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最高兴的人,是临时顶替周书华给外宾献花的王谦诚。校长在全校大会上点名表扬他,这可是从未有过的荣誉。从早上到下午,谦诚心里高兴了一整天。放学后,他没有像平常那样和要好的朋友一起,而是自己独自走路回家。因为他有些不好意思,怕朋友嘲笑他。
谦诚也是部队子弟,是个老实文静的孩子。他从小在部队大院里生活。在当时那个文革的年代里,社会上打砸抢的风气也传染到了部队的大院里。大院里许多男孩子们都分成了不同的帮派,时不时的就相互打架。王谦诚却不喜欢打架,也不参与到打架的孩子中去。
虽然他不去和别人打架,可是因为他的一些朋友,是参加了打架的。于是他无意中也成了被打的对象。
今天他被校长在大会上表扬,引起了对立帮派里的几个孩子的敌意。放学后,他们有意地一路跟着谦诚。
谦诚正满心欢喜地走在路上,回想着今天发生事情。当他走到一处僻静处时,突然间感觉到背后人声嘈杂,有人向他跑来,接着听到几个孩子的叫声:“站住,王谦诚!”
谦诚一回头,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肩膀上已经挨了一拳。
谦诚此时才看清,这几个孩子也是部队子弟,是属于某个帮派,曾经和他的朋友打过架的。无端被打,谦诚纵使老实,也按捺不住地要自卫。他抬起胳膊挡住了另一个孩子挥来的拳头。
三个孩子是和谦诚同校的,他们认识谦诚,知道他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他们今天听见校长在大会上表扬他,觉得很不服气,下课后便商量着去和他打一架。那时风气,大人一言不合就会动手,孩子有样学样,动不动就打架。此时见谦诚只有一人,三个孩子不约而同地一拥而上,大叫着说:“打他,打他!王谦诚,你挺嚣张的嘛,你以为校长表扬你就了不起了?打!”
刚开始时谦诚还能抵抗一下,可是一对三,他很快他就落了下风。
因为是在放学的路上,这时刚好放学回家的谦瑾见到了有人在打架。她本来想躲开的。可是听到王谦诚的名字时,发现被打的人是哥哥。她不及细想,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边跑边尖声叫着说:“你们不许打我哥。”
几个男孩子正在混战,见到一个小女孩有如发怒的狮子般冲过来。不禁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其中一个男孩粗鲁地推了一把谦瑾,说道:“滚开,关你什么事?”
谦瑾被这一推激怒了,她尖叫道:“你敢推我!你敢推我?”她瞪着一双大眼恶狠狠地揪住对方的衣服撕扯起来。
她这种好像不要命的行为把那几个男孩吓住了。被扯住衣服的男孩狼狈地和谦瑾撕扯起来。旁边的男孩不知该如何帮他,于是对着谦诚呼喊道:“你这个胆小鬼,打架要个女孩子帮忙。”
谦诚也被谦瑾的出现弄得不知所措。听到此话,他也觉得颇为羞愧。于是对着谦瑾说道:“你快走开吧。我不用你帮忙。”
他话还没说完呢,头上就又挨了一拳。登时血就流了下来。
谦瑾见状,哭着冲到打人的男孩面前,揪住他说:“你把我哥打出血了,你要赔。你赔。”
几个孩子被搅得乱了阵脚。再说谦诚已经被打伤,他们目的也达到了。于是挣开了谦瑾,一起跑远了。
谦瑾看见谦诚头上的血,又急又气。哭着说:“哥,你流血了,怎么办呢?”
谦诚用手抹了抹头上的血,没好气地说:“谁要你帮忙来着?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是我们男孩的事。”
“可是你被人家打了,你是我哥,我当然要帮你呀。”谦瑾擦干了脸上的眼泪,委屈地说:“你都流血了,我不帮,说不定你会被打死的呢?”
谦诚摸摸头,他的头上被打了个包,脸上也受了伤。刚才没觉得,现在才感到疼。他用手胡乱地抹了抹,没有出声。
“嗨,王谦瑾,”两兄妹正没主意时,一个男孩跑了过来。谦瑾一看,是同学梁海安。他凑近谦瑾说道:“你好厉害呵,敢和男孩打架。那个是小刺唉,我认识他的。你把他都打跑啦!”他摸着自己的头,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
谦瑾没有心情理睬他,而是看着哥哥担心地说:“你出了这么多血,好吓人呀。妈妈若是知道你和人打架,肯定要骂死你了。”
“哎,你到我家去吧。我让我妈帮你擦点药,你迟点回家时,你妈就看不出来了。”海安出主意说。
谦瑾听了急忙说:“好啊好啊。哥,我们就先去海安家搽药吧。你头上都是血,千万别让妈看见了。”
谦诚却有些犹豫,问海安说:“你是谁呵?我又不认识你。”
“哥,他是我同学,他叫梁海安。没事的,我们去吧,你看你还在流血呢。”
谦诚看看海安,觉得他也是部队子弟,就同意了。两兄妹跟着海安来到他的家。
海安的家是在军区大院里的一栋独立小楼。一看就知道是高层干部的住宅。谦诚到底比妹妹大几岁,做事小心慎重得多。他发现海安不是一般的部队子弟时,他在门口停下脚步,犹豫起来。
谦瑾却毫无顾虑。她径自随着海安进了小院门,同时好奇地打量周围,问道:“你家那么大呵?你家很多人吗?”
