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蒋杰东那么多年来兢兢业业地在汇丰工作，手头上的项目大多与蒋氏竞争。莫非他真的和父亲决裂了？宁愿选择在敌对公司工作的举动，已表明了他在和自己人作对。蒋家，实在不简单。
“舍得回来了？”蒋仁泰的声音没有关怀，只有满满的抱怨。
杰东微微一笑，没说话。
“在外头玩够了。什么时候回来蒋氏上班？”男人松脱原本放在背后紧握的双手，轻松地坐了下来，细细地品尝茶几上热腾腾的普尔茶。
一声冷笑在仿佛不流动的空气中回荡。是身边的蒋杰东。殷子琦的心颤抖了一下。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冷酷？
“你觉得我有可能到你的蒋氏上班吗？”他缓缓地移动脚步，靠近那男人。
“啪”一声响起。
蒋仁泰原本轻松的脸部表情跨了下来，他拍打的桌上，茶杯皆翻。“哼，翅膀硬了是不是？！信不信我有办法将你拖回蒋氏？”他的冷眸里闪着严峻的光芒。那一刻，殷子琦突然觉得方启轩的冷，远远比他的来得温暖。
因为在方总的冷眸下，总藏着一丝丝的暖意和体贴。但眼前的男人说一，任何人就不得说二。
“怎么？又想威胁我了是不是？这次又用什么方法？伤害我身边的人吗？”他的身体十分僵硬，早已忘了身旁还有个殷子琦。
“蒋杰东，你姓蒋，蒋氏迟早是你的。我已让步了，整个公司让你管理，你还想怎么样？！”他眯起的双眼直穿人心。他瞄了一眼殷子琦，没说什么。毕竟那样的家丑，大家已知道，他没必要东藏西躲。
“那样一个谋财牟利的公司，只有没心没肺的人才肯经营！”杰东的语气十分激动，颤抖的音调逐渐提高。
“你这个不肖子！！！”蒋仁泰显然怒气已到了极点，眼看差点就一巴掌挥了过去。
千钧一发。
打从步入屋里便一直沉默寡言的殷子琦选择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开口了。语气十分冷静。
“一年怎么样？”
蒋仁泰、杰东、家里战战兢兢看好戏的随从保镖等“唰”地把目光转向外表弱不禁风的她。
尤其是老狐狸蒋仁泰，心里想：那女的，胆大包天。
“杰东一手经营蒋氏一年，行的话，他自然地接手蒋氏。垮的话，您以后都不再逼他回蒋氏，这样，行吗？”出奇的自信，吓坏了屋里所有的人。这个漂亮女人，非同凡响，也胆大包天。
他若有所思，嘴里撇过一抹嘲讽。“小姑娘，你说话可不用本钱。我凭什么把整个蒋氏捧手给他？以他的个性，你认为他不会搞垮蒋氏，再回到汇丰吗？就算你以人头担保，恐怕也没那个权力。”
“那凭环宇的名义怎么样？”她抬头挺胸地说，一把将口袋里的小纸张拿出来，递给在一旁思索的老狐狸。一个貌似助理的男人接过，拨通英国的电话。
过了几分钟，那男人像老狐狸点头示意：“没问题。的确是英国的环宇集团。”老狐狸稍微打量了她一身，缓缓地开口：“好。一年。”
“殷子琦，真给你气死。你说，现在我该怎么办？还是由你来经营蒋氏？”车上，杰东的语气里没有怒气，只有无奈的轻叹。
“这绝对是件好事。你想想，你再不接手蒋氏，蒋氏便会一直堕落下去。但如今你大权在握，有机会把蒋氏翻新，变成正当职业的集团，那不是件好事吗？”子琦认真地说。这些，她一早就想过。以她的才智，任何交易的等价对换都有利益价值。
蒋杰东望着她，“你会不会太高估我了？有必要拿自己公司来作保障吗？”说到这，他的确有些发火。殷子琦刚刚的举动简直是将自己爸爸的公司下注，若他翻新不了蒋氏，言下之意，环宇也会面临危机。
“放心吧！我对你有信心！”殷子琦笑了笑，没再说话，仿佛一点也不担心任何突发状况。
但他心里像舔过蜜般。殷子琦那样做，他是不是可以自作多情地认为：她在为他付出？突然间，像有了力气精神般：接手蒋氏，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汇丰的会议室里……
