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和硫磺熔浇出了铁血的味道。
“我可以理解为你想死吗?”
塔露拉的声音依旧和平时一样,冰冷,好像从冰川拔出的妖刀。
如此的气质却属于一条暴君般的炎龙,怎么想都觉得这样的矛盾太过极端。
可她却没有再往前踏出一步,那条弹痕拉在皮靴前,她仅仅只是站在那里,暗金的冷眸中是静静燃烧着的焚炎。
她本能地感觉到了那颗子弹的危险,那是源石炼制的子弹,而且不是平常的源石子弹,是经过专门加工的精炼子弹,寻常的术式在这样的子弹面前就和空气一样,任凭它肆意穿行。
如果可以,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烧化那个离自己不过十米的独眼女子。
十米,拿捏得恰到好处的位置,只需要抬抬手指就能让融铁的高温灭绝那阻挡在面前的六人。
可是她不敢,谁也没法保证那些弹夹里是不是还压着精炼的源石子弹,在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前,她绝对不会让自己死去。
虽然作为感染者,她自身的源石技艺也能够让这些精炼子弹的威胁焚毁在怒炎之中,可是这样的术式她还不能做到瞬发的程度,至少需要暗示性的手势或者启迪性的言灵,但这样的动作绝不会比扣动扳机快。
她站在那里,和那颗嵌在左眼的猩红源石对峙着,这一刻,本应该陷入绝境的局面陷入了诡异的平衡。
因为塔露拉的高傲和轻敌,也因为那压在弹匣中的未知子弹。
“该死!”
弑君者握着匕首,就在她跳出去的前一秒,卡特斯那纤细的手指拉住了她的衣摆,橘发的鲁珀被拉止了脚步。
“你在干什么?!霜星!”
“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
一向清冷的冰霜术士难得生气了,她的手指点在那件外套上,冻成了一副壳。
“你是想要置塔露拉于死地吗!”
这句话让这个鲁珀暗杀者打了个寒战,迅速意识到了此时过于紧张的局面,容不进一点因素来倾覆。
冷汗溢了出来,在背上结成了薄薄的霜。
大腿的肌肉缓缓放松,却让她瘫坐在了地上。
“那我们.......怎么办?”
雪白的长耳在霜星头顶动了动,她皱紧了眉:
“暂时不会发生战斗,毕竟我们包围了她们,哪怕塔露拉受了一点伤,我们就能淹没她们,这么些人不是我们的对手。”
卡特斯提起了鲁珀:
“先暂时不要介入。”
“可塔露拉......”
“别急,我们要先造势。”
霜星的法杖点在地上,黑色的诡冰冒了出来,沿着地面生长,攀援在建筑物上,悄悄漫了出去,在黑夜的掩护下恍如轻纱。
整合运动惨白的人浪中心,却依旧是静止的紧张。
越靠近中心,这些感染者就越加安静,在最内层的包围线上,甚至都屏住了呼吸。
只有冷汗从他们的衣帽内溢出来,钻入面具下,痒得难受,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不论是整合运动,还是罗德岛,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格里芬和塔露拉的对峙上。
阿米娅挡在了博士身前,小手的大拇指扣在翠玉色的指环上;临光和Ace挡在了一众干员的最前线,战锤与哨棍举在盾前,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是生?是死?
可是,在漩涡中央的二人却好像在闲聊一样,云淡风轻。
“你怎么理解与我无关,我只要知道怎么扣扳机就行了。”
耶梦加得抖了抖枪口,像是语言的指挥棒,但也只是从塔露拉的左眼移到右眼。
塔露拉没有乘这个机会躲开准星,如果是换一个人,她都有这个信心,可是面前的人是耶梦加得。
当然,塔露拉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人,可那股凛然的杀气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让她意识到一件事,任何的轻举妄动都会让自己的脑袋变成飞扬的豆腐花。
恐惧,塔露拉终于再次体会到了这个快被她忘却的情感。
她悄悄握紧了剑柄,炎火的光纹绽放,她并未隐藏这样的敌意,龙女看着蛇,神态依旧倨傲,看不到她心中隐藏的恐惧:
“我猜,你的铳里,已经没有那种精炼子弹。”
精炼源石子弹对于术式的破坏性很大,但也很珍贵,能够无视普通术式抵御的子弹需要足够的工程研磨,倘若能够量产的话术师早就被掩盖在历史中了。
“哦?”
耶梦加得随意地笑笑,在她身旁的一位粉发蓝瞳少女调转枪口,一声响,躲在人群中的准备着法术狙击的高阶术师倒在了地上,专门加强过的护盾像是玻璃一样碎了一地,和着血。
耸了耸肩膀,耶梦加得的笑容依旧那样皮笑肉不笑的刻薄:
“再猜猜?”
“呵。”
塔露拉漠不关心地冷笑: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开枪呢?让我玩这个猜猜乐的时间够在我的脑袋上开个孔了。”
她的眼睛瞄向了周围,或者说是故意看向了周围,那密密麻麻包围着的整合运动连在一起,看不到头,也找不到尾。
“那你为什么不让他们进攻呢?难道,你也不敢?”
像是知心的朋友,向着对方报以笑容,不过一个虚假,一个冰冷。
“你说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打打杀杀呢?各退一步如何?为了我们损失掉你们整合运动最后的战力,实在不划算啊。”
“行啊,我可以让你们走,你们敢吗?”
塔露拉做了个手势,整合运动中发出了不可置信的骚动,但又迅速分开,露出了一条可供撤退的大路。
霜星见状,偷偷施展了第二步术式布置,黑色的冰从建筑物间探出来,藏在暗夜中,像是某种黑暗巨兽的獠牙。
“不不不,这是交易,塔露拉女士,你的出价是'走这条路'。”
耶梦加得走了上去,手指扣着扳机,越来越近,最后,铳顶在了塔露拉的下巴上。
“我们也得出价,不是吗?”
蛇看着龙,龙盯着蛇。
这一刻,蛇吐出了她的毒牙:
“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