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眼所能看到的未必都是事实，而是表象，一般说来，表象总是最具有欺骗性的。
赌石圈子里有句老话叫“擦涨不算涨，解涨才算涨。”高价弄了块石头，擦出绿来还不算涨，这话听起来很是残酷。可事实就是残酷的，譬如之前的林总，擦了满皮的绿色可最后还是垮了，如果不是解飞指点出那块金丝绿的话，他或许连本钱都收不回来。
讽刺的是，现在要担心本钱的人换作了解飞，还有边上那个已经满脸抓狂的马寥。
红雾，竟然擦出的是红雾！在众人的叹息声中，马寥完全明白了眼前这片淡红色所带来的结果有多么严重。
“很糟糕吗？”唐悦也觉得气氛不对，连忙放下手中的相机问道，“红色是不是很不好？”
“我也不知道有多糟糕。”马寥哭丧着脸道，“我只知道，那三十五万估计是没戏了。”
解石台前的解飞和吴有道此刻也并不轻松，尤其是解飞，从蟒和松花来看他完全有信心看好这块“腊皮滚沙”的大马坎石，可就偏偏擦出了这要命的红雾，是自己的判断完全失准了还是刚才遗漏了什么东西？
“还有一条蟒上松花没擦。”吴有道低声提醒道，“现在转手的话，至少还能挽回一半的损失。”
只要有没擦开的松花蟒带，这黑腊皮就还有出绿的可能，而且通常这个时候价格会跌去很多，对于很多赌石的买家来说，这都是值得一试的。
“这石头的表现和擦出的情况不一样。”解飞似乎没有听到吴有道的建议，“有道叔，会不会是我们忽略了什么地方？”
看着露出淡红色的擦口，吴有道叹了口气，其实他的心中也略有不甘，但这并不代表着眼前的事实是假的。有蟒有松花，皮壳细腻光滑，出产的场口又很有名，吴有道曾见过很多类似的石头解出了废料，当时那些买家的反应也和解飞完全一样，直到石头被切得七零八落之后，他们才面色灰暗地走出了赌石场子，有的就此永远消失了。
不管吴有道叹不叹气，拿着放大镜的解飞依旧仔细地观察着皮壳上的每一处痕迹表征，那种专注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刚刚擦垮了赌石的买家。
马寥和唐悦走了过来，吴有道立刻把马寥拉去了一边，小声叮嘱着一旦出现解垮的情况要如何如何安稳解飞云云，而唐悦则怔怔地看着解飞，对他那种认真而执拗的态度产生了一种没来由的心疼。
“解飞，你先休息下吧。”唐悦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在之前了解赌石讲究的时候，她曾听说过有人因为解垮了石头而发疯自杀的，虽然眼前的损失还不至于让解飞轻生，但唐悦还是有些担心这个好心的小伙子会有什么不测。
“你们女孩子最喜欢什么颜色？”解飞抬起头，脸上挂着一颗颗晶莹的汗珠，“是不是红色？”
唐悦被他的问题问得有些莫名，当下想了想答道：“是红色啊，嗯，应该说是大红色或者粉红色。”
“不对，粉红是芙蓉种，大红色也根本不可能出现。”解飞摇摇头，又盯着石头看了起来。
这下唐悦可真的吓坏了，解飞的问题和回答完全风马牛不相及，而他现在这种近乎于偏执的状态更像是一个接近疯狂的人才具有的特质，难道他真的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神经错乱了？
来不及胡思乱想了，唐悦咬咬牙，连忙走到吴有道和马寥身边，把刚才解飞的异常告诉了他俩。听唐悦这么说，两人也有些慌了，尤其是吴有道，出来之前他曾向程宝生再三保证过解飞的安全，如果解飞真的疯了，那他不但是无法向程宝生交待，更是对不起已经死去的解应龙。
当下他便交待马寥和唐悦不要说话，一切由自己来和解飞交谈，他曾听人说过，像这样因偏执而导致的精神失常并不一定是永久性的，只要在病发初期用言语小心地引导，病人就有希望恢复常态。
