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从勇哈哈大笑起来:“又是谁跟你说边境太平的?边境从来没有太平过,十八外族里只有四大部族人数众多,也相对无人敢惹,可是其他的十四部族便没那么幸运了,他们除了要向端朝纳贡以外,还要向四大部族奉献,留给自己部族的少之又少,有些强壮的部族自然要去掠夺那些更弱小的部族,所以那些小部落连年争夺不断,即便是大部落里,也是明争暗斗,就说安平族的阿金米肖将军,还有哲敢族的莫王爷,这两人都是声名显赫的大人物,可惜阿金米肖将军死得早,不然说不定还能称为端朝第一忌惮之人。至于莫王爷,真是可惜了,都说哲敢族的金丝蛊能够修残补缺,不知为什么,就是修复不了莫王爷的残体。”
“因为莫王爷的伤不是金丝蛊能修复的。”莫庭荷微微一笑。
“呵呵,看莫大人的意思,难道还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只是偶尔听人说起过罢了。”莫庭荷心里清楚莫王爷是怎么受的伤,幻水镜连接的是造镜人自己的血脉,用造镜人的心血滋养,若要解除,需得造镜人先行切断血脉与幻水镜的关联,然后再用术法慢慢消融,可是当年莫王爷的幻水镜被莫庭荷从内打破,且在打破的同一瞬间,镜中浊气四散,莫王爷心脉受损又被浊气反噬,即便有金丝蛊,在还没碰到莫王爷伤处前就被浊气吞噬掉了,所以他的病也终生无法痊愈。
王从勇没听懂,继续追问道:“那你是怎么听说这件事的?”
“王将军,已经到了。”莫庭荷指了指马车外面。
王从勇转头才发现马车已经停在知府衙门外面,管家从里面跑过来,亲自来迎接。
王从勇先下车,莫庭荷带着林夫人跟在后面,管家一脸谄媚的笑容在转移到莫庭荷身上的时候就停滞住了,挑起眼尾,一脸不屑地说了句:“你怎么来了。”
“怎么,你们还是认识的?”王从勇叉腰站在不远处说道。
“没有,没有,算不得认识。王将军,我们知府已经在里面等了许久,请进。”管家不再搭理莫庭荷,而是用加倍的热情带着王从勇往里面走。
莫庭荷也不以为忤,背着手跟在王从勇身后,府衙的仆从也没人敢对莫庭荷不敬,见到他们都躬手行礼。
林夫人进到知府衙门就开始腿软,她一直在跟莫庭荷说:“怎么办,怎么办,我的腿都软了。”
“林夫人为何如此紧张,难道你被软禁在知府衙门时候,他们敢对你有什么不好吗?”
“也说不上不好,但也说不上不好,只是我们住的那个屋子,夜夜闹鬼,我进到这里,便全身发麻,你看看,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莫庭荷不禁担忧其自己的母亲,可王从勇在前,知府衙门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激动。
柳知府本来在正堂坐着,见到王从勇进来,赶忙走了出来,连连说道:“王将军,晌午就说你要来,你可让我好等啊。”
“柳知府事务繁忙,何必要亲自迎接?我只是没事来你园子逛逛罢了。”
“只要王将军来,我永远有空。”柳知府搓手道:“王将军想逛我家园子,不如下官陪着一起……”
“我的事不着急,对了,莫大人,你不是也来找柳知府有事吗?”
柳知府及正堂中其他几个幕僚的眼神齐刷刷地射在莫庭荷的身上,莫庭荷微微笑着说:“多谢王将军。柳知府,我来你府上,是来讨一个人。”
柳知府干笑两声:“莫大人都开口了,我自然是要同意的,不知莫大人来讨谁?”柳知府见莫庭带着林夫人过来,本以为她就是来要林夫人的,毕竟林夫人是莫庭主母,他便是从忠义出发,也应该将林夫人带离,而且毕竟现在莫庭在内阁是有官职的,并且两人同在虞相手下做事,所以这个面子他也愿意给。
“莫庭荷的母亲。莫家的夫人。”
“莫……”柳知府愣了好大一会儿,才说道:“这个莫家的老婆子与莫大人可有什么渊源?”
