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文斗在马蓬沟巧遇赵尔巽,当赵尔巽得知,这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大农世家,东辽河首富于家的少东家,郑家屯《丰聚长》买卖的东家于文斗,要带领船队下营口。赵尔巽十分敬仰,同时,也暗自庆幸,自己搭乘顺路船只有希望了,因此,赵尔巽很亲热的和于文斗攀谈起来,两人一论年庚,于文斗比赵尔巽大一岁。赵尔巽立刻翻身拜倒:“于大哥在上,请受小弟赵尔巽一拜!”‘梆梆梆’一连三个响头磕在地,慌得于文斗赶紧把赵尔巽搀扶起来。两人自此兄弟相称。当得知赵尔巽想要走水路进京。于文斗满口答应顺路送他一程。赵尔巽十分感激。随后,两人攀谈起来。赵尔巽以为,于文斗只是个商人而已,对于四书五经之类,一定是门外汉,即使学过也是一知半解。因此,赵尔巽一开口便有些卖弄起之乎者也来。
常言道;‘行家一张口,便知有没有。’老百姓有句大实话;‘一张嘴就知道你要拉几个粪蛋,’此话虽然太俗,却也道出一个真理;那就是,知识渊博之人都有准确的判断能力。于文斗一听赵尔巽一张嘴就是文言文,心里就明白了:“奥!赵公子是在跟我卖弄学问。也罢,既然赵公子是有学问之人,也是我于文斗学习的大好机会。”因此,于文斗拱手说道:“赵公子带着如此多的书籍,一定是进京参加会试的读书人。幸会幸会!”
赵尔巽拱手说道:“文斗兄过奖了,十年寒窗未见长进,还没有参加乡试。愚弟只是一个学生而已。那里比得上于兄,大农世家《丰聚长》大买卖老板。既有《丰聚长》多家买卖,又有《丰聚长》船队,誉满辽河两岸。愚弟久仰久仰!”
于文斗笑道:“赵公子即是名门之后,又饱读诗书,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将来前程不可限量。愚兄以后多有仰仗。”于文斗说完,对赵尔巽深施一礼。
两人还要寒暄,伙计进来说道:“各位客官,开饭了。”
于文斗和赵尔巽两个年轻人携手揽腕共进晚餐。于文斗吩咐店家,赵公子的食住费用和船队一起算。这让赵尔巽十分感动。当晚两人同吃同住增进了感情,又经过一夜长谈,赵尔巽这才知道这位誉满东辽河两岸的大农世家的少东家,原来是与自己学问不相上下的饱学之士。这让赵尔巽对于文斗刮目相看。接下来几天的航程,于文斗和赵尔巽相处甚欢,两人到了几乎无话不谈的地步。最后,赵尔巽问道:“文斗兄,愚弟有一事不明,请文斗兄赐教。”
“赵公子有话请讲。”
“凭文斗兄的才学,为何不走科举,却投身商道?凭文斗兄的学识,走科举仕途前程不可限量?”
于文斗笑道:“时也命也。子承父业既是孝道,也是顺势而为,家父年迈,托付与我,愚兄不敢违背父命。因此投身商道。”赵尔巽叹息道:“文斗兄秉承父命,投身商道,必定厚德载物,成为一代巨商,同样可以光宗耀祖,青史留名!”
于文斗摇头笑道:“贤弟差矣,圣人教诲为人之道,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最终目的无外乎家国天下。而商者,家国之根本也,无商民何以谋生?无商,家何以谋富,无商,国何以富强?愚兄以为,读圣人书,当以明事理为根本,若读书只为科举求功名,岂不是将莘莘学子变成名利之徒。离经叛道也!”
“这个?”赵尔巽竟被于文斗几句至理名言弄得张口结舌。
于文斗又说道:“次珊贤弟,愚兄有句肺腑之言。不知当讲否?”
