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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飞龙在天的奇迹

翡翠是种珍贵的物事,但它更需要人的智慧去点缀,在人类智慧的洗礼下,它会变得更加神奇而绚丽。

老天有时候还真是喜欢捉弄人,马寥想尽办法都联系不上的吕曼婷,却在他最不经意的时候出现在了面前,要不是马寥确信自己的眼睛绝对正常的话,他还真不敢相信此刻站在面前的就是那个日思夜想的女孩。

“记得,当然记得,我正有事找你呢。”马寥抑制住惊喜,佯装平静道,“可总是打不通你的电话,晨旭珠宝行那边也没你消息。”

“我最近一直在操办原料采购的事情,可能是区域信号不好的关系。”吕曼婷笑了笑,显得有些疲倦,“对了,我这次来也是有事要找你们帮忙。”

趁她说话的功夫,马寥偷眼打量了下吕曼婷,她脸上的妆比上次要浓些,眼睛里略微有些血丝,尽管笑得还是那么迷人,但马寥能觉察出她有心事,整个人也显得十分疲惫。

“你最近一定很忙,人都比上次瘦了。”马寥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身体是自己的,累坏了可不值得。”

“女孩子最怕胖,瘦了不是正好吗?”吕曼婷笑得依旧调皮,心里却对感到一种被关心的温暖。

虽然一直不乏男人的追求和爱护,但却始终没有让她有过这种真实的感觉,眼前这个看似精明的年轻人身上隐隐透着一股真诚。

“我这脑子真是……”马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唐突,连忙拍了下自己的后脑勺,“你那么累我还让你站着,要不去我们后院坐坐吧,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慢慢聊。”

说着便把吕曼婷让进店中,自己锁了店门,带着她走去了后院。

后院里,解飞和三老看着那块“福禄寿禧”四色翡翠,半天没有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暂时作罢,并设法将这块翡翠小心地搬入了房间,妥善保管起来。

刚收拾好,就看见马寥带着吕曼婷走进了后院,众人看着都是一愣,心想马寥的本事还真大,居然真的把吕曼婷给请来了应龙轩。吕曼婷大方地向众人打过招呼后,马寥赶紧说明她是有事前来请求帮助的,并忙不迭地进屋收拾准备起来。

“之前一段时间实在是忙于公司的业务,连贵店开张都没上门到贺。”落坐后吕曼婷歉意地说道,“这次登门又是有事相求,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吕小姐客气了,晨旭珠宝行这么大的生意,业务自然繁杂。我们这家小店开张,怎么敢劳动吕小姐上门到贺?”解飞笑着说道,“不知道吕小姐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些什么。”

“说来也是惭愧,三天前我返道云南收购原料,经人介绍参加了一场赌石。”吕曼婷满是怅然地说道,“那场赌石是缅甸人坐的庄,原石的质量很是上乘,盘面也很大……”

在之前的几次收购中,吕曼婷虽然已经收购了包括绝世亮红翡在内的几块顶极翡翠,但为保证晨旭珠宝行在国际珠宝展上夺魁,吕曼婷还必须再收购一两块上好的原料。得到这次参加赌石的机会后,吕曼婷特意从晨旭珠宝行本部调来了两名赌石技师,又带了几名公司保镖,这才踌躇满志地赶赴赌石场地。

赌石场子设在缅甸的一个盘口,坐庄的缅甸人是当地的一个矿主,吕曼婷事先就通过可靠的消息渠道得知这次赌石中有不少的顶极原石,其中诸多赌石高手最为看中的有两块,据说有人已经准备了大量的资金,准备在赌石场上将这两块原石据为己有。

现场的价格争夺战果然十分激烈,吕曼婷一直采取冷眼旁观的战略守住阵脚,对成交的那些原石看都不看一眼。她行事的作风一向是目的鲜明直取重点,而这次赌石的重点就是那两块被众人颇为看好的原石。

好戏总是留在最后压轴,赌石将近尾声的时候,那两块原石终于出现了,在场不少买家立刻开始了疯狂的竞价,使得原本不菲的底价瞬时飙升到了一个新的高点。在赌石竞价方面,吕曼婷的经验相当丰富,她并没有从一开始就介入竞价,而是安排两名赌石技师仔细查看两块原石的情况,并综合所有因素进行分析。

