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就是,单凭借着这个花纹,你就不让我回学校了?”侯念汐呆看着潇洒挂断电话的礼司深。
“不仅仅如此。”礼司深端起马克杯,喝了口水。“瑞锦纹在唐朝很是常见,特别是在贵族阶层,我想你肯定也知道瑞锦纹代表的含义。可是,被改动过的瑞锦纹,你就不好奇吗?在如此等级森严的皇室,花纹改了岂会没人知道。还有,这花纹究竟是谁改动的?”
“在学了《唐朝服装演变史》后,老师一直都说我这只小兔子可惜了。”侯念汐回想,“老师说明明是个老物件儿,可惜就是哪儿不对。我也没当真,父亲送给我之后,我就一直带在身边,是个念想。”
“现在,我需要你帮助我,去验证一个大胆的猜想。”礼司深双手交叉,身体向前倾,“同样,你可以完成你的故事。”
“什么猜想?”侯念汐问道。
礼司深没有说话,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一排排整齐的黄沙石窟,“猜想,她究竟过得好不好。”
大唐公元638年长安春宵楼
若昭,原籍长安,父亲本是一个六品小官儿,专门负责在宫里编修宫史。因在玄武门之变中受了波及,在事变后,一家上上下下都被判了流刑。年迈的祖父祖母在流放途中身体不支病故,父母和哥哥弟弟被带往西北的矿石山里服役。
在流放的途中,黑心的狱卒看见年轻貌美的若昭便生了恶意。在凄冷的寒夜,狱卒将若昭拖到暗处正要行凶,若昭死命挣扎,狱卒见她反抗,狠狠地扇了她好几下。若昭的脸顿时就红肿了起来。若昭咬紧牙齿决定赴死的时候,一支冷箭从背后射穿了狱卒的心脏,狱卒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慢慢地倒了下去。若昭满脸是泪,双眼被泪水充斥,已然模糊。若昭用力的想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无奈却什么也看不清。若昭很是疲惫,在彻底昏过去之前,她恍然看到了一位左手持弓的白衣男子慢慢向她走过来……
当若昭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一个牙帐里,头还是有些昏沉。若昭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发现自己的衣服也换了干净的,伤也处理了。
“你醒了?”就在若昭呆坐在榻上的时候,从帐外走进来一个姑娘。
“衣服都换了干净的,伤口也处理过了。”姑娘放下手里的水盆,盆里的水还冒着热气。
“是你救了我?”若昭看着眼前的姑娘,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
“不是我,不是我。”姑娘发连忙摆着手,“我可没这么厉害。”姑娘悄然一笑,“是我们的可汗,是他救了你。”
“可汗?”若昭很是疑惑。
“是的,我们的吐谷浑可汗。”姑娘用热水浸湿了帕子,开始给若昭擦脸。
“我能见见他吗?”若昭轻轻的问。
“见可汗么?”姑娘笑了笑,“这我得去问问慕利将军。”
“有劳了!”若昭又看着姑娘端着水盆走了出去。
若昭永远也忘不了见到诺曷钵的那一天。小姑娘进来和她说,她可以偷偷的在帐外见见可汗。若昭穿的暖暖的,跟着小姑娘往吐谷浑可汗的大帐走去。
“你就站在这儿,一会儿可汗出来了,你远远的见一面就行。千万别吵到可汗。”小姑娘千叮咛万嘱咐。
“若昭明白,我不会吵到可汗的。”若昭裹紧了身上的皮背心,背心领口的一圈白色的绒毛衬得她的小脸更加白皙。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大帐里走出一行人,为首的男子身穿白色的长衫,银色的铠甲,长发随意的束起,只一眼,若昭就沦陷了。
“呦,这是哪来的小野猫!”人群中有人说了句话,然后就是齐刷刷的目光投向若昭所在的方向。
白衣银甲的男子也闻声转过头来。
“完了完了,被发现了。”小姑娘拉了拉若昭,“你别乱说话啊!”
