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东辽河畔公主岭,岁月沉钩话沧桑。
东辽河发源于长白山余脉,当她穿山越岭,从二龙山中间穿过,眼前是一望无际的科尔沁大草原。不知是大辽河水过于兴奋,还是留恋多情,当她进入平原,来到一个叫大泉眼的地方,忽然甩了个大湾,留下一个月牙形的滩涂。然后一直向北流去,从下游辽河岸边回头看,这块滩涂在正南,因此,当地人称作南崴子,南崴子滩涂上有八个常年‘咕嘟咕嘟’冒水的泉眼,因此,这个地方就叫大泉眼。
于渼带着三个儿子,大儿子于文修,二儿子于文斗,小三于文林,一家老小搬迁到辽河东岸,落脚在大泉眼正东不足百米的一处较高地势的宅院。刚刚搬迁到新家,虽然于渼早就建好了宅院,也准备了包括粮食在内的生活用品,可是,实际生活起来,免不了的缺东少西。于渼一看盐坛子快见底了,立刻到西厢房去找老二于文斗,此时,十三岁的于文斗,刚刚把自己的住处摆放好各种书籍。收拾完毕,四下打量,觉得满意,拿起一本易经。打开八八六十四卦的上经乾卦,初九‘潜龙勿用’,于文斗一边做着笔记,写下心得,就在这时,‘吱嘎嘎!’。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于渼探身进来说道:“老二,家里没盐了,你跑一趟公主岭。买些油盐酱醋。顺便买一包洋火。”
“哎,好勒!”于文斗放下书本,收拾好笔墨砚瓦,浑身上下收拾紧身利落。从牲口圈牵出一头三尺半高的灰毛驴。把钱褡子往驴背上一搭,随后来个张飞片马飞身骑上驴背:“驾!”一声吆喝,就见那头小毛驴把头一低,尾巴一摇,晃动身躯,行走起来。滴滴答答节奏感十足。由大泉眼家里出来,直奔东北,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公主岭,于文斗多次跟随父亲来公主岭赶集。知道有一个叫同仁堂的杂货铺,老板叫齐毓珍,刚刚开业不久,所经营的货物,不但品种齐全,而且物美价廉。于文斗几次跟随父亲来买东西。所以,轻车熟路,于文斗骑着毛驴直接来到同仁堂前,“吁——!”于文斗跳下驴背,把毛驴栓到拴马桩上。取下钱褡子,回头看了一眼公主岭集市,整个公主岭也就二三百户人家。十几家买卖坐落在十字大街上,同仁堂坐北朝南,七间青砖青瓦房。门楣挂着匾“同仁堂”。于文斗一挑门帘进了‘同仁堂’杂货铺。
“哎呀,是于家二公子。快请坐。”齐毓珍笑脸相迎。
于文斗拱手说道:“齐老板,恭喜发财!”
“多谢二公子,同喜同喜!快请坐,喝杯茶水解解渴。”
那时的杂货铺,非常人性化。除了琳琅满目的各种商品外,茶桌,座椅那是必备。顾客一般都是远路而来,需要坐下休息。还有很多过往行人,进来歇脚。于文斗坐下来,齐毓珍忙着倒茶招待。于文斗也真渴了,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正想与齐毓珍搭话,就听邻桌一位本地老者,跟几个过往行商亮起大嗓门:“几位,你们问我,那算是问着了。这个地方为啥叫公主岭。”
“老先生,那您给讲讲。”
“嗯!嗯!”老者探探嗓子说道:“要说为啥叫公主岭。那是达尔罕王爷的一位公主埋在这里,是公主陵。大伙叫惯了,就叫公主岭了。”
老板齐毓珍一看这位邻居常客老者又开始讲故事。给他招徕顾客。急忙端茶倒水。又把老者手里的一吃半长的旱烟袋,拿过来,装满一袋关东烟交给老者,又递过火绳点烟。老者‘吧嗒吧嗒’抽了两口:“嗯,好烟有窜味儿”吐了一口烟雾,‘卟叽’吐一口口水,这才开讲:“说是,达尔罕王有个老闺女,长得如花似玉,因为喜欢手腕子上带着响串,一动‘哗楞哗楞’直响,人们都叫他响铃公主。好多王公大臣的富家公子都来提亲。可是,响铃公主一个都没看上,偏偏喜欢上了给他赶车一个穷小子。可把王爷气坏了。对响铃公主是一打二骂三吓唬。死活不同意!可是,响铃公主也是个倔脾气,给王爷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爷俩杠上了!后来,王爷的管家给王爷出了个损主意。原来,朝阳坡、黑林子一带出现一只老虎,伤了不少过往行人。如果这个赶车的老板能把老虎打死,就答应把公主嫁给他。公主知道心上人有本事,就答应了。不过,公主不放心,一定要陪着去。结果,这个老板真有本事,果然把老虎打死了。哪知,老板喝下管家的庆功酒,七窍流血身亡。公主一看心上人没了,拿刀自刎俩人死在一起。达尔罕王爷一看女儿殉情,后悔也来不及了。就把公主埋在这里。因为公主是横死的,为了超度公主亡灵,又为公主修了一座庙。所以呀,咱这个地方就叫公主岭。”