那两名赌石技师谨慎地观察了原石之后,一致认为其中那块产自惠卡场口的黑乌沙皮原石最有入手价值,而且从皮壳的表现来看,这块黑乌沙极有可能解出珍贵的蓝水翡。

蓝水翡在翡翠中也是属于罕见的一种非绿翡翠,尤其当蓝水翡的颜色接近于天蓝,种老水头足的时候,它的价值绝不逊于当初解飞他们所解出的那块绝世亮红翡。

听两名赌石技师这么一说,吕曼婷当即便十分动心,如果她能同时收购到亮红翡和蓝水翡的话,晨旭珠宝行在行业内的声誉必定大振。并且这两块稀有的翡翠还可以作为国际珠宝展参展作品的原料,只要经过晨旭珠宝行那些巧手的雕琢技师精心打造,那么在国际珠宝展上夺魁自然是指日可待。

看准了一个竞价间歇的机会,吕曼婷以高价杀入一举清除了七成的竞价者,但剩余的竞价者却依旧紧咬不放,尤其是其中那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买家,始终和吕曼婷的出价不分上下。无奈之下,吕曼婷用最高底线的价格进行超越,最终还是把这块惠卡场口的黑乌沙皮原石拍了下来。

“惠卡场口是有名的大场口,原石皮壳颜色多种多样,基本囊括了所有的种类,很容易和其他场口的原石混淆。”听到这儿,解飞的眉头紧皱了起来,“而且蓝水翡的罕见程度不亚于亮红翡,尤其是种水色都好的,几乎已是传闻中的东西。我倒不是怀疑贵公司两名技师的眼光,只是赌石上一向没有绝对的东西。”

“对,老话说‘神仙难断寸玉’,找蓝水翡往往都是靠运气的,这么肯定的说法我也觉得有些奇怪。”马寥在一旁接嘴道,“你刚才说的竞价上也有问题,总觉得像是在哄抬价格,那个中年买家和你较劲了半天,最后却中途放弃,听上去根本就是在逼你出高价。”

两人的说法让吕曼婷陷入了沉默,脸上的表情很是失落,程宝生在一旁看着,抬手打断了解飞和马寥的分析。

“我们还是听吕小姐把事情说完吧。”程宝生温和地向吕曼婷道,“之后发生的事情应该就是你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吧?”

默默地点点头,吕曼婷振作了一下精神,继续说出了事情后面的发展。

经过一场竞价恶战,吕曼婷总算是拔得了头筹,虽然价格有些超出她的预估底线,但只要能解出蓝水翡,这些都还是值得的。

为了保证原石的安全,赌石结束后,吕曼婷便带着保镖通过事先准备好的安全渠道将原石运回了中国国境,同时通知晨旭珠宝行在云南的办事处人员清理场地准备解石。

但就在解石前的一天,两名随同吕曼婷参加赌石的技师离奇失踪了,两人的房间里没有任何暴力胁迫的痕迹,也没有任何的字条或留言。这让吕曼婷一下紧张了起来,心中随即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与此同时,介于国际珠宝展参展报名截止期临近,晨旭珠宝行董事会催促吕曼婷尽快返港,并开始审核原料价值和购置费用的支出问题。

面对这些,吕曼婷倍感压力,对身边的工作人员也出现了戒备心理,更不敢贸然对那块黑乌沙进行任何的操作。纠结之时,吕曼婷突然想到了赌石大会上那两个奇特的年轻人,便设法打听到应龙轩的地址,登门寻求他们的帮助。

“吕小姐是想我们去鉴定一下这块黑乌沙?”解飞明白了吕曼婷的用意,“这倒也不难,但我们的意见也只能仅供参考,最终还要看吕小姐自己的决定。”

“解先生,其实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吕曼婷略带不安地说道,“如果原石的情况不容乐观的话,是否能够通过某些手段让它具备转购的条件?”

她的话说得很隐晦,但在场的人立刻便领回了其中的含义,吕曼婷对这块黑乌沙的信心显然十分不足,想通过解飞他们用擦石开门子等手法提升原石的价值,好能借机转手他人挽回损失。

如果这块惠卡黑乌沙表现尚可的话,擦石开门子倒不是难事,在赌石上这么做的也屡见不鲜。可要是表现不尽人意的话,解飞他们就必须刻意去制造假象,如此一来就等同于作假骗人了。对这一点,莫说三老不会同意,就连解飞也感到很是为难。

“不管怎样,等咱们看了之后再说。”程宝生考虑了一下,宽慰吕曼婷道,“或许情况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糟,现在就做决定也言之过早了些。”

