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杯醇酒下肚的时间,单陌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在偏厅的回廊顶上。由于今日十五月满,又是朗月晴空,使得她无法伏在檐顶。毕竟满园的月色照的甚是清明,如若伏在檐顶,简直就是人人都可瞧得见了。
于是就导致了她现在这个郁闷的姿势。
整个人背部紧紧的贴在廊顶,如同一只梁柱一般横在那里,手脚全部直抻扣着廊檐。如若有人瞧见定会惊叹此人身手不同一般,能够如此稳妥的依附于此。然而单陌已经在心头将李末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透了,这些所有宫廷建筑,事无巨细,向来都是有着严格的尺码规矩。然而今晚她这一试,才知这回廊建造的多么奇特变态。
这回廊的尺码及构建等等很多地方都严重的与那些规矩相冲,这是单陌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过的。任李末是个多么荒谬的人,她也实在想不到这里去。这个回廊,如果整个人纵向与回廊平行贴附的话,只能在空中悬挂而无法贴附,这样的话整个人身体就会架空,而且那些可以支撑的支点也都是很诡异,要么就是细小的让人无从下手,要么就是溜圆。圆也无所谓,偏偏李末用的却是上等的珠玉,这让人无论是在哪个季节里,都是无法忍受的,因为它太滑了!这是不是应该说他实在是太奢侈了?这只大狐狸,起初李末未住进此处,单陌在探府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此处,但到底也是没有亲身试验,只道是这个茺淫的皇子过于娇奢,皇家出笔也甚是气派,连廊檐梁柱都要镶上玉珠,并且还是经过精细打磨的上等玉,实在是奢侈的不像话。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单陌不禁一阵苦笑,若是当时早知道这玉珠是用来防范,想必她与南宫祖也不必那么辛苦玩命的在这个府里进行改造加以保护他了。
而如果像她现在这样横着,就知道这是多么苦的一个差事了。两只脚完全没有支点,若不是她将匕首卡在两个玉珠之间,将刀柄支出,恐怕她若是想在这回廊上潜仗,就只能像个忍者那样自折两肢蜷成个球然后抠握那两个玉珠了。
心头无比悔恨,这已经是第二次被李末白了一刀了。
上一次是在那变态的木宅,李末这个家伙要多变态有多变态,整个屋子那么大,门窗齐备,居然全是假的!而且出口居然只有顶窗!
再次腹诽了遍李末上下几代,少女在这回廊下已是有些吃力,仔细稳了稳有些颤抖的小腿,确定不会出差子才勉强抽出一手,有些颤栗的从怀中取出刚刚从檐下取来的小铜碗。
一阵风吹了过来,片片木叶香袭鼻,沁人心肺。
那卡在玉珠之间的匕首突的一动,单陌脚尖一个轻颤,整个人连带着就是一个哆嗦,深身的寒毛突的立起,连忙收势再次稳住。好在匕首只是滑了一下,她感觉到匕首现在还是比较稳妥的卡在其中终是安了下心。
妈的,李末这个王八蛋!
再不敢有大的动作,单陌小心翼翼的将铜碗放入那通风口,这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动作,此时做起来就像是在呵护着一个易碎贵重物品一般那么谨慎。
一丝丝轻微的对话之声悄悄的传了出来。
李末的府邸即使看起来是那般的处处漏洞,但是这王府的质量还是很可观。就比如说每一个建筑的材料,不仅仅是上乖货色而已。在当时那么短的时间内便建成这偌大的王府,而且质量还是这么的优秀,有钱有权就是有着非一般的享受。而眼下单陌这个情况,这府里的每一面墙,都是用料奇特,即使有着这个通风口,附耳过去,那幽深的风道按说也是会将屋内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才对。但偏偏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什么也探寻不得。
如此一来,只有靠器械了。于是才有了那小铜碗,因为碗口较那通风口而言小了一圈,这样一来,这铜碗也起不到作用。于是单陌不耐的又抽了回来,在铜碗的外围缠裹上一圈棉帛,再次附了上去。整个过程不可不说有多艰辛,在这诡异别扭的姿势下,一只手附在梁上动弹不得,只有一只手在艰难的做着这些事情,而脚下又很不让人放心……
李末啊李末,你人才!