赵尔巽:“文斗兄但说无妨。”
于文斗:“读书人首要的是修身,修身的前提就是明事理,用老百姓话说‘懂事’。不管贤弟走科举求功名也好,务农经商也好,一辈子不必刻意去选择,顺其自然就好。贤弟秉承朝廷‘优恤’走科举求功名,是顺其自然。愚兄秉承父命经商务农,也是顺其自然,大道从简,万事不可强求。”
赵尔巽拱手说道:“至理名言,承蒙文斗兄赐教,次珊铭记肺腑。”
一路之上,两人谈古论今,正说着,船队来到大荒码头,于文斗抬头一看,日落西沉,晚霞将要褪去,安欣指挥船队停靠码头上,早有安夫人抱着孩子,和张老好夫妇,张三公子张紫云站在码头迎接。于文斗和赵尔巽在张杏天的关照下,弃船登岸,老友重逢,一番亲热客套,不必细说。于文斗和赵尔巽一行被张老好,安夫人请进客栈,酒足饭饱之后,于文斗把五百两银子交给张老好,然后两人定下合约,合作大荒码头,五五分成,于文斗《丰聚长》一方由安夫人全权管理。至此,于文斗在大荒码头立足。张老好有了于文斗的入股,立刻开始重建码头不提。
第二天,船队起航,因为,于文斗从张老好那里得到消息,牛庄被胡子多次抢劫,总算被官军和民团击退。现在,新任牛庄民团练长是徐珍。于文斗听到这个消息,十分高兴,准备在牛庄会见徐珍。从大荒到牛庄属于辽河下游,水流加大,加上难得夏季的西北风,安欣总管和他的手下弟兄超强的掌船技术。本来两天的航程,一天就到了。安欣驾驶头船驶离主航道,渐渐驶向岸边,打算停靠在小姐庙码头,因为上次返航途中,牛庄小姐庙码头发生过胡子抢劫烧船事件,所以,安欣格外小心。眼看就要接近小姐庙码头,安欣就觉得不妥,整个小姐庙码头死一般的沉寂,虽然几处渔火闪烁,却没有一点声响,这很反常,因为小姐庙码头是整个辽河比较有名的大码头。而傍晚都是货船集中进入码头的时候,应该是最繁忙的时节。安欣正在纳闷儿,忽然,从安欣驾驶货船的前方不远,也就几十米的水面上,“嗖!嗖!嗖!”快如闪电冲出十几只舢板,迅速向安欣带领的船队围拢过来,
“哎呀不好!”安欣暗吃一惊,他从舢板划行的速度就可以判断,他们不是辽河本地水手。安欣正不知如何应对,忽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就见安欣迅速从桅杆上取下牛号角,“嘟嘟!嘟——!嘟嘟,嘟——!”两短一长的号角声在静谧的辽河上响起。同时安欣摇动船舵,船舵转向主航道。
再说于文斗,船舵眼看就要停靠小姐庙码头,他在张杏天的搀扶下走出船舱,他也觉得小姐庙码头不对劲,忽然出现的大批舢板,于文斗也看得真切,正在担心,还没等他提醒安欣注意,就见安欣吹起号角。同时摇动船舵转向。说来奇怪,那些围拢过来的舢板,听到安欣的号角声,立刻改变航向,返回码头不见了。于文斗立刻就明白了,安欣总管和这些人有关系,为了不影响安欣指挥船队,于文斗拉着张杏天返回船舱。
安欣一看这些舢板听到自己的号角声,都返回码头隐蔽起来。放心了,因为他知道,这里有很多都是过去他的手下弟兄。这些人还以为安欣他们也在执行特俗任务,所以,放行。安欣知道,如果现在停靠码头,必定与他们碰面,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安欣快速的把船队返回主航道,连夜行船。
船队顺利脱险,经过一夜航行,天光大亮,船队驶入营口码头。停靠在《三合发》与《百善堂》合开的码头。
百善堂老板王百善和《三合发》油坊外柜金德奎在码头迎接,于文斗和赵尔巽两人携手揽腕弃船登岸,王百善和金德奎上前迎接,老友相见,两下握手言欢,于文斗把赵尔巽做了介绍,王百善听说赵尔巽要进京城,说道:“赵公子想要走水路进京城,真是赶巧了,‘花纱布公所’有一艘海船明天返航,因为往天津运送一批豆油,不知赵公子意下如何?”
赵尔巽赶紧说道:“如此甚好。只是,学生初来营口码头,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一切都仰仗文斗兄和各位前辈了。”
王百善说道:“好,既如此,赵公子跟我来,老朽带你去见赵如水。”
赵尔巽跟于文斗拱手作别,于文斗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元宝足有十两,递给赵尔巽说道:“次珊贤弟,穷家富路,些许银两不成敬意,咱们就此别过,贤弟一路珍重。”
赵尔巽接过银子:“文斗兄,大恩不言谢,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赵尔巽乘坐上海‘花纱布公所’的货船到天津,然后去北京。四十年后,赵尔巽出任盛京将军,收拾被日俄瓜分的东三省残局,对于文斗和他的《丰聚长》多有仰仗,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王百善和金德奎,一看于文斗这次带领三十艘货船下营口。对于文斗和《丰聚长》的实力感到震撼。而于文斗还没等三十艘船的货物出手,先把上次赊欠王百善的一千八百两银子结清。两人被于文斗的诚信所感动。特别是金德奎,敬佩于文斗的诚信和大格局,同时对王百善的为人,识人之道深为佩服。当初刘洛三练长出面找火神庙商会,帮助于文斗购物返航,因为于文斗没带足购物银两,商会那些有名的大老板,谁也不愿承担赊欠风险,只有王百善主动承担。没想到,于文斗竟是潜龙在渊,蛰伏在东蒙内地的大老板。
金德奎正想着心事,王百善却忙开了,因为,他早就联系好了客户,为于文斗的到来做好了营销。所以,于文斗的船队一到码头停靠,王百善,立刻给预定的客户送信,功夫不大,所有跟王百善订货的商家,都来到,各自点验于文斗船队的大豆杂粮等货物,然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全部交易完成,王百善这才请于文斗一行到饭馆招待。等他们酒足饭饱之后,货物已经全部卸完。随后,王百善把于文斗带来的购货清单,一宗一宗,一样一样,一件一件逐项落实,第二天用了一整天,王百善终于把于文斗三十艘船队所需返程货物全部采购完毕。于文斗让安欣负责装船,这才坐下来和于文斗研究合作事宜。
于文斗拱手说道:“王老伯,您老人家的业务效率,晚辈钦佩之至,商界楷模。”
王百善一笑说道:“贤侄过誉了,跟你们于家,《丰聚长》合作,乃老朽之荣幸。贤侄所托,老朽敢不效命。况且,贤侄此来,老朽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一定会有大手笔,贤侄有需要老朽出力之处,老朽定当尽力而为!”
“哈哈哈!”于文斗爽朗的笑道:“知我者,王老伯也!晚辈于文斗正有一件大事相求!”不知于文斗所说何事,请看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