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阶段的比试告一段落后,便是第三阶段了,其规则与第二阶段完全一致。依旧是先从连胜组中选择一半的人出来,胜者晋级,败者再战。
所谓大浪淘沙金不换,这正是个淘沙留金的过程。所有人都知道唯有最强者才可以一直赢下去。
王不凡同样很清楚这一点。他希望自己会是最强的那一个,但他很清楚现在的他不可能会是那一个。并非是不自信,而是有自知之明。因为他对于那个人是最强者这件事,万分确信。
所以,王不凡只是希望能在连胜组里呆得久一些。更久一些。倘若能一直呆下去便更好了。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王不凡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一轮比试遇到那个人,他确信是最强者的那个人。
邭仁。
其实王不凡心里也很清楚,只要一直赢下去,终究会有遇上邭仁的那一刻的,只是这太早了。实在是太早了点。早到三十九分之一的概率被他碰上了。
看着他对面将大半阳光都遮蔽住了的巨人,王不凡整理好了心情后,有些自嘲地说到:
“真没想到这局会遇上你。邭仁。”
“我也……没想到。”
“我先把话说明了,我准备全力以赴,所以邭仁你可千万别手下留情。我想看看我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邭仁没有说话,站在原地沉默不语。他仔细地看了看他正对面的王不凡,双方眼睛对视了许久。
他在向我求战。
在叫我不要放水。
他是认真的。
邭仁如此想到。
那么我应该回应他的战意。邭仁的右手微微握拳。而后,他开口了。
“……嗯,好。”
原本这一局比试邭仁是准备放让王不凡赢的。毕竟,他自己也确信他会是最强的那个人。所以,此刻让朋友胜利,保障朋友百分百走得更远一些,也挺好的。
但邭仁没想到,王不凡率先封印了他这种想法。对方的眼神和话语在告诉他,认真分胜负,别犹豫。
所以,邭仁又怎能够不答应王不凡的要求。毕竟,这才是对双方最大的尊重,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对阵敌手来说都是如此。
王不凡没有再说话,默默地站在原地等待着裁判来组织比试,他的眼睛在闪闪发光,炯炯有神。
兴奋或是过于兴奋。
王不凡很清楚此刻在自己胸膛流动的激烈感情是什么。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他只是一个挑战者。赢得第一或是成为最强并不是他最想要的,那只是一个远大目标,即便没有实现也无伤大雅。他眼下想要做到的只是,和他的好友并驾齐驱,唯有对等,友谊才会更加长久。
而后,比试开始了。
王不凡率先出击,但比他还要快的却是邭仁。
(好快!)
邭仁用着比王不凡还要快上一线不止的速度,向着王不凡冲了过来,右手的拳头转瞬间,便冲到了王不凡的眼前。
(什么!?来不及躲开……好重!)
这是王不凡最后的意识。而后他便晕过去了。被强烈的冲击揍晕了。
仅仅只用了一拳,完全没有任何操作空间,王不凡便被淘汰了。这就是一年级的最强者,邭仁的实力。不需要技巧,不需要武器,只需要靠着力量碾压过去就行了。
不久后,王不凡醒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先摸了摸他的脸,嗯,还好,没有任何大碍。
然后,他回想起来不久前的比试。不,那根本称不上是比试,只是单方面的碾压而已。
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是王不凡此刻达不到的层次。
(……这差距果然很大。)
(我还以为我变强了的……)
王不凡原本以为自己即便不如邭仁,但至少也能和他周旋一段时间。只是得到了被秒杀结果的现在,便显得他太天真太肤浅了。高看了自己,低估了对手。
这种现实与想法的强烈落差带来的便是无法忍受的强烈感情。
一般我们把这种感情叫做不甘心。
所以眼下,王不凡很不甘,非常非常的不甘。不甘到他的右手握拳握得死死的,手指上的短小指甲仿佛都要深陷到他的手掌里面去了一般,留下了几道不深不浅的痕迹,久久未能消去。
【你不是讨厌争斗吗?怎么又开始不甘心起来了?】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王不凡愣了一下,只是他马上就得出了答案。
(……但我更讨厌输。)
【是吗?这样不是很好吗?】
搞不清楚对方是在安慰还是在嘲讽,但王不凡有些不爽。
(哈?)
【若是连输了都没有感到不甘心,那不是才说明你连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都没有了吗?】
(是吗?)
【当然如此。你以为弱者是如何变强的?正是因为这不甘心,不想输的强烈感情,才有了无穷的动力。】
(……原来如此……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这一点也不好,完全不好。)
(如果弱者必须不断经历挫折,不断地产生不甘心才能变强,那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到达终点?这会没有止境的吧?因为总会有人比他们更强。他们的一生就在该这渺茫的道路上不断挣扎吗?这样不对,非常的不对。而且,有人生来便是强者吗?)
【只要踏足巅峰就好了嘛。】
(那,那些没有踏足巅峰的人呢?)
【继续努力呗。】
(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为了不被强者吞噬掉。弱肉强食才是这个世界的本质。就像人类更强,所以每天都能吃动物的肉,喝它们的血。一切的开始只是为了生存,仅此而已。】
(这……)
王不凡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这句话,毕竟每天人类都在和一群家畜上演弱肉强食的戏码。倘若全盘否定,那他又该如何对十四年来的吃掉的所有东西做个解释。
但是王不凡没有反驳,并不意味着他认同了这个观点。他觉得不对,非常的不对。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但他就是觉得不对。
所以,他不由得问了一个很难有答案的问题。
(那……什么是强者?)
【实力最强的人。】
(就这样?)
【就这样。别谈什么意志,什么信念,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人,都算不上强者。】
(我觉得我可以决定自己什么时候死……)
【那你想死吗?】
(……不想。)
【这不就得了,就是为了活下去,才会想要变强,没有实力的人终究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
(这是你认为的强大?)
【不,这是这个世道公认的强大。唯心主义永远只是在放屁。】
王不凡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现在的对话,让还未见过黑暗的他,感到十分不适。
许久后,他也只能在心里面吐出一句。
这狗娘养的世道!
【那你不想改变这个世道吗?】
(就凭我?)
【就凭你。】
(你在说笑吧,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呢?】
(为什么?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
【什么事实?】
(我很弱,非常非常的弱。)
【变强不就好了。】
(就算变强了,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改变这个世道,这根本无从下手啊!)
【只要去想,总会有办法的。】
(你这不是唯心主义吗?)
【对别人来说可——】
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嗯?)
【嘛,偶尔唯心主义一下不也挺好的,至少会给人干劲。】
(呵。)
【就算感觉无从下手,你也可以把这件事当做是个理想嘛。反正理想就是用来想的。】
(这……也行吧。反正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实现就是了。)
【万一呢?】
(万一?这形容不太对,是兆亿万一呢?)
【嘛,只要几率不是等于零,都行。总之,先为了这个理想行动起来嘛。一步一步慢慢来,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对,先定个小目标。】
(小目标?)
【比如先升到LV2。】
(这目标可真小。)
【对吧?】
(对个头!等级是这么好升的吗?)
【反正你肯定会到达LV2的嘛。】
(……这倒也是。)
【这不就对了吗?】
(……)
【先去比试吧,可别输了,这一轮要是再输掉,可就真要被淘汰了。】
(我尽量。)
王不凡来到了他比试的场地。与此同时,他体内的声音松了一口气。
现在还太早了点,差点就说漏嘴,还好中途刹住车了。不过也顺势将种子埋下了。
这无声的独白没有人能够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