一切寂静的落针可闻,八月十五,当今玄元帝国昭宣王在自己的王府宴待群臣,前殿歌声媚影奢华****,后殿一片宁和月色寂静异常,偶有一支支的巡逻守卫经过,带起一小阵前殿的喜气,亦是十分的冷清。
“……妥了?……确定……干净……看见?”
“……放心……没人能听见……”
少女一头黑线,这句倒是听得完整。
“……还有……要不要……”
“那随后再……万一被……打草惊蛇……”
与此同时,一顶紫檐翘角二人抬小软轿轻晃着快速奔走在王府外围的小道上,很是急促。只见时不时伸出一白皙的手来挑开轿帘,然而很快的又愤愤的合了上,轿内人似乎很是不满意这小轿的速度。
长风再度吹起,回廊下的单陌偏侧着脑袋,一边用着诡异的姿势进行着窃听,视线也没有停止工作。一支支的巡逻兵终于快要进行了一个周期了,这是她早前就已经做好的探寻准备工作,这里的兵,上到整队的人员何时互相调换,下到各个人员的底子素质脾性,无一遗漏的全部都记载在她的脑子里。
时间犹如凝固了一般过得异常的缓慢,单陌渐渐觉得有些吃力,时间也差不多了,如若她没有在这时趁着四下无人溜走,怕是体力已经无法再坚持到下一轮无人的机会了。
然而就在这时,这后殿偏厅的木门突然发出吱嘎一声,惊的梁上的少女又是一个哆嗦。紧接着,一只穿着鹿皮褐色小短靴的修长男子不徐不缓的踏了出来。
梁上的少女大惊失色,直觉千头万绪也怎么也理不清楚,无数条讯息在这一刻突然如雪崩一般在她的脑袋里炸了开来,让她实在是招架不及又无从着手理个清晰。
踏出殿门的男子正是南宫政一点不假,正是她之前在宴席上死盯着那人一举一动直到他出席离场的南宫政。
之前南宫政在殿上被歌姬敬酒,推来推去终是将酒水洒于身上,于是借故离席。一一都被单陌瞅在眼里,当时她还暗自嘲笑南宫政的手段太过拙劣,竟然会使出这么低等的手段离席。
而单陌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尾随其后溜出去一路找到这里。
并非有什么线索她才会来此,而是这府上她再熟悉不过,身前的这个厅殿本就是给各位宾客留作歇息之用。所以她连找都不用找,就寻到了这里,窃听了那样的一番对话。
而让她面色大变的并非是南宫政踏出殿门。
梁上的少女不可思议的大睁着双目,她实在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或是说,不能相信的,还有自己的耳朵?
此际,那男子已经在回廊上走远,已经就快到了转角处,转过去便是前院的宴厅。少女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人的背影,整个脑袋一阵又一阵的嗡嗡着。那人真的是南宫政,只是……
耳际的铜碗仍旧在断断续续的传递着细微的声音……
南宫政已经踏了出来,那么,现在殿里的那个人是谁?!
突然,单陌的一直赖以支撑的手臂突的一抖,一层冷汗瞬间冒出。手臂因为一直这么别扭的支撑着导致扭到筋,剧痛无比,身体在这一抖之下突然向下一倾……
然而她很快的便抽手又是一勾,强忍着疼痛用力的扒住了那木梁!整个过程非常迅速,一呼一吸之间,她已经稳了势,此时整个脊背已被冷汗浸透。暗叹一声,好在反应及时,没有惊动南宫政。
这一系列突然的变动和急速的稳势下来,她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那越走越远的身影,直到她看到那人已经转出了视线中,她终是松了一口气。
只听一声轻微的咯叭一声,少女暗叫糟糕,那脚尖的支点,卡于两颗玉珠之间的匕首此时也是撑到了极限,竟从那玉珠之间掉了下来!单陌眉头大皱,立时加紧手下的力度,忍着臂痛狠狠扣着横梁,脚尖一个轻紧将匕首牢牢夹住,然而整个身子就从那梁上倾了下来。好在手臂还算争气,扣的够紧,心想这房间隔音如此好,应是听不到的。
一口气还没有来得及松下,只听回廊的尽头突的一阵大步的急奔,少女大惊,那还未落下的双腿还悬在半空,手臂也仍是撑得酸痛。那高度警觉的听力忽闻一声她再熟悉不过的一个声音……
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