见解飞等人答应了看石,吕曼婷的心至少放下了一半,程宝生的话的确也有道理,一切都该等到原石鉴定的结果出来后才好决定。既然双方已经约定,吕曼婷也不再多做逗留,继续说了几句之后,便起身告辞离去,马寥殷勤地跟着将她送出了后院。

次日一早,解飞一行人来到了晨旭珠宝办事处的场地,远远地就看到吕曼婷在门外等侯着,身上换了套水蓝色的职业套装。马寥看着暗自摇头,她一定是心里没底到了极点,所以才迷信地穿起了水蓝色,希望能够带来好运。

走进宽敞的解石工作间,那块惠卡黑乌沙皮原石正静静地躺在正中的解石台上,解飞和三老也不客套,上前仔细查看起来。

惠卡场口的原石表体皮壳很薄,块体的硬度普遍偏高,而且在皮壳上经常会出现沙皮脱落的现象,被称作“脱沙”。凡是原石脱沙处,一般会呈现出浅淡的红腊壳,而仔细观察内层的沙皮时会发现类似鸡皮的鸡皮沙现象。

观察了皮壳的具体特征和块体的裂烂程度之后,解飞和三老十分肯定地判断出这块黑乌沙的确是产自惠卡场口的。听到这点,吕曼婷的脸上总算是不再紧绷了,加上马寥在一旁凑趣地和她交谈,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但对皮壳表面蟒带松花的表现分析却并不乐观,从蟒带的走势来看,内部的翡翠分布的确很丰富,而且形状相对比较规则。按解飞的判断,黑乌沙内部翡翠的块体不小,应该是连成一体的均匀块状翡翠。不过,惠卡场口出产的原石虽然处处可见水头,地子却很容易出现水头不足的现象。如果只是块体均匀的话,并不能让这块黑乌沙的价值有所提高。

观察松花的时候,解飞和三老的脸色都很沉重,尤其是解飞,他所观察的位置上出现了几种不同形态的松花,分布上极为不均匀。当用高光电筒透射各处松花时,薄薄的皮壳内映射出了不同色度,而且多为绿色。这正证实了解飞和三老的担心,黑乌沙中大量分布着色级不一的翡翠,而最高的色级绝不会超过祖母绿,如此便意味着这块黑乌沙的价值并不像吕曼婷所预期的那么高。

唯一让人有些欣慰的是,吴有道在原石的上端发现了几处特别的松花,从反应出的色泽来看应该是存在蓝翡的迹象。

面对这种情况,解飞和三老足足商议了一个小时,还是决定从几处显著的松花上着手擦石,并根据擦口显示的现象来做进一步的判断处理。对于这个决定,吕曼婷也表示赞同,既然有了希望就必须趁着势头下去,也许这样可以带来更多的好运。

晨旭珠宝行的工具很是齐全,也很先进,解飞和三老各自挑选好工具之后便擦开了那几处松花。如他们所料,除了吴有道那边的擦口处显露出一片种水尚可的天蓝色翡翠之外,其余擦口俱是绿色,而且色泽大面积偏蓝,种水不尽人意。

见此情景,解飞当即建议吕曼婷将黑乌沙解开,因为从各擦口的表现来看,这块黑乌沙已无法做出任何的转卖处理,任何一个行内的资深赌石者都不可能用高价来购入这块原石。吕曼婷也意识到这是唯一的处理方法,众人便在她的点头之下将黑乌沙用工具完全解开。

大片不规则的绿色出现了,黑乌沙的正中更是布满了玻璃种的无色翡翠,只有一道深绿色的部分扭曲地从中穿过,而这部分的水头却不怎么好,色级更是让人失望。翡翠的上部有不少天蓝色的蓝翡,但却与大量的白色部分纠葛在了一起,七零八落的根本不成块。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占据近半块翡翠的下半部,那片种水一般的地方布满了蓝绿色的翡翠。

连马寥这个半吊子的人都看出了问题,这块黑乌沙是彻彻底底地解垮了!

