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气势很快攀升到了顶峰,动手的时机不过一瞬。
雪龙卷与水龙卷交汇在一起,发出各式各样嘈杂的声响,但是很快又都平息了下来,梵叶依旧滞停与高空,她伸出了右手揩拭嘴角血迹,笼罩在她身体之外的魔神依旧不可一世,不过此时的气焰却没有先前强烈。
奉贤从高空直直的落了下来,一团乳白色的光焰将他浑身包裹了起来,浓黑的淤血从他嘴里吐出,在高空画成一条血线。这一战他败得并不冤枉,他对梵叶始终下不去杀心是其次,梵叶已经将自己献祭给了魔神。
“痴儿,你又何必了,命中注定你会继承我的位置,朝天拜祀。作为卫道者,情关是一定要破的,你又何必执迷不悟了。”
老王不断摇头,他平伸右手,天幕之上紧接着出现了一只半透明的大手,止住了奉贤的堕势,将他托浮半空。
奉贤在空中不断挥舞着手臂,看着天空那尊血红巨人,满脸急切,他想抓住什么,可是事到如今他什么也抓不住。
一团云雾从他身体里散发出去,云升雾腾将他笼罩了起来,不多时云雾散尽,他的头发开始泛黑,身上的皱纹褶子开始消散,返老还童,又恢复为先前那个风度翩翩的俊秀公子模样。
老王又摇了摇头,一脸无可奈何的说道:“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自己下的了手,还坚持不要我插手吗?”他太清楚自己徒弟的脾气了,奉贤外表阴秀儒雅,为人中正平和,但是一旦是他坚持要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了,他刚才的动作分明是告诉自己:“师父,我还行的。”
“也罢也罢,你坚持不要我插手,那我就不动手了”,老王看着天空一片黑沉沉,梵叶的身体不断与魔神融合,她的血气被魔神不断吸收,原本围绕在她身体外围的法相金身,渐渐凝实,慢慢活了过来。他又把目光移到地面上,冲着那团椭球形的结界大声吼道:“老十二,还动手了,在不动手,我要你有何用。”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一颗头颅从紫黑色的鬼气包裹着的结界里窜了出来,那是一截长长的蛇颈,蛇颈的顶端是一颗鸟头。紧接着又有一颗鸟头探出,第三颗,第四颗......最后一共有九颗鸟头从结界里窜了出来。
这九颗鸟头大同小异,头顶上有着火红的毛发,两眼锐利,颊窄喙尖,脖颈上都覆盖有软鳞细甲,油光水亮的充满了美感。
“老十二,你在不动手,我可亲自动手了啊。”老王又冲着结界大声呐喊。
他的声音刚刚结束,那团椭球状的结界一下子消散,紫黑色的鬼气朝着一个地方云集合,吴凡将鬼气收回,他执鞘仗刃,半跪身子在一只庞然大物的身前。
原来那九截脖颈并非九处,反而是一体。它们被一个圆滚滚,胖嘟嘟的身子连接在了一起。
九婴这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洪荒仙兽这才显露了真身。
但是现世的环境对它并不友好,根据人族的研究资料表明,当仙族和鬼族抵达现世的时候,他们并不能以真实的身份降临,只能以身在化身的形式出现。因为他们所处的空间与现世规则大不相同,所以注定一旦他们以本体出现时大多难以生存。
九婴现在只觉得,浑身火辣辣的疼,现世的空气经由呼吸道钻入身体,就像烈酒不断灌入咽喉,体液循环完全不受控制,就像是一张小车超速行驶,大脑有些昏沉,却非常兴奋。
它感觉喉头酸涩,有什么东西想要从胸腔里钻出来似的,于是它张开了鸟喙,九道烈焰从嘴里吐出,那温度让人窒息,外焰扫过朝天监里的建筑,不过一瞬功夫,那些木石泥朔就化作一团飞灰,朝天监变成了一片火海。
“够了,快停下”。
吴凡勉强支撑起了身子,他的额头大汗淋漓,他冲着眼前的凶兽大声咆哮。
那凶兽听到了他的话,先是停顿了一下,直直的望了他一眼,随后又开始狂暴了起了,攻势比其之前更加猛烈。