各部门的总监主管已在甚大的椭圆型会议桌上耐心地等候。殷子琦一脸淡定。韩凤却惊得直飙冷汗。像等待上刑场般，恐怕她和梁雪仪今天要遭殃了。
方总潇洒地推开会议室的大门，跨步走进来，随后跟来的是捧着文件的张秘书。
会议室所有人站了起来，以示尊敬。时针正正指向九，方启轩从不迟到。今天也不例外。他锐利的眼光无意地扫了在座的所有人，眼角的余光见到了殷子琦。
但，没在她身上停留。
好多天没见到方启轩了，休假后，她似乎把那晚的事抛诸脑后了。但再次碰上那张令人窒息的五官和气质，她还是禁不住心跳加速。
方启轩利落地坐了下来，开始讨论事宜。一个小时的会议里，殷子琦不发一言。而无奈，该面对的始终得面对。总经理的声音突然在会议室里回响：“对了，萧静的合约搞砸了。创意部，这怎么解决？”
全场将焦点放在一身纯黑，典雅而不失端庄的殷子琦身上。方启轩也自然地将双手拱在桌上，扣在一起，等待她的回答。他知道她会自己解决的，聪明绝顶，那是她的代名词。但或许他没料到，也从来不知道，她是如此顾全大局的人。
一旁的梁雪仪及韩凤已如坐针毯，坐立难安。
寂静。
还是寂静。
会议室里只有微微的呼吸声。
全场人似乎摒着呼吸般，没有作声。
“这件事是我个人的疏忽，我愿意承担。”是叮呤呤的女声，殷子琦从容不迫的声音。
方启轩讶异地看着她，为什么总把自己装得淡定无所谓呢？在没人看到的角落里，她还会这般镇定吗？还会装作不在乎排山倒海的委屈吗？
“你怎么承担？下个星期便是年度活动，没了代言人，怎么继续？短时间内，要找个有时间空挡又符合我们公司形象的艺人没有那么容易。这些，你都考虑过吗，殷总监？”总经理的声音和蔼，比起责备，较像在劝告。他明白子琦的办事能力高，但如此的滔天大错，实在无法原谅。
“各位，真对不起。明天，我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案。”她真诚的眼光望向每一个人。那双眼像会说话般，即使心情烦躁，也会因为那透彻的眼神而吞下责备的话。最终大家达成共识，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件事暂时由殷子琦自个儿处理。
梁雪仪和韩凤在一旁，豆大的汗珠总算停止掉落。这样的结局，她们从来没有预料过。
会议后，殷子琦不久留，匆匆离去的倩影被方启轩炽热的眼神追踪了许久。
拍摄场地……
“小霖，庄摄影师到了。”公司里的职员飞跑着报告。
“啊，庄师傅！您好您好。您赏脸接收汇丰的雇用，我代表公司郑重地感谢你。”小霖微笑地鞠躬，心里却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急如焚。殷总监再不现身，她实在不知道这出戏该怎么演下去。
庄摄影师俗称为庄师傅，在国内是数一数二的摄影师。但名模萧静不会前来一事，他还被蒙在鼓里。一个小时过去了，该寒喧的早已寒喧了。天南地北的话题也说尽了。小霖及其他工作人员将摄影场地、灯光、化妆等也准备得妥妥当当了，唯独没有殷子琦主持大局。更没有主角模特儿。
“萧静什么时候来？”
庄师傅的脸色很明显地变得黑沉。
“再等等，再等等。”小霖已面色苍白地在拖着。
“殷总监，你到了没？庄师傅等不下去了……”电话里，是小霖无助的求救声。
说罢，殷子琦脚下的白靴丁冬丁冬地步入拍摄现场。她右手摸着自己怦怦跳动的心及上下起伏的胸口。商界里，绝不容许有微小的错误。一旦犯了，即使可以弥补，但却将失去伙伴的信任与信心。
只得选择最后一种方法了，她心里想。
“殷总监，你总算来啦！”小霖满头大汗的脸有小小的欣慰。
殷子琦微微一笑，即使到了危险关头，还是得笑。“庄师傅呢？”
“在那不耐烦呢！”随着小霖指去的方向，是一个身材略为肥胖，有些矮小的中年男人。但单凭那张脸，就可推断出他历经沧海桑田，见识广博，决不好惹。
“庄师傅，您好。我是创意部总监，殷子琦。对不起，让您久等了。”那样的招牌笑容对她而言不是件困难事。商场如战场，喜怒哀乐本来就不该表态在脸上。
