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义结金兰
吕不韦送走赵国柱,就吩咐铁柱,立即把藏在西山的那三个人蒙面封口,押回来,明天放走;另外,凡府内所有赵国仆人,除春燕和秋香外,全部辞退;此处庄园留作备用,再重新租一处宾馆,不必过分宽敞华丽,小巧玲珑、朴素雅致即可;再派几个人,把西山菊香那处小院收拾一下,要人少事密,不可张扬。
一日,铁柱领着吕不韦验看新租的那处小院,门卫通报,说有一位异人公子来访。
吕不韦大喜,忙命快请,自己整冠着履、出厅降阶相迎,异人已在门卫的引导下跨进院子。
异人一见吕不韦,拱手作揖,笑着说道:“仁兄,我找到你城西的府邸,说你在新租的宾馆,我就打听到这里。冒昧擅造潭府,还望见谅。”
吕不韦一把携住他的手,笑着说道:“贤弟,我早就要请你一聚,只是俗务缠身,一直未得闲暇;今日浮生暇日,你来的正好,咱兄弟俩畅饮深谈,一醉方休。”
异人也高兴地说:“小弟羁旅他乡,得遇仁兄,真乃三生有幸。”
吕不韦佯作一惊,旋即微笑着说:“贤弟世居赵地,怎么能说‘羁旅他乡’?”
异人也意识到自己情真意酣之际,畅言失语,就索性说道:“唉!一言难尽。仁兄是我至交,待小弟倾心吐胆,尽诉衷曲。”
吕不韦给铁柱使个眼色,又低声用卫国话吩咐了几句,就携住异人的手,踩着白石台阶,青砖廊地,进了屋子。
异人进屋一看,只见堂屋内青砖铺地、彩画绘顶、粉墙四立、一剑挂壁,另有几件黑色简雕家具,素雅质朴、简单至极。
吕不韦和异人分宾主坐在黑色雕花木椅上,卫士上茶。
吕不韦打了个手势,自己也端起那盏青瓷茶碗,浅饮细品,喝了一口,又微笑说道:“上次与贤弟一别,已一月有余。贤弟年富力强、青春正盛,这一个多月,可有什么壮举雅事消遣日月?”
异人把茶碗放在中间方桌上,惭愧地笑着说:“小弟乃一介庸碌俗士,蹉跎岁月、虚度青春。平日只是上街闲逛、下馆醉饮;在家里,要么找人弈棋,要么翻书解闷。碌碌无为,谈不上什么‘壮举雅事’,惭愧之极”。
吕不韦把手一摆,笑着说道:“唉——,这正是贤弟诗酒生涯、名士风度;不像愚兄,沉浮俗世、耽溺利欲,劳神费思,抑郁之极矣。”
“仁兄,我也想锐志进取、指点苍生、献身国家,无奈困于所遇,徒有壮志、空怀豪情,只能寄身异邦、纵情尘俗耳!”
异人说及身世遭逢、内心隐痛,词调悲凉,大有风萧水寒之感慨。
吕不韦听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笑了,从容说道:“贤弟,你刚才说自己‘羁旅他乡’,现在又说自己‘寄身异邦’,难倒贤弟不是赵国人吗?愚兄鲁钝,冒昧请教。”
“唉——,仁兄以至诚待我,小弟也不再隐瞒了。我本是秦廷公子,乃当今昭襄王之嫡孙、孝文王之子异人。入质赵国已三年多了,初来时,赵廷待为上宾,后来就日益疏慢、衣食不继,到现在更动辄受困、形同囚犯。小弟现在是孤身天涯、客居异乡、故国千里、关山难越啊!”
异人说起身世,慷慨苍凉、寄恨深远。
吕不韦敛起笑容,肃然起敬。亲自给异人斟满茶水,辞色恭敬地说道:
“原来公子是上国王孙、贵胄圣裔。怪不得形像俊逸、气质非凡、一身贵气、满目睿光。原来是当今昭襄王的嫡派贤孙。在下一介商贾,得遇公子,三生有幸矣!”
异人谦逊地说:“仁兄快不要这样说。小弟能结识仁兄这样的大侠巨贾,虽困居异乡、寄身他国,亦倍感欣慰!”
吕不韦见异人这样说,遂趁机说道:“公子既如此看重愚兄,愚兄斗胆僭越,欲与公子结为兄弟,不知公子是否愿意俯就?”
异人大喜,俯身欲拜。吕不韦赶忙扶住,笑着说道:“公子,你身份高贵。与你结拜兄弟,非比世间俗子草率而行。我还有一处府邸,那里方便。咱们去那里宰献牺牲、祭祀天地、歃血为盟、义结金兰、誓同生死。”
异人见吕不韦如此郑重,更加高兴。
这时,只见铁柱进来,吕不韦就请异人出门上车。
十几匹骏马簇拥着他们的坐车,铁蹄踏街、铜铃奏声、车轻马快,一会时间,就到了城西庄园。
异人下车,只见石墩红柱、青砖灰瓦的大门上红绸横挂、彩灯高悬。
吕不韦携住异人的手,进入院中,只见满院挂灯结彩、喜气盈庭。
他俩顺着青砖甬路、绕过盆景坛花,只见正房台矶之上,摆着香案,案上摆着猪、羊、牛三牲之首,点着红烛、燃着檀香。
异人见吕不韦把结拜形式搞得如此隆重、庄严、神圣,不由得也肃然起敬,一股虔诚、至诚之心凛然侵肌入骨。
“公子,咱们先进屋沐浴身体、更换礼服,然后再祭拜天地、祭告祖宗,正式结为生死兄弟。”
“好!仁兄,你安排就是,小弟一听尊命。”
吕不韦携异人进屋,两人分别沐浴更衣。出来后,两人相视一笑,只见彼此都穿着一样的宽袍大袖的礼服。
两人携手来到香案前,只见一白发红袍的老者站在案侧,示意他俩跪在案前锦垫上,老者手持一幅红绸,用一副苍老嘶哑、高亢颤抖的声音念到:
高天厚土、列祖列宗:兹有卫国阳翟吕氏不韦、秦国咸阳赢氏异人,江湖偶遇,宿命必逢;虽为异姓,堪比同宗;身虽两人,情出一心;今则发愿,结为弟兄;誓同生死,愿共枯荣;高天厚土,实鉴此情;天荒地老,不负此盟!
吕氏不韦,年四十,为兄;赢氏异人,年二十有二,为弟。
老者念毕祭文,示意吕不韦和赢异人祭拜天地、祖宗。
俩人五体投地,碰头有声,念念有词。祭拜完天地、鬼神、祖宗,又互相对拜,正式结为兄弟。
此时,青天红日的天上突然电闪雷鸣。
铁柱带领三个卫士,披甲带刀,在香案四角肃然对立,突见天垂异相,相顾骇然,急忙簇拥他俩进屋更衣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