甲抿抿嘴说:“就是些街坊上的闲言碎语,米乙用这些要挟了不少人,所以挣了点钱……”
苏耀钰抽出长剑,顺势就切断了吕甲的小指,吕甲痛得哭爹喊娘,接着苏耀钰又用剑指向子兰丙:“你来说。”
子兰丙被刚才那一场血腥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隐瞒,连忙竹筒倒豆子一般说道:“我说,我说,你可千万要饶了我。”
“你赶紧说,不然比他下场还惨。”子兰缇凶相毕露,毫不留情地说道。
子兰丙一边点头,一边说:“米乙是发现了一个藏宝的地方。就在桥下面,米乙带我们去看了,也不知道是谁将宝贝埋在那边的,是一个大洞,洞里有一个大缸,揭开大缸,里面黄金珠宝不胜枚举,米乙胆子小,就从最上面拿了两块金子,说他这辈子够用了,但是吕甲不满意,吕甲想将那一缸的珠宝都带走。米乙就想过安生日子,不敢冒那么大风险,于是他们两个就吵起来了,正巧打更的从桥上路过,我们草草将那大缸埋住,然后佯装无事上桥,等打更的离开,可米乙还是不放心,总在低头看他那缸珠宝,我本来也想离开,可回头的功夫就看见吕甲一把将米乙给推到桥下去了,我见米乙落水,自然害怕,可吕甲却说,分钱的人能少一个便少一个。”
“你这就财迷心窍,默许了?”
“怎么会啊,我当然是更害怕了,你想,吕甲既然能为了多分钱杀了米乙,那若是杀了我,不就可以独吞了吗?所以当时我只想逃,哪里还敢想什么财宝的事。”
子兰缇点头:“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这个公子就突然出现了,救了米乙,然后将我和吕甲送到族长面前了。”
“如此看来,你们也没时间串通,那怎么说得如此一致,都说是借钱发生的争执呢?”
“我们小偷小摸的,手上暗语多,进门前,吕甲已经跟我对好话了,我也怕他杀我,自然要按照他说的说了。”
子兰丙的话天衣无缝,无论是苏耀钰还是子兰缇一时听不出破绽。
苏耀钰又用脚踢了一旁的吕甲:“是这样嘛?”
“怎么可能!”吕甲因为失血,白了嘴唇,脸上的横肉一抖一抖的,“你们要是信了这家伙,那可真是蠢到家了。”
“是吗?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我不想说,反正不是他说的那样。”
“不是?那也简单,我们只要去看看桥下是不是有珠宝就行,若是有,子兰丙说的就是真的。”苏耀钰与子兰缇说,“这件事,随时可以查证。”
“你去查证,自然可以看到那缸珠宝,但我说,珠宝是我们埋进去的,并不是米乙发现的。”吕甲愤恨地看着子兰丙,“这个家伙,明明他是主谋,怎么反而将罪责推到我身上了。”
“那你倒把话说清楚。”子兰缇继续问道。
“反正今天既然把话摊开了,我也无所谓,回头没法跟东家交待的是你子兰丙,可与我无关。”吕甲啐了一声:“我坦白了,这钱不是我们的,是有人让我们藏起来的。”
“谁让你们藏钱的?为什么要藏?”
“我们三个就是挑夫,替东家将一缸东西埋在桥底下,我们运过去的时候,东家只说是腌制的咸菜,但是在埋下土的时候,子兰丙突然就将缸口给划开了,我们看到里面居然有整整一缸的金银财宝。米乙当时就动了心思,想要贪下几块金子,我们都是穷苦人,两块金子够我们舒舒服服过一辈子了,所以我也想拿,但是子兰丙却不一样,子兰丙说,既然东家要埋这一缸的财宝,说明这些钱是见不得光的,若是只拿两块金子未免太亏了,他想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拿了,再换成咸菜。”
子兰丙在一旁大叫:“吕甲你害我,明明就是你说要全部带走的,怎么变成我说的?”
“自然是你说的,你还说你有亲戚在大端,带着钱去大端投奔亲戚,东家永远找不到咱们,出路都是你想的,怎么不是你的主意呢?”
“什么叫我的主意?我是说我大端有亲戚,可是你不是说你兄弟就在边境守着吗?就算我们一起逃跑,你兄弟也会放我们离开?”
“你若是将这些话都说出来,那我也要说,米乙就是子兰丙让我推下去的,我们都商量好了要去运咸菜替换这缸珠宝,结果刚到桥上米乙就返回了,抓着桥栏不愿意跟我们走,是子兰丙说的,若是米乙再执迷不悟,那就要除了他。”
子兰丙扭曲着脸说:“你现在说这样的话又是什么意思?推米乙下去的可是你,你怎么证明是我让你推的?再说,你这么大一个人,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吗?”
“米乙要娶的老婆就是你一直暗恋的姑娘,你之前总带着米乙去那姑娘家给人家打水,结果那姑娘看上了比你俊俏的米乙,所以你与米乙本来就有私仇,你趁乱挑唆我们,让我觉得米乙接下来会报官,我才失手将他推下去的的!”
“你可真行,为了推卸责任,连那桩旧事都提出来了,我是看不惯米乙,难道你和米乙就一点过节没有吗?米乙家新盖的瓦房是不是占了你家的地,是他爹趁你爹酒醉的时候用你爹手印按的地契,这件事可是你跟我说的,你要说你不恨米乙,我也不信。”
“这件事怎么能扯到我恨米乙?横竖都是爹娘的事。”
“对啊,可是今年年头,你爹因为这件事想不开,积郁成疾,一命呜呼了,若这样你都不恨米乙,那你可太不孝顺了。”
“你们都闭嘴!”子兰缇突然大吼一声,“你们这左一言右一句的扯的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和这件事有关吗?”
吕甲与子兰丙齐声说道:“当然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