“辛苦大家了,谢谢。”吕曼婷勉强地撑着向众人致谢,但整个人有些站立不稳了。

这块黑乌沙所花费的资金完全打了水漂,面对董事会的责难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吕曼婷的脑中混杂着各种复杂的情绪,不甘、愤怒、失落、伤感……一阵旋晕的感觉袭来,险些倒在了马寥的怀里。

“赌石胜负就是这么无情,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解飞不知该如何安慰吕曼婷,“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找到那两个失踪的赌石技师,证明购置原石是他们从中搞的鬼,你只是被人蒙蔽了而已。”

“如果他们故意躲起来的话,就很难找到了,虽然我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在找这两人的下落,但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吕曼婷苦笑道,“这次赌石的涉及金额相当大,假使是有人指使他们的话,事后说不定还会杀人灭口,总之我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三老听着也是一阵唏嘘,赌石场上被人栽赃设计的事情他们也见过不少,对方要是处心积虑地布好了局的话,吕曼婷的确是无法脱身了。

解飞和三老不住地宽慰着吕曼婷,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主意,可边上的马寥此刻却一直没有说话,甚至连看都没看吕曼婷一眼。

他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面前这块解垮了的翡翠上,手捏下巴不住地眨着眼,脑袋从左边歪到右边,就像是面对一件艺术品不断地变换观察角度一样。

解飞见他这样,暗暗用手肘碰了碰马寥,想示意他说些宽慰的话,吕曼婷倒也并不在意,但心里却奇怪马寥到底在看什么。

“宝生叔,我记得你说过,翡翠成品的价值除了本身的品质之外,设计和雕工也是关键。”马寥盯着翡翠没头没脑地冒了一句。

“嗯,物尽其用,循法于天然,这是雕工上的一个境界。”程宝生点头应着,眼睛也看向了那块翡翠,在目光触及整块翡翠的时候,脸色却微微一变。

“你们都站到我这个位置来看下。”马寥像确定了什么似地招呼着大家,除了程宝生,其他人都有些茫然,相继走到了马寥的身边。

“这块翡翠的色块纹路像不像一条龙?”马寥的眼中透出了别样的光彩,“一条从大海中飞向天空的龙!”

马寥站立的位置是距离翡翠最远的,在这个位置上刚好能看见翡翠的全貌。众人站在他边上仔细看了片刻,脸上俱露出了讶异的神色,果然是条龙!

翡翠下部大面积厚重的蓝绿色像是一片深邃的汪洋,而无色部分中那条弯曲的深绿色则像一条正腾空而去的苍龙,甚至连头部的形态都隐隐若现。最上部的那片天蓝色和白色部分纠葛着,看上去就像是白云密布的天空。

此刻,工作间外透入的阳光照射在这块翡翠上,整幅画面显得栩栩如生,腾飞的苍龙更是呼之欲出,这简直就是一幅巧夺天工的自然之作!

“翠料的厚度和分布不成问题,只要雕刻时稍加用心,效果会好。”程宝生开怀地笑道,“自然天成,巧夺天工,这幅‘飞龙在天’将会是惊世瑰宝!”

一瞬间,所有的阴霾尽数扫去,在场的众人欢庆不已,吕曼婷更是忍不住哭了出来。马寥很是识趣地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她,却不成想吕曼婷一个转身对他来了个大大的拥抱,趴在他耳边哭得更欢了。

“别哭,别哭。”满怀温香软玉的马寥反倒手足无措起来,连声安慰道,“你看……这不是没事了吗?”

哭了一会儿,吕曼婷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脸色微红地松开马寥,对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

“谢谢你,马先生。”吕曼婷接过马寥再次递来的手帕,擦拭着泪水道,“要不是你发现这幅‘飞龙在天’……”

“别说谢了,那条龙本来就在上头的,我只是刚好看到而已。”马寥嘿嘿地笑着道,“叫我马寥就行了,马先生听着挺见外的。”

再次听到马寥的全名,吕曼婷又联想到了“马料”,当即忍俊不禁笑出了声,解飞和三老看他俩这样,也会心地大笑起来,欢乐的气氛在工作间里久久回荡着。

在解出了那块“飞龙在天”的翡翠后,吕曼婷当晚便在本地最好的酒楼设筵答谢他解飞等人。酒席上,吕曼婷不断地向马寥敬酒,言语中频频表达着谢意。看着笑容妩媚的吕曼婷马寥心里乐得不行,但他却不敢多喝,趁这个机会他正好可以提出应龙轩与晨旭珠宝行的合作建议。

对马寥的建议,吕曼婷还是有些犹豫,从个人角度上来说,她可以对应龙轩提供一些生意上的帮助,但牵涉到商业合作的范畴就很难抉择了,毕竟吕曼婷只是晨旭珠宝行的副总经理,没有董事会的批准,她也无法擅作主张。

