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沈若男打了个电话,通了!这么说她手机没坏,沈若男也重新出现了。
这次没响多久,沈若男就接了。
“小宁,我现在很好,你先别打电话给我,等过几天我自己会联系你的。”她的语气很急切。
顾宁眉头紧锁:“若男,你到底在哪里,是不是跟林南风在一起?喂,喂,喂……”
可是沈若男那边已经挂了电话,等她再打过去的时候,再度关机了。
顾宁着急不已,却无可奈何,又想起了沈佳倩,当这个女人在翘首企盼的时候,林南风却跟沈若男在一起,这是多么残忍的一种伤害。
又在房内坐了半小时,顾宁换了一身休闲装。绿色的水绿的帽兜衫,紧身的牛仔裤,耐克的运动鞋,将头发扎了个马尾,又在鼻子上架了一副黑框的粗大眼镜,衬得她的脸越发的小,也隐藏了她真实的年龄。
若光看背影,绝对会让人错觉是一个年轻的姑娘。所以人家说看背影说满是希望,看了正面满是绝望,当然她想自己还不至于让人到绝望的地步。
顾宁拿了包,满意的出门。
北京就是一点好,随处可见的地铁站,地铁站里面都有免费的地图,不像别的地方还要花五块钱买。
顾宁在酒店就近的地铁站下面要了一份地图,简单用笔勾勒了一下行程,便坐上了地铁。她的目的地也很明确,去前门东大街逛逛。
北京的地铁一向拥挤,不过她运气不错,现在人并不多,还给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拿出随身携带的MP4,静静的欣赏着耳边的歌曲,又瞧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
地铁很快到站,地铁站不远处有一个报刊亭,摊前摆着许多杂志。顾宁挎包闲适走过,目光偶尔一扫,离开的脚步便有些许停顿。
她的身影立在那儿,慢了半拍,又折了回来。盯着摊位上那硕大而清晰地照片发愣。
照片上的男子穿着咖色的皮衣,蓝色的牛仔裤,刘海博削利落,指节分明的手指指着身后的那块巨大显示屏,上面是黑绿红相间的高速跳跃的数字。只是那张脸,有些过分瘦削与苍白,一如他的唇畔,太过凉薄。
身后的一切都是为了衬托他的存在而存在的。
顾宁的脑子嗡嗡作响,心中的弦一瞬间绷紧,紧的她以为要扯断,拿着耳麦的手也不自觉的垂了下来,身边无数的建筑都像是成了虚幻的,不停的在晃动。
有人经过,拿起那本杂志,离开的时候肩膀不小心撞了她一下,顾宁这才如梦初醒,打了个趔趄后站稳。
那人已经匆匆走了。顾宁又看着那本杂志,掏出钱,将它带走了。
所有的心情在一瞬间坠入谷底。再也没有心情去逛街,顾宁按着包,原路返回酒店休息。
昔日的恋人如今功成名就,光鲜亮丽的出现在各种财经报纸报刊的封面上夺人眼眶,会不会让人感觉后悔?
顾宁的指甲无意识的挠着那张秀气的脸,就像是挠在玻璃上,发出那种沉闷的刺耳声。
陆远航,三十一岁,已婚,银河证券新任首席执行官。他的资料,简单而明了。
配着的依然是那张他指点江山的照片。身后的证券交易就是他的战场,亦是他的江山。
已婚啊,顾宁望着陌生而熟悉的脸,微微一叹。
她不是后悔,只是不安。
许铭城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刚刚睡着。
枯坐了一夜,到凌晨的时候才稍稍有了一点睡意,刚睡下就被吵醒了,她的声音很嘶哑,微微掀开床头的窗帘,灿烂的阳光晃了她一眼,又赶紧放下:“喂,行长。”她下床有些头重脚轻。
“你还在睡觉?”许铭城的声音倒是精神抖擞,“赶紧起床,五分钟后我到房门口等你,去开会。”
是开会,就算顾宁再不情愿也只能起来,她也不敢跟许铭城说昨晚一夜没睡,毕竟,他给了她那么长的休息时间。
她只好加大化妆的力度,用BB霜和定妆粉遮掩憔悴的脸色。
“女人一过三十要是不懂得保养自己,涂再多的粉也盖不住。”许铭城看到她的时候如是说。
顾宁知道他在调侃自己:“是啊,我已经人老珠黄,许大行长却还一再说要我的话,岂不是有眼无珠。”顾宁的话又辛又辣又呛,贬了自己,也踩了许铭城。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许铭城撇嘴,顾宁这女人的攻击力也着实不小,不过他脸皮厚:“宝贝儿,如果我有眼无珠,那你是不是愿意当我的眼睛呢?”
