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蹙眉思索着老者的话。
“金叔的意思是,翔儿会想明白我之所以能够做自己喜欢的事是因为我足够强大,而他若想像我这般随心所欲只有按照父亲和我的意图一路走下去,而且走得越远所得到的权利就越大。”
金宏笑而不语,眼睛里充满了骄傲和自豪。虽然与他隔了一张桌子,端坐太师椅的男子与往昔相比有了很大改变——最大的改变或许是他必须称呼男子为大人。但男子和他终究有着深厚的感情,这从他对自己的态度和称呼都可以看出来。今天这个曾经在自己脖子上撒尿而咯咯直笑的小屁孩已然成为府中的第二号人物,自己却仍不时看到他对自己的依赖,一如此刻。
神秘男子朝金宏笑了笑,“金叔,我派人请你来是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做。这件事并非什么难事,但我只相信金叔。”
“与翔儿有关?”
男子点了点头,金叔还是那么懂自己。“父亲要翔儿尽快读完藏书阁中所有关于武技招数的书籍。虽然我不懂父亲的用意,但只能忠实地执行他的命令。”
金宏在男子眼中看到一丝不悦和失落。“大人不必伤怀。老家主对你的要求固然苛刻,甚至无情了些,但也说明了他对你的器重。毕竟老家主要做的事情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池。大人应为此高兴才是。”
“谢谢金叔。我有时觉得自己在父亲面前没有一点儿尊严和地位。”男子回想起自己胆战心惊地跪伏在黑暗而冰凉的地板上,皱起眉头摇了摇头。“不说这个了。金叔,为了防止翔儿偷懒耍赖,我决定派你每晚都去看着他。”
“翔儿确实聪慧过人,但这既是他莫大的优点,有时却也成了他的累赘。”
金宏看着脸上挂着淡淡忧虑的男子,暗自思忖着这次老家主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少家主切勿忧心,我会监督好翔儿,让他如期完成老家主交代的事情。”他顿了顿,看了看男子稍稍疏解的眉头。“少家主,依我看,你该多向老家主学习学习,尤其是在对待孩子这件事上。”
男子沉吟不语,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唉,金叔,不瞒你说,我自己都觉得对翔儿太过宠爱了,做不到像父亲那般对我。不过,我正在慢慢改变。”
后面的话男子没说口,但金宏貌似已经懂了他要说什么——若再不改变,恐怕自己就会失去唯一的儿子。鼓励是对男子最好的安慰,金宏颇有深意地说道:“我始终相信达成家族宏愿的是你,而不是老家主。”
父亲若是像金叔这般体贴该多好,男子暗暗想着,对金宏露出了感激的微笑。
“大人,若是没有其它事,我就不打扰了。”金宏瞄了一眼男子手中的书,“大人想看书的话,尽管尽情地看。今晚我会拿这件事试探一下翔儿,明日再来告之大人。”
“那就辛苦金叔了。”
金宏点头行礼,扭身出了书房。老者走后,男子回味着他的一句话——关己则乱。是啊,这么多年来,无论是跟魔族打交道,还是玩弄禁军将领的家室于鼓掌之间,自己都是游刃有余,得心应手。可牵涉到翔儿,关系到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和将来,自己反而有点儿不知所措了。
男子打开书,随手翻到其中的一页,视线所及却是一片模糊。你该多向老家主学习学习,尤其是在对待孩子这件事上。男子的嘴角抽搐般地动了动,不知是感慨父亲对自己严厉苛刻,还是不满自己对儿子的宽容。
忽然间,嘴角的抽搐变成了得意的微笑。我始终相信达成家族宏愿的是你,而不是老家主。金宏看事情一向不会走眼的,看来神皇的位子注定是我的。自我陶醉让男子笑出声来,他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再不会对翔儿姑息迁就,以免儿子坏了他的大事。
翔儿离开父亲书房后,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管瞳老远便看见了垂头丧气,闷闷不乐的翔儿,殷勤地迎了上来。
“公子,怎么样?少家主可曾通融通融?”