对这个问题,程宝生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案,由应龙轩出面接下“飞龙在天”翡翠的雕刻工作,凭借作品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如果作品得到晨旭珠宝行的认可,那么应龙轩将自行制作一件参展作品,通过与晨旭珠宝行联合参展的形式,参加这次国际珠宝展。假使效果仍旧能够让晨旭珠宝行满意的话,再谈合作事宜也不迟。

对程宝生的这个提议,吕曼婷很是赞同,并当即联络了晨旭珠宝行的几位董事,将相关情况汇报了一下,得到的回答是要经过董事会开会讨论才能决定。

回来的路上,程宝生一直在思考着什么,到了住所之后便直接去了存放“福禄寿禧”翡翠的屋子,围着那块翡翠转了不知多少个圈。

“宝生叔没事吧?”马廖在窗外看着,好奇道,“大半夜不睡觉,待屋里转圈拉磨的,我看着都晕。”

“宝生叔是在做下一步的打算。”解飞摇摇头,低声道,“我们帮了吕曼婷,她一定会帮忙竭力说服董事会,应龙轩接下‘飞龙在天’的雕刻工作应该不成问题。”

“宝生叔多半是在考虑咱们应龙轩自己的作品。”马廖也意识到了程宝生此刻思索的问题,“不过,那件‘飞龙在天’实在是太神奇了,要想比它更出彩,难啊!”

为晨旭珠宝行打造“飞龙在天”只是一种寻求合作的手段,相比之下,应龙轩自己的作品才是最重要的,程宝生现在所思考的正是这个。

对着眼前这块“福禄寿禧”翡翠,程宝生心中有种奇特的感觉,也许这块翡翠的出现是冥冥中早就安排好的,那件能够让应龙轩在国际珠宝展上扬名的作品,此刻一定正静静地藏在这块色彩斑斓的翡翠中。

灵感,程宝生所需要的只是一点灵感,但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是绝不会乖乖地蹦到他面前的。

他又转了几圈,还是没有想到什么特别的设计,这块翡翠的颜色属于成片分布,大小差异又过于鲜明,短时间内要想从中找出一个合适的方案,也的确有些操之过急了。

可时间并不充裕,倘若晨旭珠宝行同意他们的提议,那应龙轩就必须尽快将设计方案一并报给他们,更何况国际珠宝展的报名截止期也是迫在眉睫。

还是得再想想,程宝生端详着翡翠上的色块和形状,这块毛料翡翠很多地方都还残存着皮壳沙砾,颜色观察上会有影响,或许应该对色差再看得仔细些。

他拎来一桶水,舀了两瓢水从翡翠上部浇了下去,仔细地看着翡翠表面颜色的变化。

清水流过之后,上层的小块红翡在灯光下泛出了红晕,紧随其下的紫翡也润泽了不少,两边的大块绿翠显得很是喜人,只有中间那道黄翡显得依旧厚重。

可程宝生的眼睛却明亮起来,惊喜地又浇了几瓢水,这次他并没有从整块翡翠的正上方浇下,而是选择性地浇在了那道黄翡上。

灯光下,清水在黄翡上潺潺流动,整道黄翡仿佛突然有了生命,变得鲜活起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程宝生朗声念了一句,手抚翡翠放声大笑起来。

“宝生叔该不是疯魔了吧?”窗外偷看的马廖被吓了一跳,“一会儿念诗,一会儿笑的,跟武打片里的高手发狂似的。”

“应该不是。”看着那块翡翠,解飞也悟到了些什么,微笑着说道,“宝生叔找到灵感了。”

次日下午,吕曼婷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应龙轩,进门便笑着向众人报告了一条喜讯――晨旭珠宝行同意由应龙轩负责加工“飞龙在天”翡翠。

“但是董事会对合作的事情还是保持谨慎的态度,希望能先看到你们的作品。”吕曼婷略带歉意地说道,“如果你们能够出色地完成这件作品,我就一定有把握说服董事会与你们合作参展。”

“我信得过宝生叔的手艺,但是要想做好这个作品,似乎还要考虑得再周详些。”解飞沉思道,“就行内加工来说,扬州的雕工最佳,阳美的抛光最好,要能做到这两点的话,胜算就会更大些。”