吴凡躲开了两道龙蛇烈焰,喊了声“鬼影重重”,身化鬼影漂浮在九婴面前。
他伸出了右手轻轻摸了摸胸前的一颗头颅,言语温柔的说了句:“丫头,不是说好了一生一世跟我在一起的吗。”
那凶兽像是被他驯服,九颗头颅同时低下,身子匍匐在地,发出一声声悲鸣,声音如同婴孩啼哭。
“乖小婴,好小婴,说过是我的好妹妹的,说过要跟哥哥一辈子在一起的,变回去吧,变回去就好了,变回去咱们就能像从前一样,无忧无虑了。”吴凡轻轻抚摸着九婴的毛发,仿佛眼前不是一只洪荒异兽,反倒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儿。
九婴停止了悲鸣,她把身子蜷缩在了一起。
“这样才对吗?这样才是哥哥的好妹妹吗?”吴凡一边说着,一边歪着头贴着九婴的面颊。
“哥哥,你还记得最开始的相遇吗?”,吴凡脑海里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那并不是兽语,而是人声,是来自九婴的灵魂交流。眼前的庞然大物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它的眼里闪着晶莹,那是它的泪光。
吴凡一下子慌张起来了,他想起了一件事,一件他最不喜欢的,他口口声声称作老女人的人告诉他的一件事:“当仙族本体出现在人世,会受到来自黄天的制衡,一旦他们的身体出现死气沉沉,一蹶不振的现象那表示他们的生命周期不足半个时辰。”
“不,不可能的,一定不是那样的。”吴凡将手里的冥帝残道剑跨回背上,两手不断的抓着头皮,他看着天幕上那个白发男人,泪眼婆娑的吼道:“八哥,不会那样子的对不对,当初老女人只是骗我的对不对。”
吴凡看着老王摇了摇头,心里一下子低下了谷底。
“哥哥,能死在你面前,小婴已经很幸福了。你还没有回答我,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经历啊。”又是那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在吴凡脑海里回荡了起来。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你让哥哥想一想”,吴凡抓着头皮号啕大哭起来。泪水从他眼角滚滚而下,“我真没用啊,我可真没有用啊,如果当初不是那么讨厌老女人,如果当初肯多听听她的话,或许就没有今天了。”吴凡握紧了拳头不断击打着自己的头颅。
“哥哥,真的没事的,小婴这辈子能在最后的时间里见到哥哥已经很满足了。”
九婴伸直了长颈将吴凡卷了起来,它将自己的面颊贴着吴凡的胸膛,显得格外亲昵。
“哥哥,给我讲讲小时候的回忆好吗?小婴很笨的,记忆很不好,老是记不住过去的事。”九婴两眼汪汪的望着吴凡,神情特别认真。
“好好好,我会给小婴讲的,小婴不要睡着哦,睡着了以后就见不到哥哥了哦。”吴凡呜咽着看了一眼头顶的天空,思绪一下子拉回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侯,我五岁,小婴四岁。”他说。
“小婴最开始是老女人带到我身边的。老女人指着你对我说,这孩子叫做九婴,仙族从今往后就是你的玩伴了。说完这句话她便走了,把你留在我的面前。”
“是啊,我还记得初次见面时,哥哥非常不喜欢我了。那天哥哥一张小脸冷冰冰的。”九婴眉眼带笑,挤出了一个凄美的笑容。
“你也知道,我对老女人一直不满的,我知道她其实最疼爱的是我,因为我是一众兄弟中长得最像诡十五的,可是我就是喜欢她不起来,甚至从来没有奉承过她一句娘亲,你是她带来的,我自然喜欢不起来啊。”吴凡一边说着,一边将怀里的九婴抱的更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