“可汗。”小姑娘拉着若昭从大帐侧面走了出来,低头对诺曷钵行礼。
“你们在可汗的大帐外做什么?”一个粗犷的男声在若昭头顶处炸开。
“这位姑娘想要感谢可汗的救命之恩。”小姑娘轻轻的说。
“哦,原来是可汗救得那只小野猫。”若昭抬起头,看了看说话的男子,刚毅的面孔,看得出来是常年征战四方的模样,可是却和自己想象中的少数民族不太一样。
“行了行了,既然见到了,你就当面和可汗说感谢的话吧。”慕利往旁边一让,若昭便看到了站在人群里的男子,赫然独立。
“若昭感谢可汗救命之恩。”若昭慢慢向诺曷钵走去,停在诺曷钵面前,行了礼。
“无妨。”诺曷钵淡淡说了一句,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心愿了了,赶紧回去吧!”粗犷声音的主人又挡在若昭面前,“既然救了你,就别再让人欺负了。”说罢,也转身离开。
若昭看着诺曷钵离去的背影,她脑海中一直盘旋着见到诺曷钵的那一刻,那样的男子,身形虽然相较于北方男子略显得单薄,面庞清冷,但眉宇间仍藏不住王者之气,还有些杀气。
“走吧,我们回去了!”小姑娘拉着若昭的衣袖,往自己的牙帐里走去。
“可汗人很好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往前走,发现若昭走得很慢,“你在想什么呐?”
“没事。”若昭的脸上不自觉的染上一层红晕。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啊?”小姑娘拉着若昭回到牙帐,搓了搓手,呵了口气。
“我能留下来吗?”若昭看着小姑娘,“可汗救了我的命,我的命就是他的。”
“这……”小姑娘有些为难,慕利将军的意思是让她离开啊。
“烦请姑娘去回禀可汗,若昭愿意用自己的命去侍奉可汗,为奴为婢。”若昭很是坚定。
就这样,几次回禀,几次拒绝,又几次回禀后,若昭见到了诺曷钵身边的另一位大将,赞冉。
“既然你要报恩,那给你报恩的机会。”赞冉似笑非笑的声音说道,“回长安吧。”
“回长安?”若昭喃喃道。
自己在某一天,被带到了诺曷钵的面前。若昭还记得,这是她第二次见到慕容诺曷钵,不可否认,自己被这样一个男子吸引了。若昭那年十六岁,十六岁的年纪,正是花样般的。许是那年的少女多情,又或者是对大唐的恨意漫天,等诺曷钵离开后,若昭还是懵的。接下来,若昭就在赞冉的安排下,以琴女的身份,住进了长安城的“春宵楼。”
若昭站在长安春宵楼的窗前,这一回来,已经三年了。自己对大唐,对长安的恨,有增无减。她根本不知道父母和弟弟现在过得如何,她恨这座冰冷的王城。
在春宵楼已过三载,诺曷钵虽然没有踏入长安一步,但若昭时时刻刻觉得能为他做事,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这三年来,诺曷钵平定了吐谷浑内乱,从父亲手里接过了吐谷浑的可汗之位。若昭每次听到这些关于诺曷钵的消息,都感到无比的开心。而她自己,已然成了这长安城中,最有名气的乐姬。在各个长安城的达官贵人中觥筹交错,打探消息。就像刚刚那匆匆一面,虽然隔着珠帘,但已经足够了。
若昭缓缓地站起身,掀开珠帘,将诺曷钵用过的酒杯攥在手心里,走到窗边,小楼的窗户,刚好可以望到那宫墙的一角。小楼下,传来阵阵的叫卖吆喝声,身后的房门又被推开了。若昭回头,看见慕利走了进来。
“刚才怎么匆匆走了?”若昭问道。
“主人交代,近些日子,无需再打探任何消息,你好生休息便可。”慕利答。
“嗯。”若昭点点头,对于诺曷钵,她向来不会拒绝。
“还有一事,你需做好准备。”慕利不带一丝感情的说。
若昭走到慕利面前,站定。
“主人此次至长安,还有重要一事,便是向大唐求亲,待皇帝赐婚后,你便自由了……”
“铛!”慕利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瓷器摔碎的声音。慕利看着若昭,若昭手里的酒杯摔在了地上。
“是,是吗?”若昭硬是从嘴角挤出一丝笑意,“瞧我这笨样!”若昭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酒杯碎片,当她再次抬起头时,丝毫看不出她脸上有异样的表情。“替我和主人说,若昭祝他得偿所愿。”
慕利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小楼,他不知道的是,若昭在他走后,僵直的站着,没有表情,只有垂在身侧,宽大的衣袖遮住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