顾宁一哆嗦,浑身发冷,在许铭城的身上她讨不了半点好处,只好三缄其口。
总部比他们的银行气派多了,位于闹市区中心,里面人满为患。
顾宁来过几次,还算熟悉。
不过许铭城看起来更熟悉,不一会儿两人就坐在了富丽堂皇的高级会议室。
会议室空荡荡的,许铭城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翘着二郎腿,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站着干什么啊,碍眼,赶紧找个位置坐下。”许铭城闲闲的吩咐着。
以前都是顾宁独自来的,这次跟着许铭城,她吃不准到底怎么回事,只好随了他,坐在他的下位。
许铭城扭头,一脸欠扁:“哟,这么乖,小媳妇儿……”
他的话还没说完,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三三两两的人走了进来,皆是各地的行长。顾宁立刻局促起来。
不过许铭城气定神闲,将她拦在自己身后,笑容满面的站起来。
顾宁以为他是新任的行长,如此年轻,理应与他们不熟的,可是她还是错看了他,许铭城含笑与他们寒暄,很是熟稔。
其他人也很给面子,几个年长的行长都是有着几十年经验的老行长了,跟许铭城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丝毫没觉得他是个小辈。
顾宁暗暗观察着,想不论他表面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骨子里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人员陆续到齐,清一色男性。顾宁一枝独秀,众星拱月。
许铭城笑着说:“这是我们银行经理,非要跟着来学习学习,我就带她来了,大家别见怪。”
顾宁原本只是相形见绌,如今却是气歪了嘴,到底是谁非要来的?他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大家含笑不语,都表示理解。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主位与副位上空着。
随着外头一阵井然有序的脚步声,顾宁知道顶头上司来了。大家都做好了准备,齐齐望向门口,顾宁也不例外。
穿着黑色制服的秘书先推开门,站在一边,恭迎着外面的人。
为首的是顾宁见过,是总部的行长,可是他身后还跟着人,这就奇怪了。
顾宁不愿意露面,所以隐身在一群男人后面。
老大朝主位走去,顾宁目不斜视,只依稀觉得身后有股寒风掠起,遍体生凉。
“大家好,很高兴大家都能来参加今天的会议。”他起了开场白,笑容满面,大家的气氛也都很融洽。
顾宁也逐渐放松下来,不管许铭城是出于什么目的,可是出席这样的场合无疑对她大有裨益。
然而,当她的眸光接触到他身边的站着的颀长身躯时,浑身一震,眼前天昏地暗,后脑勺的那股寒气再次虏获了她的全身。
“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银河证券首席执行官陆远航先生。”话音刚落,便有掌声响起。
唯有顾宁像是被点了穴,丝毫无动作。
陆远航的视线像出鞘的利剑,缓缓从每个人身上滑过,到顾宁时,像是割了她一刀般浑身难受。
顾宁心跳的太厉害,这样的开场白,这样的相遇实在太过超乎她的想象。她强自镇定着,迎接他的目光。
不过他并未在她身上过多停留,像是无关紧要的人一般,匆忙一扫。顾宁想,可能他已经忘了自己吧,毕竟这么多年了,自己的容貌变化太大,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稚嫩的丫头,他也不再是当年散漫的少年。
会议很简短。
陆远航是被请来讲授关于证券知识的。接下来的几天会有几场培训,今天只是大家打个照面,简单认识一下。
陆远航的声音像山涧的清泉,并不低沉,也不嘶哑,很干净,是那种纯粹的干净。一如他的人,干净而隽秀。
顾宁却一直心不在焉,她试图掩藏自己,希望老天听到自己的祈祷。老天也确实听到了,这场会议下来,没人想到还有一个她,许铭城也是,没有为难她。
顾宁暗自庆幸,结束的时候一直默默的跟在许铭城的身后。
谁知陆远航却走到了他们身边。
顾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永远不会忘记陆远航曾经说过的那句话:顾宁,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曾经以为只是一句戏言,如今却一语沆瀣。她不敢去想接下来会怎么样。
谁知道许铭城却用力拍了拍陆远航的肩膀,笑眯眯的说:“师兄,别来无恙啊。”
陆远航露出一个清淡的笑:“还好,你呢。”
“托你的福,还混得不错。”许铭城哈哈笑着,与他勾肩搭背,俨然将她彻底忘了。
顾宁快疯了,他是许铭城的师兄?
