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平三十一年七月初九,缠绵病榻四年的楚皇赵纮霖驾崩,皇二子赵成熠继帝位,改年号开皇,是为明成帝。
沈清妩这日右眼一直跳个不停,直觉将有什么坏事发生,心下本就颇为烦闷,见桐欢大呼小叫着进来,一点体统没有,不免怒上心头,喝道:“国丧未过,在宫中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桐欢额头已是止不住的汗水,喘着粗气,一边流泪,一边道:“小姐,相府出事了!”
沈清妩心如擂鼓,仿佛给人当头击了一棒,急站起来问:“沈府怎么了?”
桐欢道:“奴婢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只知道今日一大早,宫中人人都在议论,相国沈居正通敌叛国,与北尉奸细夏侯瑾萱勾结,谋害先皇,证据确凿,陛下已经下旨,将……将……”
沈清妩紧紧盯着桐欢,声音都在颤抖:“将……什么?”
桐欢的头垂下去,目光不敢与沈清妩对视:“陛下已经下旨,将夏侯瑾萱即刻绞杀,相国沈居正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满门抄斩……”像疑心自己听错了一样,喃喃重复了好几遍,沈清妩才反应过来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
她的夫君,南楚最年轻的帝王,要将他的岳丈一家满门抄斩!
她还未来得及询问因由,喉间一口鲜血涌上来,终是怒急攻心,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醒来时,耳边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你醒了?感觉还好么?能看清我是谁么?”
意识一点一点清晰起来,“满门抄斩”四个字重新浮现眼前,沈清妩彻底醒转过来,猛地起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发疯一样吼出声来:“你把沈府怎么了?你把我父亲怎么了?我兄嫂呢?我侄儿呢?他们在哪里?他们在哪里!”
她的目光如淬了毒的刀子一样扫射过来,令赵成熠心虚感更甚,回避她的目光,道:“你身子弱,先休息,过后我再同你说清楚这件事情……”
“啪!”
清亮的巴掌声响起,赵成熠尚未反应过来,脸上已是五个指骨鲜明的巴掌印。
与沈清妩成婚七年,他们一直相敬如宾,琴瑟和鸣,她从未如此刻一样,怒目圆睁,咬牙切齿,那样子,仿佛恨不得杀了他。
这一巴掌已用尽沈清妩身上所有力气,努力想将泪水咽下去,却终究忍不住,气得落下泪来。
赵成熠见她浑身发抖,面颊泛白,心下怜惜,不由自主伸出手去,要替她抹去颊边的眼泪。
她躲开他,须臾,竟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满门抄斩……敢问陛下,什么时候将臣妾这位沈门余孽一起斩首呢!”
赵成熠似是呆住,许久,神色凝重地看向她,目光坚定,道:“有朕在,你绝不会有事。”
她看也不看他一眼,道:“赵成熠,你真是一个笑话。我真傻,竟然傻到相信你的话,我是一个傻瓜,哈哈哈哈哈……”
七年的鹣鲽情深都是假的,他不爱她,从一开始,一切就是一场骗局。他精心筹划,步步为营,就是为了让她走进他的圈套!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他哄她的谎话,他是为了沈府,为了沈府背后的朝堂势力,才会娶她!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如今,他已是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古往今来,帝王之逆鳞,莫过于能臣权势滔天,功高震主,身为一国之君,如何能容忍相府势力坐大坐强?
通敌叛国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可怜夏侯瑾萱,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白白做了刀下冤魂。
她已是哀莫大于心死,心中的悲戚感无边蔓延开来,殿外忽然传来争吵声,桐欢沙哑的嗓音响起:“皇后,陛下正在同娘娘讲话,您不能进去!”
皇后?
沈清妩呆滞的目光望向他,努力了好一会儿,实在想不起来,宫中何时多了一位她不知道的皇后。
赵成熠无力的目光望向她,给了她答案:“是月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