翔儿瞥了一眼明知故问的管瞳,却没有冲他发泄烦闷之气。“管瞳,回去收拾一下,午饭过后跟我一起去花园。”
“是,公子。”管瞳立刻答应下来,不过并没有马上走开。“公子,我冒昧地问一句,您可知道武技师傅是谁?”
翔儿眼中闪过不耐烦的神色,但还是对管瞳据实相告,“除非可以让我摆脱这种该死的困局,否则是谁重要吗?”
管瞳讪笑着点了点头。他本想事先知晓武技师傅是谁,说不定可以套点儿近乎,藉此在翔儿面前炫耀一番的。
“公子,我先退下了,午饭后再过来陪公子去花园。”
翔儿也不答话,越过管瞳走向了房间。管瞳尴尬地笑了笑,谄媚地弯下腰,直到翔儿跨进房中。管瞳直起身,嘿嘿冷笑了两声,就这样的天赋还妄想在一个月内达到神族低阶将领的水准,真是痴人说梦。他啐了口唾沫,转身走向了专供府中护卫们居住的小院。
世间总是有些痴惘之人——不在少数——在人前点头哈腰,阿谀奉承,背后却说三道四,自命不凡。而没有想过一旦离开所攀附之人,自己就好比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无根之萍,又岂能长久?
“小公子……回来了。”
管瞳在翔儿房间遇到的那位老人有气无力地朝翔儿问好,后者担心老人说不定什么时候话说到一半就没下文了。
“骆爷爷,我马上就要年满十八岁了,不是什么小孩子了。”
“咳——咳咳,在我眼里,无论小公子长多大都是个小孩子。”
翔儿不高兴地看了一眼老态龙钟的老人,心中想着,再过几年我看你还能不能呼我为小公子。他不再跟老人做无谓之争,从老人身边闪过,来到了床边,连鞋都没脱,直接趴到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他拽过一个松软的大枕头,搂在怀中,发出舒服的呻吟声。
一丝精光在老人浑浊昏暗的眼中一闪而过,他颤巍巍地走过来。
“小公子到了婚娶的年龄了,老家主和少家主该为小公子物色一门亲事了。咳,不知哪家女子能够有幸嫁给小公子。呵呵——咳咳。”
翔儿把枕头搂得更紧了。
“唉,骆爷爷,你就别拿我穷开心了。而今父亲逼着我修习武技,我哪有什么心思考虑男女之事?”翔儿松开枕头,四肢伸开,仰面朝天,向往地凝视着高大空旷的房顶。“若是能像书中所写那样,邂逅一位绝色佳人,跟她两情相悦,你侬我侬,死也值了……”
“呵呵,小公子说得话忒不吉利了。”老人笑起来,眼睛完全被臃肿的眼皮遮住,看起来好像两个满是条纹沟壑的核桃。“人生苦短,岂可轻易言死,何况还是为了女人?若是有一天小公子成为家族的族长,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呵呵,不瞒小公子,男女之事可不仅书中所描写的那样。”老人吧唧了一下干瘪的嘴唇,“那滋味可是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啊,嘿嘿……”
翔儿腾的一下坐起来,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老人。“骆爷爷,男女之间除了谈情说爱还能有什么事?”他被老人所说的那种神秘滋味深深吸引。
“小公子,恕我不能直言,时机到了你就会明白了。呵呵……”
“你又卖关子,可恨!”翔儿恼怒地瞪了一眼老人,轰然躺了回去。
“不过,若是小公子着实喜欢的话,我或许能找几本书让小公子看看。”
“此话当真?”翔儿又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老人。
“我什么时候骗过小公子?”老人慢悠悠地转身,蹒跚地走向门口。“过几日我就带给小公子,但切勿让你我二人之外的任何人知道。”
翔儿激动地频频点头,因修习武技而产生的烦躁和不悦烟消云散了,满脑子里全是猜测和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