于文斗耐心的听老者讲完,心里不觉好笑,因为他知道,达尔罕王的女儿是没有资格称作公主的,况且,这个地方的确有个公主坟,那是真正的大清朝廷的公主,究竟是哪一位却搞不清楚。而公主岭方圆百里是大清乾隆皇帝的女儿固伦和敬公主的食邑。因为公主下嫁第五任达尔罕王色布腾巴勒珠尔。达尔罕王善待公主送给公主一块领地,这就是公主岭。不过。于文斗却发现,由于老者讲本地故事,倒是吸引了很多人,这些人大多数都是闯关东过来‘盲流’。他们一路走来,既是歇脚打尖,也是在寻找落地生根之所。于文斗从心里佩服‘同仁堂’老板齐毓珍,别看只比自己大七岁,年方二十,长得是五官端正,相貌堂堂,一脸笑容招待顾客,却隐含着坦诚和正气。
于文斗一边和齐毓珍交代所要购买的物品,一边询问《同仁堂》各种物品的价格,和进货渠道。齐毓珍家住伊通四台子,离河对岸蔡家大榆树只有二十里左右,因为隔着一条柳条边,所以四台子隶属于吉林省伊通州管辖。而大榆树和公主岭这里却属于科左中旗达尔罕王的领地。两家即是河西的邻居,又来到河东发展的伙伴,两家人早就认识,所以,齐毓珍对于文斗十分亲热,一见于文斗对物品价格、进货渠道打听的十分详细。就明白了,于文斗父子将要开办买卖。要说做人,人的格局决定了人的未来。常言道;‘同行是冤家,’‘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由同业竞争引起的经验教训比比皆是。要是一般的人,对于于文斗的请教肯定十分警惕和反感。要么就是闭口不谈,要么胡诌八扯把你引入歧途。可是,齐毓珍不同,对于文斗这位十三岁老乡的请教是热心相授。各种物品进货价格,卖出价格,差价多少,特别是进货渠道,当时各种物资进入东辽河上游的渠道有两条。一条是走旱路,走蔡家、郭家店、昌图、铁岭到奉天。也就是现在的沈阳。另一条,是走水路,利用大辽河,从下营子码头也就是后来的营口,顺着大辽河,一直通到郑家屯,然后大辽河在哪里分叉,向西是西辽河,向东是东辽河。当时,营口码头大清朝廷还没有开埠,一切水运商事活动,都是民间自发的行为。又因为大辽河水系,从营口码头直通东蒙内地。辐射奉天以及东蒙大部,所以,辽河水运逐渐兴盛发展起来。而东西辽河由于人烟稀少,水浅航路未通,而辽河又阻碍了陆路运输,所以,东辽河东岸的买卖,都是走旱路顺着大辽河到郑家屯购买商品。而东辽河西岸,都是走旱路到奉天运输。于文斗了解了在公主岭经商做买卖的基本常识。又喝了一会儿茶。齐毓珍早就为于文斗打点好了所购物品,帮助于文斗放到驴背上,于文斗辞别齐毓珍,把钱褡子搭在肩上,骑上毛驴,时近中午,毛驴奔家脚急,一路小跑,回到大泉眼。
到了吃午饭。于文斗在饭桌上,就把跟齐毓珍请教的开买卖做生意的的想法跟父亲于渼一说。于渼乐了:“行!孺子可教也!”
于文斗愣住了:“爹,此话怎讲?”
“哈哈哈!”于渼笑过之后说道:“文斗啊,实不相瞒,老爹我早就有这个打算,”
于文斗恍然大悟:“怪不得齐老板对我那么热情,倾囊相授。原来爹早就布局好了。”
于渼说道:“文斗,爹为啥要把家搬到河东大泉眼?就是要农商并举。你也看到了,由于关内发生太平军造反,天下大乱,闯关东的人越来越多。达尔罕王府的管家包老四给我捎来王爷的口信,让我配合他,把东辽河两岸所有的土地,包括已经开垦的和没有被开垦的、弃耕的全部测量清账。然后,统一放荒。”
“哎呀,这可太好了!”于文斗兴奋起来:“这样咱们就可以把河西承揽的零星土地,连成一片,凭咱们家的信誉,王爷一定会把土地统一承揽给咱们大农于家。不过,这可需要大笔银子。”
于渼说道:“承揽河西连片土地,不成问题,大多数开垦的熟地已经升科交王租,咱们都转租给了种地户,剩下的也就是几万两银子。王府欠咱们的债务,足以够用。只是,承揽河东几百方土地的银子还没有着落。所以我想开买卖挣钱快。农商并举。这才搬家到河东。”
“爹,我看行。爹要开买卖,我帮着爹张罗。”于文斗一拍胸脯很自信。
于渼受到鼓舞,兴奋地说道:“文斗,你要能顶一个,爹就开三家买卖,你们哥仨一人顶一个门市头。这样爹就可以腾出手来,把河东朝阳坡、秦家屯,八家子几百方王爷的领地都承揽过来。咱爷们儿摽上膀子大干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