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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堪舆其名

堪舆术是风水术的雅称,也是其“学名”。

堪舆一词最早见自于《史记·日者列传》,褚先生记日:“孝武帝时,聚会占家问之,某日可取妇乎?五行家日可,堪舆家日不可。”汉武帝时,堪舆家是方术的一支流派,经常参与国家大事的咨询,一度受到朝廷重视。

堪的本义是凸地。《说文·土部》:“堪,地突也。”段玉裁注:“地之突出者日堪。”

堪的引申义有天、胜任,还与勘察的勘字相通。段玉裁在《说文解字注·土》云:“堪言地高处无不胜任也……引申之,凡胜任皆日堪。”

舆的本义是车箱,引申为地。

堪舆二字运用,有阳与阴、上与下、天与地之义。如果把堪引申为动词,则有选择地点的意思——勘测地理。

汉代流行堪舆,一方面指天地,另一方面指神灵。《淮南子·天文训》日:“堪舆行雄以知雌。”许慎注云:“堪,天道也。舆,地道也。”《史记·三王世家索隐》:“谓地为舆者,天地有覆盖之德,故谓天为盖,谓地为舆。”清人朱骏声在《说文通训定声》云:“盖堪为高处,舆为下处,天高地下之义也。”堪高舆低,所以代指天地。

《汉书》卷八十七引扬雄《甘泉赋》:“属堪舆以壁垒兮,梢夔魅而挟獝狂。”孟康注云:“堪舆,神名,造图宅书者。”堪舆是造图宅书的神。

图宅书是什么?今已失传。但是,汉代王充在《论衡·诘术篇》引用了几段图宅书的原文。第一段:“图宅术日:宅有八术,以六甲之名数而第之,第定名立,宫商殊别。宅有五音,姓有五声,宅不宜其姓,姓与宅相贼,则疾病死亡,犯罪遇祸。”第二段:“图宅术日:商家门不宜南向,徵家门不宜北向。”由此可见,图宅术是有关住宅禁忌的方术,堪舆是创造图宅术之神。

堪舆是什么样子?现已不得知。汉武帝时的堪舆家到底掌管哪方面学问,也不得其详。不过,从《周礼·春官·保章氏》郑玄注“以星土辨九州之地”可见蛛丝马迹,郑注云:“大界则日九州,州中诸国中之封域,于星亦有分焉,其书亡佚。堪舆虽有郡国所入度,非古数也。”唐代孔颖达疏云:“黄帝时,堪舆亡,故其书亡矣。云‘堪舆虽有郡国所入度,非古数者’,谓后代有作堪舆者,非古数。”依此可见,堪舆是黄帝时代之神,汉代的堪舆继承了上古的堪舆,然而已经变型。

从《周礼·春官》看,保章氏所司其责是观天察地,与堪舆有关。其文:“保章氏掌天星,以志星辰日月之变动,以观天下之迁,辨其吉凶;以星土辨九州之地,所封封域,皆有分星,以观妖祥。以十有二岁之相,观天下之妖祥。以五云之物,辨吉凶水旱降丰荒之祲象。以十有二风,察天地之和命,乖别之妖祥。”保章氏首先是一位占星家,其次是一位风水家。上古的堪舆涵义大于后世的堪舆涵义。前者侧重天地人关系,后者侧重宅地吉凶。

当然,《周礼》中掌管风水之类事情的主要官员还有土训、土方氏、冢人等,如“土方氏,掌土圭之法,以致日景。以土地相宅,而建邦国都鄙。”“冢人掌公墓之地,辨其兆域而为之图。先王之葬居中,以昭穆为左右。”“墓大夫掌凡邦墓之地域,为之图,令国民族葬,而掌其禁令。”这些职责分得很细致,后世都被堪舆师统管了。

堪舆作为书名,始于汉代,《汉书·艺文志》载录了一部《堪舆金匮》,有十四卷,佚。日本学者泷川咨言在《史记考证》认为这两部书都是“说风水方位之书”。

据《后汉书·王景传》记载,水利专家王景参阅过堪舆之类的方术书。他“以六经所载皆有卜筮,作事举止质于蓍龟,而众书杂糅,吉凶相反,乃参纪从家数术文书,冢宅禁忌,堪舆日相之属,适于事用者,集为《大衍玄基》。”《大衍玄基》已佚。