吴有道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解飞身边，假意顺着之前的话头问道：“小飞，你看出什么门道来了？”
“奇怪，还是很奇怪。”解飞盯着擦口看了又看，“有道叔，你见过这么淡的红色没？”
“哦，好像是没见过，会不会是光线问题，可能不是红色呢。”吴有道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解飞的确是纠结在了红雾上，现在只有设法先让他忘却这些，否则很难控制住他的情绪发展。
“是红色没错，很淡，但又很均匀。”解飞依旧没有放弃这个话题，不仅如此，他的目光始终游走在擦口和尚未擦开的那片松花间，似乎正在犹豫着什么。
马寥和唐悦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解飞这样子怎么看怎么不正常，而且还有愈发严重的趋势，要不是怕贸然插嘴会坏事的话，他俩早就抢着上去劝说解飞了。
“有道叔，把这片松花也擦开吧。”解飞脸色郑重地说道，“我想看看这下面的情况。”
吴有道迟疑了一下，如果连这片松花也擦出红雾，那黑腊皮的身价就基本跌完了，到时围观的那些人甚至连一万块都不会愿意出，运气最好的情况下也许能在六七千的价格上放出去，但和三十五万的原价比起来根本是九牛一毛。
但要是不擦，以解飞现在这种情况肯定会变得更偏执，搞不好还会出现狂燥的症状来，真要是闹到这个地步，再想要他恢复常态可就难了。
“好，就按你的意思，擦开！”吴有道用力点点头，伸手拿起了砂轮。
解飞的健康远比三十五万要来得重要，不管怎么说，他吴有道必须带一个完好无缺的解飞回去。
这片松花出现的面积是整块原石上最大的，吴有道当时为了谨慎起见故意将它留在了最后。现在已经见了几处红雾了，所以吴有道擦石的时候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小心。
很快，大片的松花被擦去，露出的依旧是那种淡淡的红色，但有所不同的是，现在所看到的红色比之前的略深些，均匀程度也好了许多。
“马寥，你带的高光电筒呢？！”解飞眼睛一亮，大声叫道。
“在这儿。”马寥赶紧掏出电筒递了过去，心中揣测着解飞到底发现了什么。
高光电筒按在了刚刚擦开的擦口上，光线透射入原石的内部，但却有些不甚明显，解飞用身体略略遮挡了一下阳光，电筒光线透射进去的范围顿时猛涨。
红雾出灰地，光线透射的状态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难道这块黑腊皮真的是另有玄机？吴有道立刻意识到解飞的异状并不是精神失常，他是在查找一切可能的疑点。
大马坎场口虽然常出偏蓝的绿翠，但它却并不是因为这个而享负盛名，真正让很多人对这个场口感兴趣的是它曾一度出产过的上品红翡和黄翡。
从光线的透射程度来看，原石内部的种水应当属于上佳的品种，如果眼前的淡红色不是红雾的话，那么这块黑腊皮中就肯定有红翡。
可吴有道的担心却并没有因此而减轻多少，假如真的是红翡的话，这块黑腊皮的前途也一样岌岌可危。
“红翡常有三色，暗红，褐红和亮红，只有亮红才是真正的上品。”看了半天之后，解飞终于抬起了头，“我记得得胜叔说过，亮红翡最受女性的喜爱，古代很多帝王宠爱的妃子都曾戴过这种亮红翡制作的首饰。”
唐悦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难怪解飞刚才要问自己女性喜欢的色彩，这家伙的思维还真够跳跃的，害得自己还以为他精神失常了。
“没错，暗红翡和褐红翡的价格那简直就是砖头价，千把块就能弄上好大一堆。”马寥对价格的记忆力一想好得出奇，但这也是他现在正担心的地方，如果里面真是这两样红翡的话，那也只能算作安慰奖而已，三十五万的买价还是照样值不回来。
