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开玩笑的吧……”
“我一定是在做梦。”
让罗德岛干员们说出这样的话可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全员无损地从整合运动的包围圈脱出，更是因为此时此刻坐在车厢之中的突兀之人。
黑色的百褶风衣礼裙，苍白的襟花，还有绑在右臂上那整合运动标志性的橘色丝巾。
银白的披肩发，漆黑嶙峋中带着丝丝紫纹的双角，和一条生长着七瓣尖刺的利尾。
白色的龙。
炎火的暴君。
行走的天灾。
——塔露拉。
而现在，她就坐在这个12立方米中，长剑横置在膝盖上，暗金的龙眸盯着面前指着脑袋的铳。
和握着铳的蛇。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一个整合运动的首领，身处罗德岛的包围之中，这标准的俘虏模版下，塔露拉却淡定地仿佛在参加一场沙龙。
“也是，”
耶梦加得耸了耸肩，枪口却没有一丝一毫地晃动，牢牢点在塔露拉眼前20厘米处，独属于她那嘶哑难听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说，自闭男，你就不能端点酒水什么的吗？”
与这两人看似友好和平的交流环境完全不同，兜帽遮着他的脸，看上去倒确实能给人留下一种自闭青年的可悲形象。
而其本人也相当规矩地坐在位置上，即使他本人是罗德岛拼命拯救出来的重要人物，此时此刻也依旧像是个被训话的学生，老老实实地正坐着，手也乖乖摆在膝盖上，不敢乱动。
至于阿米娅，这个娇小可爱的卡特斯少女此时此刻连坐都不敢坐，棕色的长耳也垂了下来，楚楚可怜地瘫在两边。
直到听见了耶梦加得的话，那双耳朵才翻起来，拔高了少女半个头的高度。
“是！是！我马上去准备！”
慌慌张张的样子，没有半点罗德岛名誉领导人的样子。
龙蛇之间，这只小兔子终于脱露出了其年纪该有的怯懦。
就好像这里根本不是罗德岛的迁徙岛屿一般！
哪怕仅仅只是刚刚苏醒，博士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仿佛冻湖一般的心境出现了裂痕，那能将自己的生命也变作战场筹码的冷酷出现了动摇，露出了愤怒的痕迹。
不是因为自己被小觑，而是因为这个一开始就紧紧跟随在身边，护卫着自己，为自己挡下几乎所有致命伤害的少女。
他不希望她出现难堪，这几乎成为了现在他躯体内的本能。
哪怕他失去了过去全部的记忆。
牙床扣紧，他拉住了差点出门端茶的少女：
“你……”
“你们注意些，这儿是罗德岛。”
门开了，清冷的声音闯了进来，熟悉而又陌生。
翡翠般的少女，走进了这个房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银白中透着翠玉般晶莹的华发，一双机敏挺立的双耳，外套毫不避讳地展露着肩膀上漆黑突兀地矿石，她就这样昂首碎步地走了进来，优雅大方地入座，拉着阿米娅一起，就像是一颗沉稳心灵的翠星石。
这一刻，三方的天平终于滑向了平衡。
“凯尔希……医生？”
阿米娅像是才回过神，重新掌握了自己的躯体和话语权。
暗金的龙瞳；
嵌着源石的蛇眸；
藏着翠玉的利眼。
三个少女彼此打量着，塔露拉轻轻摩挲着剑柄，耶梦加得的手指在扳机上缓缓滑动，凯尔希的双手插在兜里，能看到手指翻动的起伏。
这个时候，塔露拉悄悄舔了舔嘴唇，她确实有些渴了，嗓子有些干。
“喂，你。”
这是凯尔希对博士说的第一句话：
“倒四杯水过来。”
诶？
……
当博士端着五杯热水回来的时候（这个数字并没有错，之前凯尔希很明显把他的一份给忘了，他只好再给自己多加一杯。），茶几上已经摆上了铳，长剑和一块墨绿色的矿石。
这些武器的持有者们此刻却意外地平静，三人最近的距离便是伸到茶盘上拿水的手。
博士拿起最后一杯水，将茶盘搁在武器的中央，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坐，只能捧着茶杯，站在一旁。
“冇早点吗？”
