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奇瑾看着介甫,一种复杂的情感油然而生,可能是一种同情,又是一种…
“介甫公在二月回的朝,你可知道为何圣上召你回京么?”萧奇瑾突然说道。介甫思索了一番,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和甫之前的那番行为,回答道:“我不曾知晓。”萧奇瑾听完,缓缓说出了这一切背后的阴谋。
“这一切都要从明仲公归天那日说起了,朝中人皆知明仲公乃新党元老,明仲公归天,能担得起朝中大任的便只有介甫公您和司马学士了,朝中便有人察觉到了这个机会,以童谣散播言论让介甫公回朝,好制衡司马学士,这些人却没曾想到他们的想法被人利用。那个人为了达到自己独掌大权的目标,特意先迎介甫公您,之后不断凭借自己身份徘徊于两方之间来削弱两方力量,最后凭一己之力独掌朝政大权。而他们的第一个目标,正是介甫公您。”
介甫正满脸疑惑,萧奇瑾又继续说道:“至于介甫公您远在江宁,任荆国公,不好下手,他们便借助明仲公归天一事来使您回朝,既然站在天子脚下,那么有什么一举一动,他们很快就能动手结果了您。所以有人便吩咐我们,在暗中保护介甫公周全,顺便调查出来这一帮人。包括之前抢玉令,也是为了骗出他们所做的障眼法。”
“可曾查到是什么人了吗?”介甫一番思索,既然这群人就藏在京城,不仅是对介甫,对新政之不利,可能还是对天子之不利,对国家之不利。“多亏皇城司和探事司,查到了一部分他们的信息,这群人叫做詟齑,他们的人分布在全城各坊,以内城消息为准,在城中行动。”
萧奇瑾说到这儿,介甫不由得再次想起了和甫。和甫与苏子瞻的关系再亲密不过了,再加上是介甫的亲弟弟,做这种事实在不会被引起任何猜疑。“难道真的是和甫么?”介甫否认了自己:“不会的,和甫没什么心眼,这种事他做不出来的。”
“那可有什么人已经被确认了?”介甫提出了内心里的疑问。萧奇瑾不假思索答道:“目前京城内就没有皇城司查不出来的东西。只知道朝中有一个人,与介甫公关系不错,并且混迹与两派之间朝秦暮楚。”
“谁?”介甫公慌忙问道,他怕是自己身边的人,也怕引起什么乱子。
萧奇瑾做了个手势,示意介甫附耳,在介甫的耳边悄声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是他么,只是可惜了那个人了。”介甫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内心里似乎五味杂陈,为什么会是他?萧奇瑾嘴角微微上扬,好像在显示自己的高明似的:“介甫公是走是留,全看你意思了。”
另一边,子瞻经过抉择,通过司马光的引荐,入了京城,至今已经快半年了,却还没有得到一官半职。理论上来说像他这样的科举第二,又得到当朝和前朝老臣赞扬的人,皇帝也应该早有耳闻,为什么会在城中闲了这么久?
原来不是皇帝的原因,相反,子瞻一到京城,皇帝就着急问道:“子瞻来了否?”每次皇帝想给子瞻安排官职,都被司马光一口否决了。久而久之,皇帝也就心懒了。
今日,子瞻坐在书房中百无聊赖,说要出去转转,只是那城转了不下四五遍,早已觉得索然无味,就连那琼林苑里的人,子瞻都快熟悉完了。说无事时子瞻登楼独酌,或与子由一道游玩,也只是那白矾楼登了十来次,连诗都题了五六首。想来想去,子瞻决定登门拜访司马光,试试能不能求得一官半职。
想到这儿,子瞻毫不犹豫,出门便向东华门方向去。守门士兵听得皇帝提到过子瞻名号,加上七八月暑气正重,也没怎么审问,便放他进了宫城。
子瞻自然知道龙图阁的位置,于是顺着御街往里走,想要向西路过紫宸殿门,从皇仪门东侧,自宝慈宫前直到龙图阁。但是他忘了,这是禁城。于是,他便在经过紫宸殿时,遇到了刚从垂拱殿出来的皇帝。
当看到皇帝出来时,子瞻的脑子瞬间空白,直到此时他才刚想起来这里是禁城。而刚忙完政务的皇帝,因为天热,出来时候也昏头昏脑的。两人突然碰面,久久对视,空气冻结了三秒。内侍李宪一出来,看到这幅场景,脑子一懵,想到前几天东宫被破坏的事,只以为子瞻是想谋害皇帝,立刻大声喊道:“陛下有难,禁军何在?”不到一会儿,几十个禁军由陈玄御领着,慌忙向这里跑来。
“末将来迟,陛下没事吧?”陈玄御看了看皇帝,行了个礼道。“无碍。”皇帝这一刻已然恢复了一贯的威严,看了子瞻一眼。
子瞻慌忙跪下:“草民苏子瞻,见过吾皇陛下。”皇帝语气中似有一丝不满:“起来吧,子瞻入城何事啊?”子瞻想了想,若说找司马光求官职,只怕被皇帝误认为结党营私;若是不这么说,只是也没有个合适理由,但是他还是以最快速度想到了应对的策略。
“回陛下,草民久居川蜀之地,进城这些日子也未曾拜见过司马学士。草民此次,一是拜见司马学士,二是瞻仰瞻仰这宫城之雄伟。”皇帝似乎也并不想找他麻烦,听完,特意说道:“早在司马学士面前听说子瞻诗文之清新,字迹之飘逸,可否现写一篇,让朕看看欣赏啊?”
