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临冬城
壁炉内的火烧得极其旺盛,大厅中的烛光也使得原本冷清的临冬城大厅变得温暖和温馨。即使大厅的门一直开着,蜡烛也不会颤抖摇曳,室内温暖的可以只穿一件南境的丝衣。一旁停不住傻笑的新娘一直接受着来自北境四方的领主小姐们的祝福。她们为她穿上蕾丝镶边的白色羔羊毛裙服,袖子和胸前缝了许多淡水珍珠。她脚踏一双白色母鹿皮拖鞋——很漂亮,现在也不觉得冷。
新娘脸色红润,还带着些害羞的神情。
这是一张冰雕的脸,旧神用宝石为她做了眼睛,雪白的肌肤透着健康的红色。鲁温学士为她披上毛皮镶边的斗篷时心里想。“小姐,时辰已到。”门外,音乐奏响,竖琴、笛子还有鼓似乎都在催促他们。
新娘抬起头,那双蓝色的眼睛在烛光中闪烁。“我会成为他的好妻子。”
鲁温学士轻轻抚摸着新娘的头发。“没错,你会是有史以来最美的新娘。”随着音乐越奏越响、离婚礼开始越来越近。“时辰快到了。快把眼睛上的泪水擦掉,今天是小姐您最美的日子。”鲁温看着不知是因为欣喜还是紧张而流下泪水的珊莎轻声说道;“很好。现在微笑着,我们一起走出去啦。”
新娘试着微笑,嘴唇轻微上扬,完美的弧度显得端庄而不失迷人。宾客们能看见她洁白漂亮的牙齿,鲁温推开门,厅中温柔和煦的烛光让曾经冷清的临冬城大厅重获生机。他把新娘带进橘色迷雾之中,婚礼宾客们在雾中等候。
是时候了;虽然宴会终将在临冬城的大厅进行,不过为了保留传统,婚礼依旧将在古老而神圣的神木林中进行。所以这时候大部分的宾客与侍从都已经抵达了临冬城的神木林。
神木林中有种奇特的温暖;神木林外,临冬城笼罩着一层冻硬的白霜。由于贝尔用心的管理,曾经路上覆满又硬又滑的黑冰,如今已经完全看不见了;玻璃花园晶莹的窗格上的霜冻也已经被人为地清理干净。墙边的积雪也映射着皎洁的月光,雪白的积雪占据了每个墙角和角落。城垛和塔楼上之前垂下长枪那么长的冰柱,如今也已经被调皮的小孩敲下当作了零食。不过这些都是神木林之外的景象,林中的土地没有结冻,热池子蒸汽腾腾,宛如婴儿的呼吸。
新娘着白灰两色服饰。所有的北境新娘都会这样打扮。鲁温学士依旧穿着灰黑色的学士服饰,斗篷用临冬城的铁匠密肯精心打造的铁制搭扣扣在肩膀。不过兜帽底下,老人的头发花白稀疏,皮肤倒是少有的泛着红色。
终于完成了个奈德大人的嘱托,他心想。新娘挽着老学士的手,走过一道石拱门,丝丝缕缕的雾气在脚边缠绕。鼓点颤巍,犹如少女的心跳;笛声高扬,好似甜美的应召。树冠顶上,一轮弯月漂浮在黑暗的天空里,半掩在迷雾之中,犹如丝帐背后偷窥的眼睛。
珊莎.史塔克对这片神木林并不陌生。他幼时常常看着兄长们在此玩耍,男孩子们拣起石子对着鱼梁木下冰冷的黑水池打水漂,罗伯把秘密宝藏藏在一棵古老橡树的树洞里,席恩还曾用自制的弓去射松鼠。后来他们都长大了一些,自己也开始了淑女的学习;于是,就再很少来过这里了。
不过她从未见过神木林的这副光景——因为油灯而被渲染成橙色的幽暗树林,被温暖的雾气与浮动的光源笼罩,四面八方到处传来低语声。树下的温泉池仍在冒热气,雾蒙蒙的蒸汽裹住了树木,犹如大树的喘息。它们更冉冉爬过城墙,在围观的窗户上搭了一层灰色窗帘。