许铭城终于想起来,拉着顾宁的手说:“来,师兄,给你介绍下,我们银行资深信贷经理,顾宁。”
顾宁如石雕般,浑身僵硬。这么多年职场的摸爬滚打,这是顾宁第一次感到无法呼吸的压力。
当陆远航握着她的手的时候,她的心脏已然麻痹。
“顾宁?”陆远航轻轻一唤,却像是要唤醒她沉睡的灵魂,“不错的名字。”然后就放开了她的手。整个会晤,短的只有几秒钟,对顾宁却像是万年那么长。
他好像真的忘记她了,就连看都不多看一眼,而后就被人簇拥着离开了。
顾宁傻愣愣的站在原地,许铭城推了她一把:“嗨,回魂了,怎么,看到帅哥就把持不住了?啊,他有我帅吗?”许铭城指着自己的脸问。
顾宁没心情,所以推开了他的脸:“我身体不舒服,我想回酒店休息。”
“身体不舒服?”许铭城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怎么脸这么白?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我只是昨晚没睡好有点头晕而已,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她急需一个安静的空间来整理自己的心情。
“这样啊……”许铭城接下来还有安排,有些烦恼。
“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那你小心点,到了酒店给我打电话。”
顾宁胡乱应着,往外走去。
陆远航站在门口,顾宁脚步一顿,躲到了柱子后面。远远的一瞥,明知不可能,可她还是觉得陆远航看到她了。
回到酒店,顾宁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
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她后悔跟着许铭城来北京赴这一场不该存在的相遇。
她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打电话到航空公司,可被告知已经没有今日的航班了。她阴郁的放下电话,打算坐高铁回去算了。
手机却响了。
她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几经犹豫,还是接了。
“你好。”她先开口。
对方不说话,只有轻微的呼吸声。顾宁已然猜到,咬着嘴唇。
“是我。”他说,声音清隽而微凉。
“我知道了。”她说。
“开门吧。”简短的一声令下,却已挂了电话。
顾宁怔在床上,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外头有洪水猛兽。开门?他在外面?顾宁的心起伏不定。
她没有别的选择,打开了房门。
陆远航穿着银灰色的休闲外套,斜倚在门口,稍长的刘海轻轻盖住他半边的脸,看不清真实的情绪。
顾宁咽了咽口水,扶着门把。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从他凉薄的嘴唇中说出的话也失去了原本的温度。
顾宁很早就听家里的老人说过,嘴唇薄的男人也薄情。
他勾唇笑,脸色依然过于苍白。顾宁咬了咬唇,只好让开:“进来吧。”该来的始终会来,躲也躲不掉。
陆远航的脚步很轻,打量着她的房间。
顾宁说:“不用看了,肯定没你的豪华。”
“哦?你见过?不如我带你去看看。”
“不用客气了。”顾宁语气僵直,见他看见了她放在桌子上的那本杂志,急的想将它藏起来,不过也晚了。
陆远航再次轻笑:“我以为你会很害怕看见我。”
顾宁苦笑,她始终欠他一句,对不起。
谁的人生纯白无暇?谁人没有过去?顾宁早就知道自己早已被偌大的社会染得千疮百孔,饱蘸浓墨。
陆远航扭头,截获她整张脸,他的脸白,眸子却漆黑,像波澜壮阔的漩涡,像看不见的无底深洞,会把人吸进去:“顾宁,没想到会有这一天吧。”
顾宁叹气:“想到过,只是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么一天。”这么多年相安无事的过来了,她那么努力的遗忘,当以为自己真的做到了,才发现这一切不过自欺欺人。
