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元寺内偏殿内一片肃穆,只有自远处传来的钟声悠悠飘入。
此刻佛元寺方丈慈德大师居中而坐,龙玄居于下首,六派掌门依次而坐。
大家脸色或悲愤、或沉郁,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宾主无话,偌大大殿彷如一个人都没有。
泽缘大师率先开口:“一群男子汉,怎么这般无能,蔫头耷拉脑的!”
见她口出糙话,早有弟子广恩上前来轻声道:“师父,这是佛门……”
“佛什么佛?”她一把甩开广恩搭在衣袖上的手臂,秀眉一轩,脸现戾气道:“我也是佛门,可佛语有云,大我才是天下之本!现在天下苍生便是大我!你们两派全部遇难虽可惜,毕竟是小我!现在邪祟当道,天将不天,天下苍生岌岌可危!看看你们一个个哭丧着脸,成什么样子?!”
剑无敌和轩辕博鳌均是一脸悲恸之色,听泽缘大师如此说,深觉有些道理。可短短半日内,自己门派人间蒸发一般,昔日的长辈、师兄弟、徒弟现今全部安葬在宗门后山的荒林间,往日喧嚣的宗门如今却是阒无人声,彷如鬼市一般。这等遭遇感受岂是一时半刻能消却的?
龙玄见泽缘大师虽是女流却也远胜须眉,心中大慰,顺着她话茬说道:“泽缘大师说得一点没错,现在不是缅怀先烈的时候,我等目前的首等大事乃是如何对付邪云道长!请大家振作精神,斯人已故,空自伤怀于事无补!还请两位节哀!”
剑无敌和轩辕博鳌毕竟年轻,一时自悲愤的心情中转不出来也属正常。如今听一派一宗之长鼓舞排解,心中忧伤兀自去了一半。
两人齐声道:“龙掌宗、泽缘大师所言极是!我等才疏,今后便自抖擞精神,听龙掌宗调遣!”
两人说着一起起身朝龙玄施礼。
其余四派一见两人带头,也都一起朝龙玄行礼,奉他为长。
龙玄急忙退却,声称自己年轻识浅,实在担当不起。
泽缘大师快言快语道:“龙掌宗,你就不必客气了!论手段论修为你都在我等之上!况且此刻你属于临危受命,这首领之位可是不好当的!若是再退却便是不肯承担重任!枉费大家的信任!”
龙玄想了想,正所谓蛇无头不行,此刻确是需要大家齐心协力之时,自己已修成佛法,击灭邪云道长的重任非已莫属,当下便自表情凝重的走到大殿中心。
他朝西方跪倒,极为郑重的说道:“佛祖在上,龙玄无德无能却得三宗六派前辈青睐,得金鼎宗王真人的眼珠,和金钵大师坐化后的舍利,实在对我寄以厚望,自即时起,吾与三宗六派共进退,誓死捍卫天下正道!”
“誓死捍卫天下正道!”六派掌门挨着他身子一起跪下,激昂风发道。
此刻众人的神情已自焕然一新,龙玄令他们心中燃起了新的希望。
龙玄细细询问了剑无敌和轩辕博鳌门派的情况,又自命于金钩派出飞翼军团四下打探,自正气门到各门各派的安插下眼线。
他分析了眼前形势,只觉邪云道长灭了剑山派和轩辕派肯定不会就此收手。他下一步目标又是哪个门派呢?
于金钩乃是禽仙之祖,门派设在深山密林之中,便是全派覆没,声音也不会传之太久。拓跋隐也是一般,门派设在一处山坳的地洞之内。邪云道长派人闯门,其意并非杀人放火,乃是勒令众派屈服,意在羞辱而非赶尽杀绝,也是为了昭示邪宗势力。所以这两个门派他未必会率先考虑。
那么便剩下灵尼派和摩尼派这两个沙门所在。摩尼派乃是佛元宗分支,若是动他,便是与金钵大师为难,想来他也不会贸然前去。
那么便剩下灵尼派了,泽缘大师在六派中声势最盛,估计邪云便会派人去灵尼派招惹一番。
龙玄说出这些想法,大家都觉极有道理。
龙玄调兵遣将,速派人先去灵尼派接应,然后决定阖六派掌门一起坐守。
众人有些疑惑,那一旦攻取灵尼派同时再分支去别处,该当如何防备?