“这块黑腊皮的松花很密集，但单体面积都不算大，很像之前那块金丝绿的透针松花。”解飞指着皮壳上仅存的松花道，“有道叔，这种松花下面除了会出现成束的色块之外，好像还有别的说法吧？”
“你是说内色外透？虽然不是十成十的把握，但还是有这种可能。”吴有道点点头，索性拿起了工具，“既然如此，猜也是枉然，不如直接解开了看个究竟。”
刚要抬手往下切时，解飞却拉住了吴有道的手：“等等，有道叔，你体力还够不够？”
“够，至少还够做两趟这样的活计。”吴有道自信地笑着。
“我有个建议，咱们不切，改用磨。”解飞笑得比吴有道更加自信，“尤其是有红色表现的地方。”
说着他指了指几处擦口，悄声和吴有道耳语了两句，吴有道顿时露出一付心领神会的样子，换上电动砂轮埋头打磨了起来。
自从擦出了红雾之后，围观的买家都兴致索然地纷纷走开了，继续去看大台上那些剩下的原石。在解飞他们说话的功夫，又有不少生意相继成交，其中一块来自苗毕场口的灰黄沙皮石解出了两团柚子大小的亮绿。
虽然被裂绺侵蚀了一部分，但还是能够取出大量的上品翠料。有人现场估算了一下，除去工费，单做成的镯子、戒面就价值一千三百多万，其余剩料再加工成挂件佩饰的话少说也有三四百万的收益。
这也是迄今为止赌石大会上所产生的最高收益，不少人对此津津乐道着，也有人正为此摩拳擦掌。因为这次赌石大会除了买卖交易之外，大会的主办方更是设了一个高额的花红，如果在为期三天的赌石大会中能够以最高收益胜出的话，获胜者将会额外获得这个高额花红――人民币一千万元。
对场内所发生的一切，解飞等人完全没有注意，他们此刻正全力关注着吴有道砂轮下的这块黑腊皮原石。
在砂轮的打磨下，黑色的腊皮渐渐从原石上褪落，露出的红色也显得深浅不一。在解飞预先的授意下，吴有道完全循着蟒带松花最密集的地方下手，而刻意绕开了其余不甚明显的地方。一个多小时的打磨之后，黑腊皮原石上出现了三道深深的磨痕，而从中露出的红色也愈发的红艳起来。
也不知是哪个旁观者传出的消息，原本已对他们手中原石失去兴趣的买家又纷纷地聚拢了起来，连正在别处巡视的戴会长也闻讯前来观看。当看到那三道磨痕中红艳的表现时，不少人忍不住发出了低声的惊呼，懊恼着刚才为什么不趁擦出红色时上前低价购进。戴会长仔细看了几眼后，只是颇有深意地笑了笑，并没有立刻给出什么评价。
赌石大会的第三批原石被搬上了大台，可解飞他们身边围观的买家却不见减少，有不少买家干脆去隔间里搬来了靠凳，专注地坐在那里等侯出手的机会。
相对那些蒙头料，眼前这块已经趋于明朗的红翡获利把握自然是更大些，何况连戴会长这样的高手嘉宾也表示出了一定的兴趣。对于很多与会的买家来说，谈价并不是难事，只要能在心理底线内收购到上好的翡翠料，他们有得是办法将其转化出更多更高的价值来。
“看这样子可能真是亮红翡。”一个矮胖的商人道，“我找了不少地方，听说这东西一年比一年少，很多年都没见过上品的货色了。”
“贺老板，你们香港商人老是见缝插针，真有好货色，也得给我们兄弟留点啊。”旁边一个穿鳄鱼夹克的壮年男子道，“亮红翡不是那么好得的，现在欧洲市场上这东西紧俏得很。”
“陆总，你不是专做东南亚生意的吗？”一个动听的女声从人群中传来，“怎么现在也打算和我们晨旭珠宝行抢欧美市场了？”
那女声很是悦耳，虽然普通话的吐字发音间带着些特别的口音，听着却有种说不出的韵味，现场不少男性不由都为之侧目，就连站在解石台边的马寥也忍不住想看看这声音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人群中走出来的是个年轻女孩，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鹅黄色西装套裙，微敞的西装里露出白色的蕾斯衬衣，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坤包，完全是一付港派职业打扮。