“宝生叔,要不要咱们出钱请几个人扬州阳美的工匠师傅来帮忙?”马寥听着赶紧提议道。

三老互相看了看,不由大笑起来,把解飞他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傻小子,你宝生叔的授业恩师就是扬州的雕工大师。”吴有道笑着对马寥说道。

“我说呢,宝生叔的雕工怎么那么棒。”马寥不好意思地笑道,“可抛光怎么办?咱们还是得请人吧。”

程宝生摇摇头,指了指一旁的张得胜:“你得胜叔就是阳美人,你忘了那些千样翡翠珠了?那些就都是他抛光的,这可是他的拿手好戏呢。”

见程宝生夸赞,张得胜也不推让,摸着胡子笑得很是大声,看样子也是把握十足。

“既然全都妥当了,那咱们就准备开工吧。”解飞欣喜地说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次咱们一定要打个漂亮仗!”

看着应龙轩这些斗志高昂的老老少少,吕曼婷不由有些感叹,大陆玉石界的确藏龙卧虎,如果自己不是机缘巧合的话,又怎会遇上这些隐匿在民间的高手呢?

城市一角的白楼外,停下了一辆奔驰轿车,高大的中年人从车中走了出来,急冲冲地进入白楼,乘坐电梯直达顶层。

“晨旭珠宝行在我们手里栽了跟斗,这是件很好的事情,回头把那两个技师给处理了,要做得干净一点。”听了中年人的汇报,坐在书案后的人影点头道,“不过,解飞他们的介入倒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看来是时候收网了,免得将来养虎为患。”

“您看是不是应该双管齐下?”中年人征询地问道,“我们在解飞身边正好也有个眼线,不如好好利用一下。”

“嗯,用是要用的,但好钢必须用在刀刃上。”人影认可道,“人一直是你负责照顾的,这事情也就由你出面去办。”

“您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办好。”中年人迟疑了一下,“还有件事,这几年我按照您的吩咐一直照顾着这家人,暗中也调查了一下底细,他们手头的确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我也早就想到了这点。”人影站起身走到窗前,“好在他还留下了一个值得我利用的人,我们也算是没有白费心。”

“等解决了解飞他们之后,您打算怎么处置这家人呢?”中年人小心地问道。

“哈哈,我已经说过了,人一直是你在照顾的,就由你来处置。”人影大笑道,“老的无所谓怎么处置,至于那个小的,我知道你也盯了很久了,要怎么样做还用得着我来教你吗?”

中年人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当下恭谨地向人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办公房。

“解飞,你绝不会想到在你身边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人影看着窗外,嘴角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我倒是很想看看,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会是怎样的表情。”

半月后,应龙轩的后院里,马寥独自一人站在屋外发呆,解飞端着饭菜从屋内走了出来,冲他摇了摇头。

“飞哥,宝生叔他们还在忙啊?”马寥见他这样,不禁也叹了口气,“要我说啊,这三位老爷子和你还真像,犯起倔来啥都不顾。”

“没办法,离国际珠宝展报名截止的日子很近了。”解飞也叹气道,“宝生叔他们想尽快把作品完成,好赶上这个难得的机会。”

“也是,那块‘飞龙在天’总算是被晨旭珠宝行认可了,咱们这块东西肯定也得用点心。”马寥担心地望着屋内,“可宝生叔他们总得悠着点啊,这么赶下去,身体垮了可就麻烦了。”

正说着,唐悦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上提着两袋水果,手上还拿着一本厚厚的画册。

“解飞,宝生叔他们还没忙完?”见解飞和马寥蹲在屋外,唐悦笑着问道,“我带来些水果给他们,还有这本画册,上面有很多风景国画,希望能给宝生叔他们一点帮助。”

“让你费心了,他们现在可是成天待在屋子里不出门。”解飞无奈道,“我和马寥都担心他们的身体,劝又劝不了。”

见唐悦一来,马寥立马识趣地接过她手中的水果和画册,转身钻进了屋里,给这对关系尚未明朗的男女制造独处的机会。

“宝生叔他们心中自有分寸的,你也别太担心了。”唐悦柔声宽慰,“我想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打理好应龙轩,让宝生叔他们能安心工作。”

唐悦温柔的话语让解飞的烦躁减轻了不少,他笑着点点头,正想说些什么,恰好一阵晚风吹来扬起了唐悦的长发。柔顺的发丝飘在了解飞的脸上,一股清幽的香味在他鼻间飘荡着。

解飞心中不由泛起了涟漪,身子微微地靠近唐悦,伸手捏住了她的手掌。

“唐悦。”解飞像是梦呓般地轻声说道,“我想告诉你……”