“我家平时就我妈我姐和我。我爸和我哥都很少回家的。”海安大大咧咧地冲进门,也没理会谦诚是否跟着。他把书包朝房里一扔,嚷着说:“妈,妈!”
一个端庄秀气的妇女闻声走了出来,她叫赵云霞,海安的母亲。她穿着一件碎花的短袖衬衣,一头乌黑的短发衬得她的脸色格外地苍白。
“海安,什么事?你不要这么大声叫好吗?”
“妈,你快来。我同学被打伤了,你帮他擦擦吧。”
赵云霞疑惑地看着跟在海安身后的谦瑾,说:“是你吗?你哪里打伤了?”
谦瑾赶紧说:“不是我,是我哥。”她回头看看,才知道谦诚没有跟进来。说:“哎,他怎么没进来呢?我去叫他。”
“海安,怎么回事?你们在外面和人家打架啦?”赵云霞责备地说。她走到门口,招呼谦诚进屋。
“没有,我没有。是小刺他们打谦瑾她哥。我看见的。把她哥的头都打出血了。”海安尾随着妈妈,为自己辩白说。
赵云霞把谦诚带进屋里,打量了一下他头上的伤口。叹口气,说:“小孩子打架怎么会这么狠?看把头伤成这样。”她找出棉花和纱布,帮谦诚处理他的伤口。
谦瑾则被屋里书架上镜框里的一张照片吸引住了。照片里的女孩子扮演的是芭蕾舞剧《白毛女》里的喜儿。谦瑾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回过头来问赵云霞说:“阿姨,我认识她,我见过她在我们学校里演喜儿的。”
“嗨,她是我姐。”一边的海安抢着说道。
谦瑾听了羡慕地惊呼道:“原来那天在学校里演喜儿的是你姐姐呀?她好漂亮呀。她跳得好好呵!”
“哎,有那么好?我怎么不觉得呢?”海安笑嘻嘻地说。
“你根本就没看,尽搞小动作去了。”谦瑾想起那天的事情就生气。
一边的赵云霞听了问道:“谦瑾,你是海安同学,你告诉我海安在学校表现怎么样?”
谦瑾看了海安一眼,刚想说什么。海安赶快笑嘻嘻地打岔说:“妈,谦瑾是我同桌同学呢。我们互相帮助,她教我语文,我教她算术。嘿,我们上课可认真了。真的。”
谦瑾瞪了海安一眼,没有揭穿他。只是说:“阿姨,海安不爱看他姐表演。他尽捣乱,可是我爱看,那天学校演的白毛女可好看了。可是海安……”
谦瑾的话还没说完,海平回来了。她一进门,看见谦诚坐在那里,着实吃了一惊。
海安正担心着谦瑾把抄作业的事告诉他妈呢,见到海平就像见到救星一样。夸张地大声说道:“哎哎,你们看,我姐回来了。”
谦诚也十分意外。他的伤口已经被清洗干净了,还搽了些红药水,看上去怪怪的有些可笑。他不知该如何对海平解释,于是尴尬地站起身来对赵云霞说:“谢谢阿姨。我走了。”说完,他都没和海平打招呼,就逃也似地离开了。
谦瑾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这么匆忙地离开。她想和海平打个招呼,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好看着海平傻笑了笑,说:“那我也走了。阿姨再见。”
海安本想着在两兄妹面前夸夸自家的姐姐呢,不料两人这么快地就走了。他有些傻眼。
倒是赵云霞看出了端倪。对海平说道:“这个王谦诚,好像有些怕你似的。”
“妈,他怎么会来咱家里的?还有那个女孩是谁呀?”海平迫不及待地反问道。
“是我带他们来的。谦瑾是我同学,那是她哥。他哥被小刺打了。我让妈给他搽点药。你没看到,他这儿,”海安指指自己的头,“都流血了,挺吓人的。”
“就你充好人。他干嘛要和小刺打架?打出血了那也是他自己的事,关你什么事?你干嘛招他们来家里?”海平很不以为然地教训弟弟说。
“哎,我帮我同学呀。有什么错?你不知道,谦瑾可喜欢看你跳舞了。那天你到我们学校演出的时候,她看得那叫一个认真,我把她的凳子挪开了她都不知道……”海安不知不觉说漏了嘴,赶紧停住了。他扮出一张笑脸,转移了话题,问道:“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家呢?”
“我呵,”海平被弟弟这么一问,想起了这几天一直都想告诉父母的自己做的事情,“妈,我今天去机场给外宾献花呢。”
赵云霞又是意外又是高兴地说:“真的,海平?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海安却撇撇嘴,说:“献花有什么了不起的。哼。我才不想听呢。”他果然走开了。
“别理你弟。你说给妈听。”赵云霞笑着对海平说。
海平于是把这几天发生的,和献花有关的事都说了。并且把谦诚代替书华的事情也说了。
“难怪这个谦诚这么着急走了。他今天本来是挺光荣的,完成了这么大一个任务。结果给小刺这么打搅了。这孩子太老实了,所以人家欺负他。”赵云霞叹息一声。
“他今天可算是捡了宝了。之前老师选的不是他。是周书华。我们排练都排了几次呢。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周书华今天迟到。”海平说起来,仍然为书华感到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