东汉王充在《论衡·讥日篇》记载:“《堪舆历》,历上诸神非一,圣人不敢言,诸子不传,殆无其实。”堪舆历是记载吉凶的,应劭在《风俗通义》记载:“堪舆书云:上朔会客义有斗争。”可见堪舆与时日禁忌有关。

唐代学者对堪舆颇有研究。据《旧唐书·吕才传》,吕才整理堪舆书,他考证五音姓住宅禁忌,“验于经籍,本无斯说;阴阳诸书,亦无此语;直是野俗口传,竟无所出之处,唯按《堪舆经》黄帝对于天老,乃有五姓之说。”可见唐代流行《堪舆经》。

从目录文献看,每朝都有以堪舆命名的书。《隋书·经籍志·五行类》载有《堪余历注》《堪余》《地节堪余》《大小堪余历术》,“余”通“舆”。这几本书可能与历法有关,流行于六朝时期。《宋史·艺文志》载录有“《堪舆经》一卷、《太史堪舆》一卷、商绍《太史堪舆历》一卷、《黄帝四序堪舆经》一卷”。《明史·艺文志》载录有“谢廷柱《堪舆管见》二卷、董章《堪舆秘旨》六卷、陈时旸《堪舆真谛》三卷、徐坳《堪舆辨惑》一卷”。《清史稿·艺文志》载录有“熊起蹯《堪舆泄秘》六卷”。《四库全书·术数类》载录有“黄慎《堪舆类纂人无其宝》二卷”。孙殿起《贩书偶记》载录有“许扬劳《堪舆演易前集》五卷”。这些书大多失传。

历代的学者、方士、百姓都习惯用通俗的名称称呼堪舆。如风水、形法、青囊、青乌、相宅、相地、图宅、地理、阴阳、山水之术。

风水一词用得最多。严格地说,风水与风水术是有区别的。风水是一种客观存在,风水术是主观对客观的活动。风水的本体是自然界,风水术的本体是人。人们约定俗成地把风水与风水术混在一起,我们不必强求分开。

风水是什么意思?晋代郭璞在《葬经》作了权威性地解释:“葬者,乘生气也。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清人范宜宾注云:“无水则风到而气散,有水则气止而风无,故风水二字为地学之最重,其中以得水之地为上等,以藏风之地为次等。”风是空气流动的现象,水是水流。风和水是堪舆术中最重要的内容,所以以之代称堪舆。这并不意味着堪舆只是风和水的学问。

形法一词,大约只流行于汉代。《汉书·艺文志》有形法类。什么叫形法?其书云:“形法者,大举九州之势以立城郭室舍形,人及六畜骨法之度数,器物之形容,以求其声气贵贱吉凶。犹律有长短,而各征其声,非有鬼神,数自然也。然形与气相首尾,亦有有形而无气,有其气而无其形,此精微之独异也。”清人姚明辉作《汉志注解》云:“大举九州之势,以立城郭室舍,即相地相形。”汉代流行的《官宅地形》就是形法类图书。有必要说明的是,古代的形法不是相宅相地之专名,还兼及相人相物。它与堪舆术中的两大流派之一形法派不是同一概念,也没有必然的联系。

青囊,本是古代堪舆家常用的黑袋子,唐代陈子昂《陈伯玉集》有“传道寻仙友,青囊卖卜来”。据《晋书·郭璞传》记载,隐士郭公把《青囊中书》九卷传给郭璞。

青乌,本是方士之名。唐王瑾在《轩辕本纪》云:“黄帝始划野分州,有青乌子善相地理,帝问以制约。”汉代也有一位青乌子,传闻他撰有《葬经》,《旧唐书·经籍志》载录《青乌子》三卷。后世奉青乌子为堪舆宗师。

地理,古代指风水事宜。科学的地理学是近代以来建立起来的,诸如人文地理、环境地理、水文地理、建筑地理、文化地理,现在都成为一个个分支学科。这些学科都与堪舆有某些联系,从堪舆文献中,可以找到与这些分支学科相关的内容,可惜没有人做这方面工作。《宋史·艺文志》载录有“《地理风水歌》二卷、《地理六壬六甲八山经》八卷、《地理搜破穴诀》一卷”。《明史》和《清史》都载录有以“地理”命名的堪舆书。

堪舆的俗称很多,官方书籍以堪舆为正规的名称,《四库全书》《古今图书集成》《中国丛书综录》都是以堪舆为一大类,有鉴于此,我的这本小册子姑以堪舆名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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