前方有条曲折小路,铺路的破裂岩石皆已覆满苔藓,半掩在棕色的泥土和落叶中。粗壮的棕色树根从石头下面顶上来,人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倒,于是她专心致志地缓步前行,每一步都小心留意。
雾太浓,只看得见最近的树,稍远处是层层叠叠的高大阴影和迷离光线。蜡烛在曲折小路的两旁摇曳、在更远处的树林间摇曳。令人感觉像是身处奇特的地下世界,抑或是世界之间永恒的边疆。老奶妈曾经讲过:那些被诅咒的灵魂会在这里悲哀地漫游一阵子,方才根据罪行去向注定的地狱。不过,现在这里聚满了来自北境四方的领主,以及贵族小姐们。这让本来心跳不止的珊莎安心了不少。
有的油灯烧得很旺,将红润的光映照在婚礼宾客们脸上,但由于迷雾不依不饶的抗拒,导致照明并不充分。来自四方的贵族们纷纷投来祝福的目光,这让本就双颊微红的珊莎更加害羞。
紧接着雾终于散了,好比舞台上帷幕揭开,戏剧发展到高潮。心树就在前方,干瘦的枝条大方地伸开,红色和棕色的落叶堆积在宽阔的白色树干上。贝尔.张站在树下,穿着柔软的灰皮革高筒靴和黑天鹅绒紧身上衣,衣服用金色丝线和闪烁的、泪珠形状的石榴石装饰。一抹微笑出现在那张英气十足的脸上。“来者何人?”他轻声发问,衣领以上的脖子通红。“何人来见旧神?”
作答的是鲁温学士:“史塔克家族的珊莎来此成婚。她不仅是长大成熟、温柔贤惠的女人,更是嫡亲所生、血统纯正。她来此祈求诸神的祝福。何人要迎娶她?”
“我,”贝尔应道,“来自东方的贝尔.张,深林堡伯爵和新晋的北境守护。我将迎娶她。”
鲁温学士转向新娘,“珊莎小姐,您愿意接受这个男人吗?”
她这才抬眼望向自己的夫君。贝尔报以宠溺的微笑;她呆呆地看着他,很长时间没说话,珊莎想起了那年君临的黄昏,想起了当时他突然出现从猎狗的手中救下了自己;想起了第二天赛场上自己担心的闭眼;想起了后来将自己送上商船时的吻别;以及父亲床榻上虚弱却坚定的请求。最后,满眼都是这个来自东方的贝尔……
“我愿意。”新娘因为害羞而低声地说道。
迷雾中点点亮光围绕他们,一百根蜡烛犹如一百颗遮遮掩掩的星星。学士向后退开,贝尔和他的新娘手牵手,在心树前跪下,低头以示恭顺。鱼梁木赤红的眼睛朝下凝视着他们,它那曾经有些吓人的大嘴巴,此时仿佛也献上了祝福的笑容。
丈夫和妻子无声地祈祷了一阵后,重新站起来。贝尔解开学士之前在新娘肩膀系上的斗篷——灰毛皮镶边、沉重的白羊毛斗篷,绣有史塔克家族的冰原狼纹章——为她披上一件黑色斗篷。那斗篷似他的上衣般点缀着无数蓝色的宝石,后背部位缝了一个由镀上金色的硬皮革制成的一条金龙(至少贝尔这么说),模样庄重神圣。
婚礼就这么骤然开始,又骤然结束。北方的婚礼就是如此简单迅速。仪式结束后,贝尔.张立刻环住新娘,生怕她再受一丁点冻,带她从迷雾中大步离去。一边走着,一边轻声地对珊莎说道:“别害怕,我一定照顾你一生一世。”威曼·曼德勒公爵和霍兰.黎德伯爵随后跟进,接着是其他贵族。乐师们又开始奏乐,七弦汤姆唱起《旧神最美的祝福》,他的歌声打动了所有经过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