马寥看得有些两眼发直，仿佛还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女孩到底多大啊？！
要说那女孩的装束，马寥在港台录相里可见多了，估摸着都是二十五六的职业女性才会穿的，可眼前这个女孩怎么看也还是张没长大的娃娃脸，一双大眼睛忽闪着带有丝调皮，小巧的鼻子略有些翘，红菱似的嘴巴说起话来总带着笑意，要是她把头发扎成马尾辫，再换套运动装，马寥一准会以为这是个十八九的大学生。
“吕小姐，你可太抬举我陆某人了，你们晨旭珠宝行在香港可是首屈一指的。”陆总一脸嘻笑道，“别说抢占欧美市场了，就连我常做的东南亚市场也还得先看你们的脸色办事。”
“陆总这话好像是在说我们霸道咯？不过，这也是件很无奈的事情。”吕小姐扬起秀眉道，“市场竞争要靠实力说话，对您现在的处境，我只能深表遗憾了。”
话说得很是得体，可意思却一点都不客气，陆总被她这么一说，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但又顾忌那女孩的来头，也不好当场发作，只能气哼哼地站起身走出了人群。
“这妞还真能说，骂人都不带脏字的。”马寥看着直咂嘴，“不过样子倒是挺招人喜欢，是我喜欢的那一型。”
见气走了陆总，吕小姐也没当回事，冲着周围的人微微笑了笑，就近坐在了陆总留下的靠凳上，看样子她对那块红翡也很有兴趣。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当眼神掠过马寥身上时，吕小姐冲他微微笑了笑，马寥看着心里一颤，赶紧把眼神转向解石台上的红翡，心里却暗暗窃喜。
解石台上，黑腊皮原石的三道凹痕已经到了极限，吴有道换了两次手，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砂轮。按解飞的之前的授意，他已完成了最后的打磨，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休息和等待。
三道凹痕的位置打磨得非常巧妙，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阳光都正好将里面的红色照得鲜艳夺目。对很多围在解石台前观看的买家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诱惑，有人在心中暗暗地估计了一下原石内红翡的体积大小，照此估算出来的价值基本已经接近了之前那块苗毕石。
从近处看着红翡，光亮和色泽更是明显，唐悦的视线像是被魔力吸引了似的，她还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红色，搜遍脑中所有记忆都找不出一个足以形容它的词汇。她不禁有些感叹，如果不是解飞细心观察，这块原石很可能就会沦为废料；如果不是解飞的一再坚持，她也不可能见到如此美丽的红翡。这种看似纯靠技术和运气的赌石，所需要的也许是更多的坚持和执著。
此刻的解飞似乎并没有旁人那么兴奋，他慢慢地点了一支烟，继续观察着三道凹痕内的情况。
刚才他是有意让吴有道从这三个位置下手的，从松花和蟒的走势来看，这三处的红翡应该是最为丰富的，但他却无法完全估计出红翡在原石内部的具体形状和延伸走势，这也是他不打算贸然切开的原因之一。
对于这样罕见的红翡，他必须谨慎地考虑每个可能，而现在磨开的这些部分不但能够让他更清楚地观察原石内部状况，同时也能更大程度上吸引在一旁围观的买家。
最大限度地筹集资金，这才是他参与赌石大会的真正目的。