庄师傅没说话，别有意思地仔细打量她。身高、身材、脸蛋、自信、笑容。一一符合。
“老实说，萧静不来了是吗？”他没有继续毫无意义的寒喧，开门见山道。
殷子琦立即收起笑容，“对。但我提议……”
“很好。”老头子打岔了她的话，不让她说完。
很好？殷子琦不懂，那样还算好吗？他一个名气响当当的摄影师空等了几个小时，这样还算好吗？
“就你呗！”他亲切一笑，手指朝向殷子琦。
小霖呆了，化妆师呆了，殷子琦睁大双眼：“我？你说我怎么样？”
“就算萧静来了，我也不干了。我拍的是有素质的照片，不是马马虎虎的。你的气质和形象比较符合。萧静太妖了，不适合。”
“可，殷总监没在代言啊！况且合约要总裁过目呢！”小霖有些慌地叫道。她不否认，殷子琦早该当胜过萧静的模特了。但刹那间，要改变那么多东西，时间上允许吗？
“那是你们公司的问题。我在这多待个三十分钟，没有结果，就收工。”他一股劲儿坐了下来，翘起腿，不再说话。
现场有些混乱，殷子琦静静地站着，沉默。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冰雪聪明的她也有措手不及的时候。心，像打了许多个死结般，纠缠烦乱。
“小霖，十分钟里改过合约，拿来给我。”
方启轩的声音突然传入耳里。殷子琦反射性地转过去，他在这吗？不知怎的，他在后面观察已有好一段时间。也许他应该相信她可以处理的。但每次碰到和她有关联的事，他总莫名其妙地插进一脚。
西装笔挺的方总在众目睽睽下快步走向小霖，语气笃定扎实。他靠向许久没接近的殷子琦，低声在她耳边呢喃：“签了合约，之前你住我房子的事，一笔勾销。”
“可我……”
话未出口，他已开口打岔：“你不行吗？”
只是简单的问题，却因为那个口气、那个眼神，是啊！她不行吗？应该行的。
殷子琦在众人等待下，强压心中的不安，走向工作人员。大伙儿抬头一看：雪白色的肩带裙紧身地贴在她小蛮腰上。脚下金光闪闪的高跟鞋为她增添一丝妩媚。脸上的彩状丝毫没有夺去她本该有的天然美。反之更可人了。她上了深褐色的直发在人造风中飘扬得漂亮，自然清新。那淡淡的发香随风飘送到摄影场地的每个角落，叫人对她的魅力吃不消。
“好极了！开工吧！”庄师傅一脸满意。
但殷子琦没注意到站在角落的方启轩那讶异、炽热的眼神。
“对了，很好。”
“身子稍稍往旁边倾斜。”
“笑容灿烂点。”
庄师傅的指令在拍摄场地回荡。殷子琦不做作的姿势原本便是最佳的画面。即使是经验老到的庄师傅也不禁赞不绝口。
现场的男工作人员几乎看呆了。天使般的脸孔，在微风下别有风味地笑，笑得那么灿烂，笑得那么深得人心。
“告诉过你了，殷总监很漂亮，没说错吧！”一个二十来岁的工作人员将胳膊轻轻地撞着另一个男人的腹部，示意他看看眼前的她。
“真的，好漂亮。真是梦中情人。”那友人也毫不吝啬地赞美。
一旁的方启轩听入耳里，重新抬头看着眼前的主角。白皙和修长的双腿足以媲美任何名模。他苦笑，为什么偏偏是殷子琦呢？为什么偏偏是十五年前那个丑小鸭呢？这样让人感觉像发了一场大梦般，要用力地掐掐大腿方可说服自己那是事实。
殷子琦的代言在大家完全无法预料的范围出奇地大受欢迎。
四处是她的倩容。海报、布告版、杂志上皆是她漂亮的笑容。如此一个小意外，殷子琦红了翻天。
一周后的年度活动……
“子琦是吧！真是真人更漂亮啊！”
“殷小姐，听说你是汇丰的员工啊？”
“殷子琦，给咱们个专栏吧！”
“殷子琦，没想过踏入娱乐圈吗？”
殷子琦当晚身穿淡蓝色的无肩晚装，漂亮的黑发被有条理地束起来，高贵而典雅。所到之处，便是镁光闪光之处。实际上，她早该受到大家的垂青了，奈于没有这个机遇，让大众见识生活里有如此脱俗的孔雀。
“恭喜，汇丰因为你更上一层楼了。”微笑着盯着她许久的杰东见人群渐渐散了，走向身为主角的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