出乎意料的是，塔露拉先开口了。
她端着茶杯，浅饮白水，却好像在品什么优茗一般，带着一种贵族的从容。
“你们没有酒吗？好说歹说也是个大公司，啤酒总有吧？”
耶梦加得握着茶杯，摇晃着里面的水，像是在醒酒一样。
“要酒和茶点的话你们可以立刻下去，找块有茶餐厅和酒吧的移动城邦。”
凯尔希抿着水，揉了揉小兔子的脑袋。
顺带一提，在罗德岛的移动城邦尚未停止时，要下城得从离地至少75米，时速50公里的高处跳下去。
嗯，必死无疑的情况呢。
阿米娅的耳朵耸立起来，悄悄地抖。
博士手里的杯子也是一阵不稳的晃动，手掌已经贴在了警报按钮上。
凯尔希的冷淡让这个房间重新沉入了寂静。
或者说，寂静无话才是正常的，这本来就是一场属于整合运动和格里芬的“交易”，再借用了罗德岛的移动设施，并没有包含“交流”这个选项。
博士看到了阿米娅绞在一起的手指，颤动不安的杯水。
他明白，小兔子有很多问题，关于塔露拉，关于整合运动；又或者是关于耶梦加得，关于格里芬。
整合运动的目的是什么？要让感染者获得正当权利真的需要如此血腥的厮杀吗？
格里芬呢？光是其领导人耶梦加得就是一个典型的感染者，她们要在这场风暴中扮演什么角色？是帮助者？还是施暴者？还是单纯的……随波逐流？
太多的问题，可是都不敢问。那两个漩涡的中心就在面前，喝着水。
一路无话。
这是窒息的安静，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停泊灯亮起，博士才忽然惊觉，到地方了。
释放塔露拉的位置。
“多谢招待。”
她放下了茶杯，拾起了剑，经过阿米娅身边时，轻轻瞥了她一眼。
脚步不停。
而耶梦加得没有跟上去，因为凯尔希在盯着她，医生完全不希望这个时候，这条蛇还会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嗒，嗒，嗒……
高跟鞋踩在过道上的声音响在空气中，仿佛罗德岛只剩下了这条龙。
罗德岛的干员们统统堵在过道两侧，全副武装，不让她看到任何岔路，只有一条路在她脚下，伸向大开的舰门。
更远的地方，是整合运动的同志们。
“请等一下！”
就在她踏出大门，踩上坡梯时，有个声音喊住了她。
回过头，居然是那个小兔子。
她有些气喘吁吁，两只耳朵微微垂下，她缓了缓。抬起了头，那双蔚蓝的眼睛看了过来，是痛心，是疑惑：
“这样的杀戮……值得吗？”
塔露拉看着这个小兔子，忽然觉得，自己的路，可能会出现她所期望的障碍。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阿米娅：
“那你呢？”
她看向阿米娅，又看向那个站在阿米娅身后的男人。
仿佛在问她，又像是在问那个懵懵懂懂的博士。
此时此刻的方室内，只剩下耶梦加得和凯尔希。
蛇的手伸进了内袋里，摸出了一块U盘，推到了凯尔希面前：
“整合运动的下一步行动方针概略，当我的人赶过去的时候只剩下这些了，照片，录像，监控录音和文件都在这里面。”
凯尔希点点头，拿出手机，上面写着龙门币的金额：“1200000”。
手指轻触——
“叮，您有新入账——”
耶梦加得摸出自己的手机，满意地笑笑，站起了身：
“那么，合作愉快。”
“不送。”
咔。
门关上了，这里只剩下了凯尔希一个人。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个人终端，插入了U盘，足足22G。
而在其中，一份被烧毁的手写文件照片被摆在了最前的位置——
“……龙门？”
……
“喂，您好，这里是格里芬安全保障公司总部。按照合同内容，我们将您带入了罗德岛移动设施内，这符合您所要求的‘取得罗德岛内部构造情报’的需求吗？
“对，是的，尽管只是出口与入口，但这确实是最佳方案，请问您对我们的服务是否满意？
“好的，感谢您的评价，塔露拉小姐，上次刺杀切尔诺贝格的阿撒勒兹资金提供人，以及本次行动的余额……是的，尾款还请打入之前的账户中。
“是的，合作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