磨口的部分透露出大量的红翡，虽然在阳光的透射下显得十分耀眼迷人，但解飞在近处却看出了一些问题。
在每个磨口接近上方的位置，都有一些不起眼的细小裂绺，这种裂绺的存在是翡翠的最大杀手。如果裂绺深入到了翡翠的内部，那么解开后的翡翠将会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运气好的情况下也只能找出一两个小得可怜的戒面。好在通过高光手电的照射后，解飞发现那些细小的裂绺只是存在于上部色泽不够浓艳的地方，靠中下部的红翡依旧完好无损。
解决了裂绺的问题，解飞的心已放下了一大半，他迅速地估计了一下刚才所看到的部分，如果眼睛没有欺骗他的话，完好的红翡将占据整块原石的三分之二。从现有的种水表现分析，里面最好的部分很可能是极品的玻璃种，只要取出的部分不小于他所估计的七成，那这块红翡的价值将是惊人的天文数字。
“有道叔。”解飞丢掉烟头，语气坚定地说道，“从上面横切一刀。”
已恢复体力的吴有道也在判断原石内部的状况，他的估计与解飞差不多，如果从上方切去一刀的话，刚好能够去掉裂绺过多的部分，而且剩下的那块红翡将会是十分完美的。
但他还有些担心，如果下刀的部位碰巧遇上了裂绺的集中处，那么切割的过程中就很容易损坏完好的部分。想了一会儿，吴有道让解飞和马寥将原石横了过来，将有裂绺的部分露在了解石台的外侧。随后他拿起金刚石锯，瞧准了刚才想好的位置，一鼓作气地切了下去。
一阵紧密的吱吱声后，原石的上半部被完全切除，露出了完好无缺的一片红色。
“好一块亮红翡！”一旁沉默许久的戴会长微笑着点头道，“看来大会上独拔头筹的非它莫属了。”
刚才在三个磨口上看出亮红翡，很多人都只有七成的把握，既便是信心十足的解飞也只能说到九成。翡翠的变化匪夷所思，不到关键的时刻谁都无法断言结果，但从上部切开之后，里面所表现出来的状况已让他完全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再加上戴会长的亲口确定，这块原石中所包藏的百分百是一块货真价实的亮红翡。
“五百万。”围观的买家中有人开始了叫价，但这个价格很快便在一片鄙夷声中消失了。
刚才的贺老板站了起来大声道：“五百万简直是在侮辱这块亮红翡，我提议，从八百万起拍，价高者得！”
八百万起拍，不只是马寥和唐悦，连解飞都被这个报价震惊了，虽然他知道这块亮红翡的价值一定会在五百万之上，可八百万起拍的概念就等于又提升了一倍的价格，换句话说，最终的成交价格很可能在一千六百万以上！
“既然是我贺某人倡议的，这第一个出价就由我来提。”贺老板满面红光地伸出手道，“一千万！”
买家中不少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这个贺老板显然是故意将价格提到一定高度，并以此将资金薄弱的竞争者提前踢出局外。
见贺老板如此叫价，戴会长摇了摇头，也不继续看下去，悄悄地向解飞祝贺了两句便转身离开了。解飞客气地道谢后，并没有挽留戴会长，他明白，戴会长在赌石大会上更关注的是赌石技艺而非价格。
“一千两百万！”旁边一个买家看了看贺老板，脸上很是不忿，忍不住大声竞价道。
“一千三百万！”刚才走出人群的陆总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到了人群前面，“两小时内，现金交割。”
人群骚动了起来，出于安全考虑，赌石大会的现金预存设定了一千万的上限，如果购买者所需的资金超出了这个上限，卖家也会适当地给予放款期，通常买家至少需要一天的时间去调集所需的资金。
资金调用的速度往往是考量一个商人经济实力的标准，陆总竟然能够在两小时内支付这一千三百万，单凭这一点他就足以将现场很多的竞争者排挤出局了。
“一千五百万！”贺老板双手并举地叫道，额上已爆出了青筋，“两小时，我也支付现金。”