子瞻推辞道:“只是今日匆忙,纸笔不全,待草民今日回家后,再为陛下写几篇。”皇帝笑道:“好,只是子瞻别给忘了就好。”说罢,皇帝回头看了看陈玄御:“有劳陈将军继续守城了,朕去同子瞻一道看看司马学士。”陈玄御拱了拱手,就带着禁军走了。
皇帝看着子瞻:“此时司马学士应当在龙图阁,走吧,顺便朕也去看看朕的司马学士。”子瞻不敢推辞,只好一道同去。内侍李宪走在前面,皇帝跟着,后面走着子瞻。
远处有个人看了看:“苏子瞻,你绝对不能影响我的计划啊。”说罢,暗暗跟着苏子瞻,藏在了隐蔽的地方。
没过多久,皇帝一行人就到了龙图阁前。皇帝说道:“子瞻,你先进去看看吧。”子瞻不解其意,但还是走了进去。走到里面,子瞻不由得被里面的景象所震撼:大量的经史子集,前朝诏书,还有些字画真迹,都聚在这一间房子里。
“怎么样子瞻?”皇帝适时走了出来。“要不你就留在这儿,如何?”子瞻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心花怒放,他这次来就是为了求得一官半职,这样一说,正好满足了自己的想法。但他还是保持着平静,从容不迫地行了个礼道:“若能在此效力,草民必死而无悔。”皇帝笑了笑,欣慰地看着子瞻,略有自豪地说道:“朕从不会埋没任何一个人才。”
躲在门外的人嗤之以鼻:“哼,说的倒是轻巧,那我在这朝中这么久,不也只是个学士?”说完,他怕被里面的人听到,于是便走开了,自西华门出了禁城,但是他的举动,却被皇城司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皇城司的人听到后,连忙向城外跑去,不一会就把消息带给了萧奇瑾。“苏子瞻也要入朝?”萧奇瑾感到有些诧异,但还是看了看介甫一眼。“没错,小人听的仔细,皇帝将子瞻带到龙图阁,之后又说准备留他到身边。”那个人如实地禀报道。
萧奇瑾转头,看向了介甫:“怎么样,朝中的情况,介甫公明白了吧,三足鼎立,大局已成。介甫公若是搅局,可能会将命搭进去,但若成功,什么目标都能实现。但若失败,便没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在小可看来,介甫公这段时间最好暂避锋芒,熬过这群人的争斗,等到朝中大洗牌,介甫公身为元老,定然可掌大权。”
介甫公想了许久,答道:“介甫本就是这局中人,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既然那群人将我作为率先攻击的目标,那么就让我来与他们对弈吧,毕竟胜负还不好定呢。”萧奇瑾听完,真诚地笑了:“介甫公有这般胆识,也不枉那位对介甫公的关照了。”
“谁?”介甫问道。
萧奇瑾似乎并不愿意回答,而是喊了喊门外的人:“袁池,诡渊,备车,我要亲自送介甫公回城。庞梓,守好这所宅子。”没过多久,只见袁池和诡渊坐在车上,等待着萧奇瑾的吩咐。萧奇瑾示意介甫上车,自己又转回身去,拿了一样东西。
“那是什么?”介甫问道。萧奇瑾拿出那个东西,展示给介甫。“进城的文书?”介甫看着那个东西,说道。萧奇瑾快速将东西放了起来,说道:“我当时让袁池把你从狱中劫出来,本来没想到要回来的。若是查车辆查到你,别说回城了,能保命都是个问题。”
说完,萧奇瑾喊道:“袁池,诡渊,走吧。”车子随即动了起来,经过了一路颠簸,在宣化门前停了下来。一个士兵走了过来:“奉旨检查来往车辆。”萧奇瑾随即下了车,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文书:“先生请看。”士兵一把接过,细细看了几眼,又递了回去:“好了,车上可有什么可疑人等?”
萧奇瑾看向士兵,低声说道:“我这车上有逃犯,先生可敢抓么?”士兵看着萧奇瑾道:“阁下别开玩笑了,还是速速进城,勿要耽误了时间。”萧奇瑾会心一笑:“先生所言甚是。”说罢上车,进了城。
介甫看着外面,相比第一次进城,这次他的内心暗含一些其他的情感。
而此时,另一个人坐在书房,手上拿着棋子,似乎正犹豫不决。此时一个士兵模样的人慌忙跑了进来:“学士,介甫似乎进城了。”那人将棋子着于棋盘上,不知是回答那个士兵,还是说棋:“这局势,摆出来了。”