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黄昏,破败的温泉宫。
皇帝的龙床前只有赵晟一人。
“晟弟你来了啊。”老皇帝挣扎着起身,招呼一旁的小太监端来一个朱漆木盘。
“看看,这是洛阳进呈的最新的万象丸。”老皇帝痴痴的望着盘里龙眼般大小的朱红色丸药,咽了咽口水,道:“有了它,朕就能青春不老,再振雄风!哈哈哈哈!”
但是一激动,又咳嗽了。小太监连忙把盘子搁在一旁,替老皇帝揉背抚胸,老皇帝的眼睛却一秒也离不开这些丸药。
“晟弟啊,你们秦王一脉祖祖辈辈对朕、对大徐,可谓是忠心耿耿,世代忠良。如今朕有难,你说该怎么办啊?”老皇帝喘平一口气,斜躺在床上,向赵晟问道。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皇上但凡有命,微臣唯有死而后已。”赵晟闻言,激动万分,连忙跪下磕头道。
“好!”老皇帝欣慰道,“朕听闻这长安西郊的德元寺后院有一座前朝留下的欢喜佛堂。阁楼里都是密宗双修塑像和双修法门。”说到这里,老皇帝双眼发亮,就好像年轻了十岁一样,“朕每次想去参拜,都被江迢拦住。朕一把年纪了,就想参拜参拜,又哪里过分了,江迢着实可恨。”
赵晟听到这里,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千想万想都想不到,老皇帝今日召见他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无奈之下,他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道:“江阁老是为皇上身体着想吧。以皇上现在的龙体,只怕不宜远行。”
“所以朕要你带着细柳军去把佛堂里的塑像给朕搬到温泉宫里来啊。”老皇帝急忙接道。
赵晟彻底无语,片刻之后,只得说:“只怕强搬佛堂,易激起民变。”
“什么民变啊。你就说,这是皇上潜心参拜佛法,但求一观,观后便还嘛。”皇帝替赵晟又想了缘由。
“这件事,臣还得派人去详细查探,才能给陛下回复。毕竟要搬走整个佛堂,也不是小工程,何况是几百年前留下的。一旦有了准信,臣立刻回奏皇上。”
“好!好!”老皇帝喜形于色,“朕就知道你不会让朕失望的。这是朕的手谕和关防令箭,长安内外,你出入无碍。有事可以随时进宫面见朕,上奏也不必经过内阁。”说着,一旁的小太监端上了一道黄纸诏书和一颗四方金印,递给赵晟。
“臣领旨谢恩……”赵晟接过刚想谢恩,又被老皇帝打断。
“不过,朕不能明着这么说。被江迢知道了,又要上奏说朕劳民伤财,简直啰嗦。这样,江迢和内务府总管太监王桂山正在筹备选秀女,朕就命你一同帮办。你有了这个名义上的差事,便有了由头调动军队,至于调去哪里,做什么,你也心里有数了吧。”
看着老皇帝一脸猥琐的表情,赵晟只能忍气吞声,磕头谢恩。
***
刚出得宫门,只见江迢端坐于一辆豪华的马车之上,捋须微笑,仿佛早有准备,正在等人一般。
见赵晟走来,江迢笑着招呼他上车,“恭喜殿下啊。殿下一出宫门,皇上就下了手谕给内阁。老夫这里正等着殿下呢。”
“孤也是刚出宫门,阁老的速度可也太快了。不知在这里等孤作甚?”赵晟也只得跳上车去,回之一笑。
“老夫和内务府王桂山公公还有殿下,一起负责选秀女啊。”江迢边招呼车夫驾车,边笑道:“今晚在秀春楼,王公公设宴,要老夫和殿下作陪,宴请长安附近的士绅豪强,要他们配合朝廷选秀女。”
“既然是公事,到酒楼,只怕不便吧。”赵晟皱眉道。
“殿下久历军事,于这政事就不大懂了。”江迢笑呵呵地道。
“请恕老夫倚老卖老了。这种事情能不能办得成,还不取决于王公公和你我,而取决于当地士绅。要不是老夫为民请命,把这选秀女的范围就划在长安附近,只怕全国都要闹将起来。”江迢边说边摇摇头。
“可就算在长安,要选出十个八个皇上看得上的秀女,起码也得七八百个姑娘。消息一旦漏出去,这些刁民就会把所有未曾婚配的姑娘都给嫁出去。到时候,怎么交差?”
“所以……”赵晟若有所思。
“不错,殿下果然是聪明人。所以要笼络好这些豪强士绅,要他们带头把自家小姐千金送出来,这样才能稳住那些刁民。”江迢抚须微笑。
“江阁老可真是老成谋国啊。”赵晟一脸嫌弃的假笑道。
江迢毫不在意,打了个哈哈:“殿下过誉了。老夫不过是熟能生巧,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哈哈。”
“不过今日,老夫还需要殿下帮个忙。”江迢眯着眼,神秘地说道。
“不知孤能帮到什么?”赵晟问道。
“殿下毋需多虑。待会到了宴席上,只需……”江迢附耳低声道。
两人说着话,不一会,马车就来到了一座精巧别致的五层酒楼。
下得车来,已经有一高一矮两个江家的家奴候在门口,服侍两人下了车,连忙将二人请入室内。
“殿下刚下朝就被老夫拉来,还是一身朝服。老夫在四楼备下了一套便服,殿下可以先去那里歇息片刻,还望殿下不要嫌弃啊。”江迢笑呵呵地致歉道。
“哪里哪里,阁老有心了。”这边,赵晟也急忙还礼。
说着,一名矮个的江家家奴便引着秦王前往更衣去了。看到秦王上楼,江迢把脸一沉,对高个家奴说:“都办妥了吗?”
高个家奴连忙俯身道:“回老爷的话,曾阁老在三楼等着呢。宋姑娘也接来了。”
江迢面色稍缓,“好,带我去见他们。等王桂山来了,立刻叫我,”
高个家奴应了一声,带着江迢上了三楼。来到楼梯拐角的最深处,江迢掀开了珠帘,一把推开门去,只见曾贺生正摇头晃脑地品着一壶美酒。
“阁老来了。”曾贺生急忙上前见礼。
“都安排好了吗?”江迢阴沉着脸,低声问道。
“阁老放心,不成功便成仁。”曾贺生小心的陪着笑脸。
“好,记住。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江迢挥挥手,便让曾贺生退下了。
曾贺生一开房门,只见高个家奴已经带着宋婉珠站在门口了。江迢招手示意,高个家奴便也关上门退了出去。
宋婉珠身着一袭紫色罗襦,外套淡绿色的纱裙,仙气袭人却脸带忧色。
进得房门,她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替江迢泡上一壶茶,便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