对他来说，这已经接近价格的最高底线了，如果不是陆总横插一脚的话，他绝不会现在就曝出这个叫价的。想到这里，贺老板不由狠狠地瞪了陆总一眼，心中激情澎湃地问候着陆家的列祖列宗。
“一千五百五十万。”陆总咧着嘴，顺手拿出了一支雪茄，悠闲地点上，“外加一辆全新进口皇冠轿车。”
贺老板的脸立刻涨成了紫色，如果只是一千五百五十万的现金价他肯定还能超过，但算上一辆全新的进口皇冠轿车，他就丝毫没有办法了。在没有办法调集更多资金的情况下，用轿车这样的奢侈品来参加竞价，以此打击对手，这个陆总简直就是商界里的流氓。
“还有人出价吗？”陆总见贺老板一脸吃瘪的神情，知道对手已经完全溃败了，当下便得意地向周围人问道。
围观的买家大都已经退出了竞争，有些原本能够超出这个价格的买家却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调集资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总在那里得意。
“三百万。”吕小姐在靠凳上很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
“吕小姐，叫价已经超过很多个三百万了”，陆总看着这个娃娃脸的吕小姐，不由有些恼怒，“你这样做是不是存心和我陆某捣乱？这就是堂堂晨旭珠宝行的素质？”
“我出三百万只是手工费而已。”吕小姐看都没看陆总一眼，起身对解飞等人说道，“麻烦你们把这块亮红翡完全解开。”
“慢着！”陆总一下拦在了吕小姐的面前，“吕曼婷，你懂不懂规矩？！出价最高的人才有资格动这块石头，你这完全是捣乱！”
“可那边的先生并没说要卖给你啊？”吕曼婷佯装惊讶地眨了眨眼，向解飞和马寥笑道，“两位先生，你们有没有答应把石头卖给他？”
面对两个商家间的竞争，解飞并没有想要介入的意思，听到吕曼婷这么问，他也只是微微地笑了笑，没有表态的意思。可边上的马寥却被吕曼婷的笑容弄得有些神情恍惚，忙不迭地摇起头来，把个陆总气得眼前金星直冒。
“你看，那两位先生的确无意出售给你。”吕曼婷无奈地耸了耸肩，叹气道，“再说，我原本打算两千万买下这块石头的，但为了对公司负责，还是希望能够看得更仔细点。”
说着她慢慢地走到解石台前，对脸上汗水未干的吴有道恭敬地说道：“老先生，辛苦您一下，能不能帮我把这块石头完全解开？”
吴有道摸了摸山羊胡子，眼睛看着解飞，没有立刻答应她的要求。
“吕小姐，你是打算用三百万看一个结果？”解飞看着吕曼婷，淡淡地问道，“还是买一块亮红翡的前途？”
“三百万是解石的费用，假使结果不尽人意，我还是会支付剩下的两千万。”吕曼婷略带调皮地一笑，“我们晨旭珠宝行一贯言出必行，绝不赖账。”
“嗯，我相信你们还会立刻现金支付。”解飞刚才就估计过这家晨旭珠宝行的实力，但他关心的并不只是这个，“但如果结果超乎你的想象呢？”
吕曼婷看着眼前这个不紧不慢的年轻人，心里不由有些惊讶，听到晨旭珠宝行的名头大多数赌石圈子里的人都会趋之若鹜，而两千三百万的出价也不是个轻易就能听到的数字。可这个年轻人却并不为这些所动，而是一直固执地再三确定她的信誉，似乎对那块尚未完全解开的亮红翡充满了信心。
“那要看这块亮红翡是怎样出乎我的意料了。”虽然心里有些不快，但吕曼婷的脸上却依旧笑得很甜。
“好，那就切开了再说。”确定一切无误之后，解飞向吴有道点了点头，“有道叔，开始吧。”
吴有道手中的金刚石锯再次切割了起来，这次他切得格外地小心，当残存的石皮被完全切去之后，他又改用砂轮继续打磨。一小时过去了，整块亮红翡完全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这是一块不规则的长形亮红翡，通体晶莹透亮，正是典型的极品玻璃种，斜照的阳光洒在亮红翡上，光线透过时闪耀出一片血红的光芒。