陆远航清濯的眉目深刻而立体,如突然发力的豹子,将顾宁困在自己的电脑桌前,贴着她的耳根子说:“顾宁,我回来了。”
是啊,他回来了。
“恭喜你,已经成为银河证券历史上最年轻的CEO,还有,新婚快乐。”顾宁真心的说。
可是陆远航脸上一片讥诮,盯着顾宁的脸,曾经用刀镌刻在脑海里的清秀面容如今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可他却不能伸出那双手。
“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一次你没有放开我的手,结果会不一样。”
“人生从来没有如果。”顾宁的理性占据了感情的上风,嘴角一片苦涩,“远航,这么多年我即使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也改变不了这样的结果。”
“顾宁!”陆远航咬着她的名字,眼神犀利而冰冷。
顾宁推开陆远航的胳膊,走出那片囹圄天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当年的陆远航就像是掉在了悬崖边上,顾宁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可是因为一个犹豫,她松了手,而他则坠入了那万丈深渊。
她后悔难过的要死!可是也无法改变这样的结果。当众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时,他却以另一种面貌凯旋而归。
房内的气氛陷入了僵局。
陆远航波澜不兴,欣赏着顾宁的紧张不安。
顾宁安抚下自己的情绪,由衷的道:“可是,我还是欠了你一句,远航,对不起。”
陆远航无声的嗤笑,一声对不起就能抵消曾经的一切?
顾宁沉默,她知道这不够。她背负着良心的谴责那么多年也未能得到救赎,岂能奢望如此他就能轻易原谅她?顾宁叹气:“远航,我知道这不够,可是现在我们都开始了新生活,难道就不能继续这样相安无事吗?”
“相安无事?”陆远航的语气闲散的像是在谈天边的天气,他捏住了顾宁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与他对视,“顾宁,知道吗?这些年就是因为你我才能熬到现在,我就是为了你回来的。”那么轻柔的声音,可就是紧簕的绳索,夺走了顾宁的呼吸。
他不想相安无事。
像互不相认的牛犊,两人的脾气一样倔强。
突兀的门铃打破两人之间的对峙,快慢不稳,显然外面的人没多少耐心。
顾宁不觉得庆幸,反而懊恼,她在这里认识的不多能把门铃按成这样的,除了许铭城还有谁。
“顾宁,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许铭城真是不怕丢脸的主,嗓门挺大。
这样下去会搞得人尽皆知,在顾宁犹豫的时候,陆远航已经走过去开门,动作之快,没给顾宁思考的时间。
许铭城错愕的站在那里,看着陆远航一时无话:“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扭头去看房牌号,确定是顾宁的房间才问。
顾宁从里面走出来,亦不语。
“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刚才在楼下遇到顾小姐,见她精神不佳,就送她上来。”真是说大话连眼睛都不眨。
“哦,原来如此,”许铭城对陆远航的话深信不疑,又对顾宁生气,“不是身体不舒服吗,你还乱跑什么,我看看,发烧不?”他自然而纯熟的动作让顾宁尴尬,退开。
陆远航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对他们说:“我先走了。”
“好,师兄,我空了过去找你。”顾宁只是同情许铭城,跟他比起来,陆远航的心思深沉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