晚霞下,唐悦的脸泛着微红,分不清是霞光的映照还是本身的红润,她低着头,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我想告诉你……”解飞鼓足勇气,再次重复道,“其实……”

“其实你是个大笨蛋!哈哈”黄老石突然蹦到了两人的面前,大声笑道,“丫头,你别理这小子,我的貔貅告诉我,他是个大笨蛋。”

突如其来的言语把两人吓了一跳,解飞触电似地连忙放开手,唐悦也赶紧退开了一步,浓情的氛围一下变成了尴尬。

“大笨蛋,你连话都说不清楚,还敢拉着丫头不放?”黄老石得理不饶人地继续在那里数落解飞,“论说话我可比你顺溜,丫头是来找我说话的,没你什么事,快走快走。”

说着把唐悦拉到一边,也不管解飞怎么反应,唧唧呱呱地就说开了。

对疯疯癫癫的黄老石,解飞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可又不想离开唐悦,只好硬着头皮站在一边。唐悦更是两边为难,陪黄老石说着话,眼睛却看着解飞。两人就这么隔着个疯癫的老头,彼此用眼神交流着。

“飞哥……”马寥从屋里兴冲冲地走了出来,刚好看见这别有意味的一幕,便冲着黄老石苦笑道,“我说黄老伯,人家唐悦是来找飞哥的,你跟着起什么哄啊?”

“谁说的,丫头是来找我的!”黄老石老大不乐意地瞪了马寥一眼,转而向唐悦问道,“丫头,对不对?”

唐悦笑着点点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依旧偷瞟着解飞,答案全都写在了脸上。

“哦,你真是来找这个大笨蛋的。”黄老石这下倒是看出了端倪,晃悠着脑袋道,“那我就不拽着你了,省得大笨蛋老在边上死盯着你,一脸死不瞑目的。”

“黄老伯,你别老叫他大笨蛋了。”唐悦看着满脸尴尬的解飞,对黄老石道。

“哟,丫头,生气啦?那我不说了还不行吗?”黄老石一下紧张了起来,似乎很怕唐悦会生气,“我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唐悦笑着摇摇头,意思说自己没有生气,可黄老石却会错了意,紧张得更厉害了,站起身焦燥地原地转了几圈,一下把怀里的石貔貅拿了出来。

“丫头,你别生气,我让你抱我的貔貅好不?”黄老石说着,把石貔貅塞给了唐悦。

这石貔貅是黄老石从不离身的宝贝,平常连看都不让人多看一眼的,现在却硬塞了过来,唐悦自然不肯拿他的貔貅,一推一让之间石貔貅在唐悦的衣服上蹭出了一片黑黑的污渍。她今天穿的是件白色的外套,污渍在上面看着十分地扎眼,可黄老石却没注意到,依旧在那里推让,眼看着污渍越来越大,弄得唐悦尴尬不已。

“黄老伯,咱们开饭咯!”马寥在边上眼珠一转,大声叫道,“今晚上有红烧猪蹄,我得先去抢点,省得都叫你吃光了。”

说着转身装作要跑去厨房的样子,红烧猪蹄一向是黄老石最爱吃的菜,一听马寥提起这个,黄老石顿时两眼放光,也顾不上推让石貔貅了,大呼小叫地追上马寥。

“留下一起吃晚饭吧。”解飞终于又有机会和唐悦说话了,“天也晚了,吃完饭再回去吧。”

“不了,我还是回去吃吧,我妈在家等我吃饭呢。”唐悦笑着指了指衣服上的污渍道,“再说我也要赶紧把这衣服洗了,不然可就没法穿了。”

解飞自然没有强留唐悦的理由,只好送她离开,望着唐悦远去的背影,心里不由得一阵懊恼,黄老石要是晚来那么一步该多好。

晚饭时间,唐悦的家中。

“悦悦,可以吃饭了。”唐悦的母亲在屋里叫道,“今天有你爱吃的糖醋小排。”

“妈,我就来。”唐悦在水池边应道,“我把衣服先泡上。”

那件沾了污渍的白色外套正放在盆里,唐悦翻了翻外套,找到了污渍所在的地方,正想放水的时候,却注意到污渍的形状纹路很是特别。

“这好像是……”唐悦拿了起外套,仔细观察着,“是一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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