但略有不足的是，这块亮红翡两侧均出现了约有半厘米的无色区，虽然那部分的玻璃地子一样透彻可人，但不免有些令人遗憾。
“可惜，看来世上真的是没有完美的东西。”看着两侧的玻璃地子，吕曼婷感叹地说道，“但它仍然不失为一块绝世红翡。”
在场的所有买家也不禁啧啧称赞，虽然他们大多数都已混迹赌石圈多年，有的还是几十年的老手，可像这样的亮红翡却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有两个年纪较大的买家更是频频叹着不枉此生之类的感慨言辞。
“既然是绝世红翡，那就该有个绝世的报价了。”见到这块亮红翡的真面目，陆总心里更是不甘，但以他的实力又远远无法与晨旭珠宝行相抗衡，只得在一旁尽力地唆使解飞等人抬出高价，希望能够让吕曼婷在这块亮红翡上多花些成本。
“绝世的报价也只有晨旭珠宝行才有资格报出。”吕曼婷轻描淡写地将自家的身价又抬了个高度，“不过，我还是希望听听货主先生的意见。”
现场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解飞的身上，每个人都在揣测解飞将会提出一个怎样的价格，而吕曼婷又是否能够接受他的报价。
解飞和吴有道还在仔细看着那块亮红翡，专注的神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就在众人几乎失去耐性的时候，吴有道终于抬起了头，拉着解飞走到一边低声地交谈了起来。
“看来人家也不太愿意卖给你。”陆总不失时机地在一旁嘲讽道，“连价格都不屑报，没准人家想要找个实力更强的卖主。”
对陆总的嘲讽吕曼婷并不在意，像这样的商界流氓她也见识过不少，若为了这些话而动怒，反倒正中了他的下怀。
但对那个一直淡然的小伙子，她心里却有些没底。这次来赌石大会，吕曼婷是受晨旭珠宝行董事会的委托专程寻找稀世翡翠的，其中最有可能得到董事会认可的就是这种罕见的亮红翡，这也是晨旭珠宝行为了参加国际珠宝展的一个前期准备。
“有道叔，你说的法子不是不可行，但贸然切开的话很容易让买家改变主意。”解飞十分恳切地说道。
“小飞，我知道这是个险招，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亮红翡的缺憾就会成为他们压价的理由。”解飞平静地说道，“我的授业恩师曾经说过，要想一块翡翠真正地体现出价值，就要靠解石者峰回路转的一刀，我也希望这块绝世的亮红翡能够真正实至名归。”
再次仔细看了看那块亮红翡，解飞终于点了点头，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下，吴有道从腰间拿出了一把弧型的短锯，看准亮红翡的一处，奋力锯了下去。
“这……”吕曼婷惊得呆住了，她不知道这个老人的行为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这样手工切割下去，只会损坏亮红翡原本高昂的价值，甚至还可能将它变成一块废料。
但那把弧型短锯的切割力似乎完全不逊于之前的电动金刚石锯，只在吕曼婷一愣的功夫，锯片已经切入了亮红翡的上端，现在要出言阻止的话肯定是来不及了。人群由骚动转作了寂静，大家都默默地看着吴有道奋力挥锯的身影，猜测着锯子停下的那一刻究竟会发生怎样的一幕。
吕曼婷几乎是贴在了解石台边，双目紧盯着那块被渐渐切割开来的亮红翡，眼神从惊讶和怀疑逐渐变成了欣喜和兴奋，当吴有道用力拉下最后一锯时，吕曼婷的右手缓缓地举了起来。
“八千万！”她大声地说道，“这是对完美无瑕的亮红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