“当初两位公子先后出事,幸得莫家夫人多方照拂,才留着我家夫人在人世间,所以这个恩情,无论如何,我都要报。”
“莫大人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可从没禁锢过谁,无论是莫夫人还是林夫人,我从不用锁,任由他们自由,难道我做的还不多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柳知府要将莫家人接到知府衙门,而不直接给些银两了事呢?”
“只是些银两,未免也太不诚心诚意了,我所作所为,也都是为了给百姓们做个表率罢了。”柳知府笑呵呵地打着马虎眼,“反倒是莫大人,怎么对这位莫夫人如此执着,既然你把你家主母都带过来了,无非是要带你主母离开,只要王将军首肯,我这边自然都是可以的。”
“林夫人我自然要带走,莫夫人我也一样要带走,柳知府,若你不愿意,那我回上京,定要好好向虞相说说此事。”
“哼,莫大人还是太年轻,莫庭荷可是圣上赐婚给苏耀钰的,若没有虞相首肯,我怎么敢动她的家人?”
“那若是皇上知道了呢?”
王从勇也在一旁说道:“说起来,柳知府,我来平安府那么多些时日,怎么没见过柳小姐?”
“王将军,你若如此轻辱我的女儿,那也莫怪我生气了。”柳知府最宝贝的便是柳如意,虽然此刻她心中也对女儿在上京城的境况担忧不已,可又不能在王从勇面前表露出来。
一旁的管家也开口说道:“我家小姐一直在闺阁中念书绣花,不见外人。”
王从勇自知失言,尴尬地摸摸鼻子,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原本的黑脸模样,一言不发地坐在自己位置上,端起新上的茶盅,嘴唇还没碰上杯盏,就停住了,然后将茶盅举在半空。
柳知府人精一般,连忙问管家说:“给王将军上的是什么茶?”
“大人,是上好的明前碧螺春。”
“去换上我新得的那块云雾茶,王将军惯喝浓重的茶,你怎么偏生忘了。”柳知府故作愠色,引得管家连忙过去端过王从勇手里的茶盅,管家知道刚才那句话得罪了王从勇这莽汉,但也只能埋怨自己半天,只能堆着笑与王从勇说:“王将军,刚才是我不会说话,我这就给您换杯茶。”
王从勇也不至于太为难下人,他将茶盅递给管家后,折过身对柳知府说:“柳知府,我无意冒犯你家女儿,只是我查过进来全平安府制造的牒册,里面的确有一份柳小姐的牒册。”
“这是自然,小女就在平安府,王将军要查牒册,自然要去的。”柳知府被王从勇身上的杀气慑到,回答也愈发小心。
“柳知府,令爱的字写得还是不错的啊。”
“承蒙夸奖。”
“柳小姐学问高,不知有没有个贴身丫鬟陪着一起读书的?”
“那是有的,有三个,分别是春、园、红三个丫头。”
“这名字起得有意思,春、园、红,那是不是其中有一个叫柳小园的?”
“是,小园自小被卖来柳府,跟着我家的姓。”柳知府越答越心惊,额头上的汗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柳知府,不如让这小园出来一下?”
“她还陪着可意,现下也不方便。”
“柳知府,令爱是千金小姐,若是不出闺阁便也罢了,她的丫鬟不至于不能见人吧,还是要我拿了令牌,带着人来你知府衙门拘人呢?到时候,恐怕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了。”
柳知府咳嗽一声,与身后的下人说:“去叫小园过来。”
管家也正在这时走进来,将新泡好的茶端给了王从勇。
王从勇却看都没看一眼,而是指着莫庭荷说:“让莫大人先喝吧,他刚回平安府,刚才又是那一番折腾,估摸着也渴了。”
管家于是转身将茶盅递给莫庭荷,莫庭荷端过茶盅后,略微闻了闻味道,便说:“上好的云雾茶,给我喝倒是可惜了。”
“莫大人也不用客气,我这边事情忙完,自会帮你去带人。”
王从勇一说完这话,柳知府更是紧张,连忙跟管家说:“去把莫家那位带出来吧。”
管家见境况不对,连忙跑出去了。
莫庭荷则是不紧不慢地从香囊中掏出一把不知是什么草药的东西丢进茶盅中。
“怎么,茶味太淡了?还要劳烦莫大人亲自加料?”
