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时,浴池水已经冷却,光线昏暗。
白瑾歌起身离开浴池,简单装束好,未绾青丝便推开了门。
出来后却发现暮色已四合,月华清淡如水。
离正殿越近,周围也越发亮堂起来,走进正殿,只觉亮如白昼,晚饭早已备好,辰溪见她入座,笑言道:“只怕是有些冷了,本想再温温,却又恐公主等久了饥肠辘辘被饿着,便也未再作打算。”
“无妨。”白瑾歌浅浅一笑,温言道。
“那公主慢慢用膳,奴婢先行告退了。”说着辰溪便欲出门去。
“慢着----”白瑾歌的声音忽然响起。
“公主可还有何吩咐?”辰溪闻言留步。
“去把淮溪也叫过来,你们俩陪我一起吃吧。”
“这.....公主,这不合礼数。”辰溪迟疑不决。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好不好?”白瑾歌放软了语气,说道。
面对这样的白瑾歌,辰溪不忍拒绝,心想妤妃娘娘走后,剩下公主一个人独自面对这样的生活,她面上虽然不说,但心里也应是极为难过吧。
白瑾歌并不知道自己心血来潮的一个提议让辰溪误会至此,但看见辰溪从门外喊来了淮溪,她只觉得这小小的饭桌上一下子便热闹起来了。
桌上的菜并不丰盛,仅是几个家常小菜罢,可是辰溪手艺极好,道道均是色香味俱全。
淮溪与辰溪第一次这样与主子一起吃饭,只觉拘束的不行。而白瑾歌看她们踌躇的不敢动筷,索性自己先吃了起来,几日的舟车劳顿奔波不停,她早是身心俱疲了。
公主动筷了,辰溪淮溪踌躇了一会也开始吃起来,她们忙碌到现在,滴水未进,说不饿那是骗人的。
饱餍一顿之后,三人皆是一副惬意舒适的模样,小坐了一会,白瑾歌起身回寝殿修炼,而淮溪和辰溪在她离开后收拾了一下碗筷,也去做自己本分之内的事了。
一切好像没什么变化,可是实际上很多东西都已经不复从前了。
白瑾歌呆呆的盯着手心那朵晶莹剔透的雪花印记,芜宿空间的每个人出生时都会被授予一种印记-----水滴印,雪花印,火焰印,梅花印,以及字印。手心出现的印记代表了此人日后可达到的最高修炼上限,例如水滴印最高上限为衍灵境上品,火焰印最高上限为衍君境上品,梅花印最高上限为衍化境上品,字印最高上限未知,而她的雪花印最高上限……是衍修境上品。
当日在虚空内她只是如往常般选择了一个方向然后漫无目的的向前一直飘荡,飘着飘着莫名其妙的就进入到了死去的白瑾歌体内,还真是所谓的机缘巧合呢,她自嘲地想。
也罢,既来之,便安之。
现如今她已经是衍修境中品的实力,即将达到自己的天赋上限,修炼的进度明显地可以感到已经减缓了许多。衍修境中品的实力在苌璟国内不算弱,在这儿行走可以说是如鱼得水,可是,她的理想与目标并非囿于这一方狭小的天地!在虚空中飘荡了千万年,那种深刻的孤独与无助,烙印在心里,挥之不去,而今好不容易可以逃离虚空一次,她不要碌碌无为的熬过这一生!
“是因为你久处黑暗彷徨之中,于是愈向往人世间的光与希望,哪怕只看到了一小点,也要紧紧抓住不放手,激动好久好久。”呆在衍兽空间一整天都默不作声的君姽婳的声音在白瑾歌心里幽幽响起。
她的心猛地一颤。
“所以这其实是你愿意带我离开枭姽渊的真正原因吧,你和我一样,都这么向往着这个世界。”君姽婳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目光灼灼。
白瑾歌嗫嚅着嘴唇,却说不出一个字。
有时候,再繁复的语言在残酷的真相面前都过于空洞无力。
某些事情,一旦摊开了,或许,就会只剩下血。
空气中弥漫着死寂般的沉默,她们之间,好像是隔了亿万光年的距离。
良久,君姽婳轻笑一声,丢给白瑾歌一枚莹润光滑的玉,“也罢,早知你我本来便是利益关系,我又何必奢求.……..这块玉可护心脉养魂,也算答谢你将我带出枭姽渊的报酬。”
说完,君姽婳娇俏的身影与夜色融于一体,消失不见,此去经年。
白瑾歌手心里紧攥着那枚乳白色的玉玦,玉玦通体洁白,却散发着冷然的光,那股凉意,顺着经脉一直蜿蜒到心里。
她其实早就猜到当时在枭姽渊内师父被那些人围攻,拼死护她逃脱时她在路上遇到的那只小兽便是君姽婳,实际上她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也都不戳破,或许她真的存了利用它离开枭姽渊的心思,可是在师父逝后一起度过的那么多日夜,它和她其实早就有感情了吧,只是她没想到,在它眼中,自己也是那一抹光和希望。
月光透过薄纱丝丝缕缕的渗透进来,白瑾歌躺在床上,却无零星半点睡意,当她还是游魂,白瑾歌也还未亡时,她们只是两条毫无交点的平行线。可在妤妃云妤娘为了救中了噬骨毒的白允言,以身移毒。救母心切的白瑾歌欲采蛊罗引解噬骨毒,在她师父风渚榭的陪同下前往蓬山,结果却误入禁地枭姽渊,受到了来自枭姽渊主人君姽婳的考验,师父风渚榭在第一个考验中不幸身亡,重重困难下,白瑾歌终于通过了那个考验,她本以为是柳暗花明,殊不知却是一山转入一山难。这一次,白瑾歌没有再侥幸逃脱,身死魂去。而本为虚空游魂的云楠雅奇异的进入到了这位苌璟国二公主白瑾歌的体内,成为了新的“白瑾歌”。
或许从那个时候起,云楠雅与白瑾歌的命运便开始紧紧的缠绕在一起了。
云楠雅在接受完白瑾歌的记忆时,她突然发现白瑾歌经历过的许多在以前的她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忽然都发生的那么顺其自然,世界上的每个人好像都总是在抛弃自己拥有的和得到自己想要的之间又哭又笑,或许这是必须要经历的过程吧,谁都无可避免。
说实话后来知道自己的猜测成了真,而且又发现君姽婳竟然就是枭姽渊的主人时,她对它的感情就渐渐开始变质了,它是枭姽渊的主人,是它对他们进行了考验,换言之,便是是它害死了风渚榭!
即使君姽婳和她解释过它只是枭姽渊名义上的主人,实际上它也被枭姽渊困住,只能呆在枭姽渊时,她的心情其实并没有多释怀,她真的很难分辨,它对她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风渚榭于她而言,亦师亦父,他在她心中所占的分量,是君姽婳所远远不能及的。
辜负了你的信任,对不起啊。她喃喃道。
其实我也分不清,同意与你签立生死之契,是不是仅仅只是因为这样可以让自己离开枭姽渊。
或许你对我的感情是十分的真,可是我对你的感情到底掺了几分假,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