龙玄与邪云道长交手数次,会晤几面,极有自信道:“他现在正在享受猫捉老鼠的游戏,而且自知我正派人刚直不阿、宁死不屈,是以依次而行,要慢慢进行。他最想看到的便是某个门派屈服归顺于他,用以折辱我们。而非将我等杀绝,若要杀恐怕十个六派也要被他杀光了。”
众人想想确是这么回事,当下不敢耽搁,各自御起飞剑法宝一起朝灵尼派而去。
灵尼派门内此刻一阵清幽之态,殿前自有清修素洁的小尼姑拿着扫把轻轻扫着落叶。
众人一拥而入,龙玄敬泽缘主人之礼,谦让其率先进观。
泽缘大师也不谦让,一马当先走进院内。
小尼姑见自家师长和一众掌门前辈遽然造访,急忙丢了扫把跑到后面去找主事师姐。
众人齐聚一堂,均自整装待战。龙玄还觉有些不妥,淡淡耳语几句,众人一起领命听喏。
众人盘踞了三天,未见一妖一怪来犯。飞翼军团带回讯报,各门各派相安无事,也无甚动静。
六派掌门有些心急,一起朝龙玄望去。
龙玄却成竹在胸道:“莫急,快了!”
众人见他神色都自不再言语,只有泽缘大师看着他慢悠悠的神态有些焦躁,嘟嘟囔囔道:“还不来,莫要押错了宝……”
众人对龙玄信任至极,也不理她这些负面情绪,都自养足精神,专注备战。
到得第二天下午,早有飞翼哨卫来报,邪宗有了动静,集结了百余人正朝灵尼派方向而来。
众人精神一抖,都自激愤跃起。
龙玄按捺住众人情绪,吩咐依计行事。
言毕便即隐入后堂。
少刻,便听得山腰处传来喧闹之声。
不知唱得是哪家魔音怪语,抑扬悠远,邪气四溢,充满挑衅怪怖意味。
灵尼派的大门前早就少了往日布置,一众女尼早就遁入后堂,大堂上只有六派掌门。
声音渐进,却见一股力量狠狠夯在大门之上。
只见大门内部出现蛛网龟裂,咔咔一阵细响,随着最后一下锤击便自咔嚓一声断裂成无数碎片翻飞而起。
泽缘大师见自己家门被毁,怒有心起,便要发作,被人一把拽住,两眼冒火的望着门庭处。
只见一个丈二大汉率先跨步而入,身后跟着一个满脸煞气的道人,接着一个妖媚女子和一个有些佝偻的长着绿色眼珠的老妪一起入内。
大汉身穿百花战甲,手中端着一根大枪,进得院内便瞧见大堂处一字排开的六派掌门。
他脸现嘲讽之态,轻蔑道:“六派掌门原来龟缩此处,看来是知道我铁背苍猿来访啊!呵呵呵……”
妖媚女子和老妪一起恭维道:“这是六派掌门的一片孝心,知道大王来此,便自齐聚欢迎。”
这妖媚女子和老妪正是屠艳儿和碧眼婆婆。她二人自邪云攻破须坨山便自跑来归附,这两个小妖怪本事倒是没有,趋炎附势谄媚溜须却是一把好手。
不出三日便与邪祟中法力较高的铁背苍猿勾搭成奸,三人的关系微妙至极。屠艳儿施展媚术自荐枕席,两人寻欢作乐之时,碧眼姥姥便在事前铺被事后送水,极其殷勤。
由此便得这修炼千年的铁背苍猿的接纳,前番去剑山派和轩辕派也有两人参与。
听得屠艳儿和碧眼姥姥言及六派声誉,泽缘大师便即怒骂道:“呸!不知廉耻的邪魅女妖,你姑奶奶在此给你们刨好了坟地等你们来睡!”
铁背苍猿粗声怒道:“修界之道,强者为尊!你等已成我家邪皇的瓮中之鳖还在这里嘴硬,来呀,把牌匾抬上来!”
两个邪祟门徒端着一张蒙了红布的大匾走到近前,铁背苍猿一把扯去红布,只见大匾上写着五个鎏金大字“古都侍女栏”。
其中意味极其明显,便是在说要将这阖派女弟子尼姑尽数沦为聚邪古都的侍女,便是彷如慰安妇一般的恶存在。
泽缘大师怒极反笑道:“邪云杂毛,春秋大梦做得可是好!不知我若不从会有何收场?”
铁背苍猿便自仰天大了个哈哈,神态傲慢至极,道:“不从便是邪皇敌人,或是与我等死战,或是学剑山派轩辕派那些没出息的自裁了事!”
泽缘大师冷笑连连,侧首望向剑山派和轩辕派的掌门,开口道:“剑掌门,轩辕掌门,瞧瞧这些妖魔邪怪多大的口气!仿佛天下正派修士尽是他们手中的万物一般!”
随着她话茬,铁背苍猿朝剑无敌和轩辕博鳌望去,叫嚣道:“满门弟子一起抹脖子,何其壮观,可他们的掌门还自苟且偷生,实在愧对九泉之下的亡灵!”
他话语尖刻嘲讽,本是想激怒两人,偷眼望去,却见两人神色如常不带丝毫愧疚之态。面色从容的望着他,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