“王将军说笑了,只是些健脾开胃的小玩意罢了。”莫庭荷说完,就着茶盅喝了一口,眼睛还瞥着柳知府,“柳知府,好久不见,你似乎话少了不少。”
柳知府擦了擦额头的汗:“莫大人说笑了,想起上次我们相见,也没想到莫大人竟能有今日成就,如今下官见到莫大人,自当多多讨教。”
“柳知府是六品官,说什么讨教不讨教的。”
“我这六品又如何比得上莫大人在皇上、虞相面前来得风光。”
莫庭荷微微一笑:“柳知府又何必妄自菲薄呢。”接着扭头看看,“怎么人还没来?离这边很远吗?”莫庭荷这句话是问林夫人的。
“自然是没那么远的。”林夫人看到柳知府那卑躬屈膝的模样,自认仰仗着莫庭荷便能挺直腰杆,连说话都大声了,“约莫着是磨蹭了,不如我去看看吧。”
“不太好吧,毕竟是在知府衙门里。”
王从勇却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有什么不好去的,柳知府是自己人,难道还会见外吗?”
柳知府一团和气地说:“自然自然,我也觉得太久了,便让我去看看吧。”说着柳知府也走出了正堂。
柳知府刚出了正堂,天色瞬间暗了下来,王从勇还奇怪:“这劳什子天是怎么了,明明还有一个时辰才会黑天,莫不是要下雨了吗?”
“不是,退后。”莫庭荷见天色变黑,却迟迟没有柳府的下人过来点灯,心知事情不好,连忙带着林夫人躲到柱子后面。
王从勇哈哈大笑:“你这胆子未免也太小了,难道柳知府还真敢在他家中对我做什么吗?我可是钦差。”
“可是你依然是贱籍,依照端朝律法,杀贱民者不过杖二十而已。”莫庭荷喘息着说道:“便是杀了你,皇上怪罪下来,依照律法,也不至砍头,为什么不害你。”
“难道他们以为我死在平安府,他们还能逃脱得了?”
“左右就是找个替死鬼罢了,古往今来,这样的事难道还少吗?”
这番话说得王从勇惊觉得弹动身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而在这时,从外面扔进了一个冒着烟的黑色物件,王从勇捂住口鼻就去推门原来早从外面钉死了。
王从勇怒吼:“你们这群宵小,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坑害于我,有本事出来,我们光明正大地打一番,看看究竟是谁厉害!”
莫庭荷看见一旁的桌上有一根只剩一半的蜡烛,连忙用火折子将蜡烛点了,并且用袖子捂住口鼻,借着蜡烛的烛油将那个物事冒烟的孔洞给牢牢封死。
林夫人憋气憋得难受,忍不住吸了口气,顿时头晕脑胀,眼看就要晕了过去。
莫庭荷看着王从勇,用手指了指上面旁边的窗户,王从勇抓起一个椅子用力往窗户掷去,椅子虽然砸破窗户,却没想到外面还有牢固的木条,横七竖八地钉着,摆明就不想让莫庭荷他们逃跑。
不过好在窗户破了,外面的空气流通进来,屋内的毒气也消散不少,守在外面的家仆哪里能想到窗户会被王从勇砸破,吓得屁滚尿流,连忙捂着脸往前面逃去叫人了。
“这些厮,胆子竟比那老鼠都小,等我出去,必然一个个都杀了去。”王从勇抬起脚就要踹开那些木条,木条钉得很牢,王从勇每一踹,都有木屑纷纷落落地掉了下来。
那些木条钉得太死,王从勇好不容易踹松了一根,正在蓄力时,大腿竟被一个软绵绵的物什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